16 曾經

喬悅寧寫江湖系列那年虛歲十八,正是最緊張的高三,同學老師都在争分奪秒,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不睡覺。緊張激烈的氣氛沒有絲毫感染到喬悅寧,反而讓她從心底生出反感,一根反骨就這樣毫無征兆的冒出來。

除去正常的上課時間,在老師的講解下認真記筆記,餘下的空閑裏,喬悅寧瘋狂的揮霍這段青春歲月,直到自己厭倦。厭倦後的她覺得不能讓這些記憶白白的流逝,突發奇想開始動筆,把那些東西拘在筆下,造就一個生動的江湖系列。

可以說江湖系列是她十八歲前的世界,帶着那個時候該有的朝氣,憧憬,純真以及無意識的殘忍和向往自由,渴望沖破束縛的焦躁。她對此投入最真的感情,這一點無可否認。

何人不曾年少輕狂?

就算是日落西山的老人,位高權重的當權者,富甲天下的商賈也有過年少,有過少年豪情。從歲月裏走過來的步伐,或遲疑,或堅定,帶着對未來的憧憬和向往,走的越來越快,越來越穩。

喬悅寧選擇忘記江湖系列,甚少提起,是因為沒有一個可以在一起慢慢回憶往事的人,說那些年少的時光,分享自己走過的青春歲月。她一時沖動寫下的青春,在別人的眼中只是一個個放蕩不羁的故事。

莫小小的話就像是一根刺,毫無征兆的紮進喬悅寧的心裏。喬悅寧沒有感覺到疼,只是有些不舒服。她看着莫小小片刻,久久無言。

緣分玄妙不可測,命運又何嘗不是如此?有些人,或許從相遇的第一眼開始,就注定要相互牽扯,結下羁絆。

吃過早飯,莫小小主動收拾桌子,去廚房洗碗。這一次肖亭晖沒有和她争,因為肖亭晖有話要問喬悅寧,他怕自己現在不問,轉頭就忘的一幹二淨。

喬悅寧看他一眼,知道他所想,和他一起到陽臺上。

小區的綠化帶種的常青樹,從家裏看下去,枝繁葉茂,亭亭如蓋,一點也看不出深秋的暮沉之氣。要不是天上挂着一輪橘紅色的太陽,懶洋洋,軟綿綿的灑落自己沒有溫度的光,喬悅寧都要以為現在還是盛夏。

喬悅寧點了煙,擡起手腕的時候,袖口下滑,露出那串小紫檀木串的佛珠。她背靠着陽臺的護欄,一只手搭在上面,微微垂着頭,眼神都遮在偶爾冒出來的煙霧後面,叫人看不真切。

肖亭晖一臉本大爺能坐着就不站着的模樣,往吊椅上一趟,目光凝視着喬悅寧。他有很多話要問喬悅寧,但觸及到她手指上的煙,嘴快的先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你還不打算戒煙?”

喬悅寧沒有擡頭,也不知道目光盯着那兒,淡淡道:“在說吧。”

這是句很标準的敷衍,肖亭晖默了一下,放棄在這個話題上糾結,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莫小小的女神是你?”

喬悅寧在餐桌上的反應已經很好的證實她知道這件事,肖亭晖只是奇怪她們這個不怎麽說話的相處模式,喬悅寧是怎麽知道這事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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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

喬悅寧一向随性,發文的時間也沒有個确定性,自己想什麽時候開新文就選在什麽時候。原本按照她的打算,要在拖一天。不過為了試探莫小小,她選擇昨天晚上發。

喬悅寧知道自己開新文的第一天北風一定會在群裏出現,她特意發文後出來找莫小小,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北風。結果當然如自己所料,她假裝一切正常,淡定的帶着莫小小打游戲。實際內心一片混亂,心思根本不在游戲上。

肖亭晖聯想到莫小小剛才提到奈何無橋的喜悅,知道喬悅寧開新文,大概能夠猜到為什麽露餡。大概就是莫小小過于興奮,沒有掩蓋住,被喬悅寧撞個正着。他有些無語的笑了笑,随後又正色道:“那你不打算告訴她?”

喬悅寧搖頭:“現在這樣就很好,沒有必要打破這種平衡。我需要一個逐漸相處起來可以交心的室友,而不是一個因為我是奈何無橋就和我親近的讀者。”

喬悅寧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逐漸了解認識,和平共處。從相遇到相識,這是一個值得細細體會的過程。

肖亭晖有些詫異的擡頭,他猜到喬悅寧不會吐露馬甲,但沒想過是這個原因。冷色調的晨光中,喬悅寧的身體被橘黃|色的光暈包裹,低垂的眉眼溫和細膩,少了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意,嘴角帶着淺淺的笑。她今日心情愉悅,讓人覺得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肖亭晖打心眼裏為她高興,想當初他執意把房子租出去的時候就是盼着喬悅寧好,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好室友,在自己照料不及的時候可以照顧她。可是茫茫人海,又豈會随便找一個就合緣?

莫小小出現的那麽及時,甚至到了無巧不成書的地步,而相處下來,莫小小也不斷驗證這句話。仿佛她就該在那個時間段出現在這裏,成為這裏的另一個居住者,走進喬悅寧的生活。

肖亭晖想,天賜的緣分也不過如此。

“看到你們兩個人現在相處和睦,我就有種……女兒終于嫁出去,婚姻幸福美滿的欣慰感。”肖亭晖靠着吊椅翹着二郎腿,臉上的認真嚴肅都變成調侃,帶着一點玩笑的意味。

喬悅寧擡頭看着他,沒有生氣,嗤笑一聲,将手裏的煙掐滅。陽臺上淡薄的薄荷味很快消散,若有似無。

喬悅寧往前幾步虛靠着吊椅,微俯身,眼神幽深的看着肖亭晖,道:“不先幫你把爛桃花擋完,等你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我怎麽可能脫單。”

“別,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你要是因為我而錯過命中注定的人,我拿什麽賠給你?”肖亭晖自戀道:“再說了,小爺我多金帥氣眼光高,你等不起。”

這是拐着彎說自己待價而沽,不會輕易跟人談戀愛。

喬悅寧無語片刻,搖頭退開,沒有提肖亭晖那些爛桃花的光榮歷史。說來也是奇怪,肖亭晖要長相有長相,要性格有性格,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桃花一朵比一朵爛,活像被人詛咒過。

肖亭晖自己也發現這個問題,但他滿不在乎,始終覺得該來的愛情強求不得,也急不得。

陽臺的吊椅被肖亭晖霸占,喬悅寧只好自己去拉一把椅子過來。晨光落在陽臺上,穿過紗簾,模糊暧|昧。

莫小小還在收拾廚房沒有出來,這幾天都在家裏煮飯,她打算把廚房邊邊角角都打掃一遍。

喬悅寧側坐,這個角度看不見廚房,但是莫小小從廚房裏出來她一定看的見。

“齊斐什麽時候走的?”

等人出來的時間裏,喬悅寧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肖亭晖聊天。今天早上起來就沒看見齊斐,當着莫小小的面,喬悅寧也不好問。

“很早,五點過吧,反正天還沒亮。”肖亭晖窩在吊椅上,整個人十分放松,好像渾身上下都沒有骨頭一樣。他一想起早上齊斐手忙腳亂爬起來,蹑手蹑腳把被子疊的像豆腐塊一樣整整齊齊的樣子就忍不住發笑。

他心情大好的用腳輕輕撞了一下喬悅寧的小腿,讓喬悅寧把自己放在廚房的的注意力都轉過來,笑容燦爛的問道:“齊斐昨天晚上是不是也喝醉了?”

喬悅寧認真的想了想齊斐昨天晚上的情況,道:“五分醉意,反正坐下去就爬不起來。”

“哈哈哈,那就對了。”預料之中的答案,肖亭晖迎着晨光,笑的發抖。他昨天晚上醉的比齊斐還厲害,也不知道有什麽資格笑別人。

喬悅寧覺得他這是典型的皮癢找抽,齊斐昨晚怎麽不趁機會,先惡搞他呢?

肖亭晖止住笑意,對一本正經的喬悅寧道:“我說你是不是缺心眼,看不出來齊斐只有喝醉的時候才敢出現在你面前和你說話嗎?他昨天晚上要是還醒着,絕對不敢把我丢你家,還在你家過夜。”

“有嗎?”喬悅寧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同,當然也可能是她多數時間都是和別人網絡交流,甚少面對面接觸的緣故。

“怎麽會沒有?”肖亭晖對喬悅寧的反應十分無語,耐心的給她分析道:“以往別說進你家在你家休息,就是在你家門口,他腳步也不敢重,簡直就像老鼠遇見貓。有些時候我都在想,你當初到底是給他留下多深的心理陰影,能讓他到現在都計算不出來。”

肖亭晖感慨萬千,看喬悅寧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個窮兇極惡的怪物。

喬悅寧掃他一眼,活動手腕,手骨捏的脆響,冷冷的威脅道:“你要不要試試?我保證只有當初對付他的三成力。”

“別,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你一拳,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當我什麽也沒說。”眼看喬悅寧動真格,肖亭晖立馬認慫。不過很快又不怕死的用眼神在喬悅寧身上溜達,想從喬悅寧身上看出點當初的痕跡。

喬悅寧對他口頭威脅多于動手威脅,對他的眼神只好裝作看不見,挪開視線繼續盯着廚房,陷入沉思。

肖亭晖識趣的沒有打擾,目露追憶之色,自己去回憶當初的種種。

齊斐是喬悅寧和肖亭晖的高中同學,一起同班過一年。那個時候的齊斐就是校園一霸,打架翻牆逃學總少不了他一份,被抓到之後認錯态度又誠懇又快,嘴上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時常和監督檢查的學生會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讓他們幫忙攔住不少禍事。

不過這一切在遇上喬悅寧後,就徹底失效。

喬悅寧升為學生會副會長,學校要求嚴查、嚴管學校紀律期間,齊斐翻牆逃學正好撞在槍口上。喬悅寧對他吹的天花亂墜的理由沒有絲毫的反應,查到他還有很多的黑歷史以後,把他當做典型送上星期一的旗臺。

于是一向無法無天,學生會退避三舍的齊斐,收到人生中的第一個處分。

遭到處罰的齊斐勃然大怒,揚言要找喬悅寧的麻煩。肖亭晖不知道具體的找麻煩過程,因為分科把他和喬悅寧分開,他聽到消息的同時也聽到結果。只是大概知道齊斐找麻煩不成,反而被喬悅寧拳頭教做人,之後見了喬悅寧就一直是老鼠見了貓,大氣都不敢喘。

身為發小,肖亭晖知道喬悅寧兇悍,但也沒料到她兇悍到這種地步。讓齊斐現在見到她,都生不起反抗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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