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下雪

小城的第一場雪是傍晚開始下的, 喬悅寧靠着吸煙區的陽臺，看着雪花一片片的落下來, 眼神冷漠。冷風呼嘯，她伸手把吹亂的頭發別在耳後。耳邊是酒吧嘈雜的聲音，但對她來說卻很遙遠。

臨近年關, 大家聚會聯絡感情, 這本來是件很好的事，可是喬悅寧心裏記挂着莫小小，一直都心不在焉。那天和莫小小聊起直男癌的話題，莫小小難得在清醒的狀态下敞開心扉, 喬悅寧也知道了她為什麽從家裏搬出來的原因。

職業的不和僅僅是一小部分, 更大的原因是家庭理念不和, 她和她的父母存在極大的代溝, 甚至形成三觀上的不和。

她的父母對附近一個追求她的小夥子十分看好，甚至已經在心底把這個人當成未來的女婿，逢年過節都要把對方叫到家裏來過節。那個小夥子也對莫小小有意思, 在莫小小父母的有意撮合下, 經常會有和莫小小相處的機會。

周圍的鄰居也對小夥子的人品贊不絕口, 提起他都是滿臉堆笑, 這仿佛是一段天賜良緣，人人都覺得是板上釘釘的事。

然而莫小小反感至極, 她對這個人人稱贊的小夥子滿腔憤怒, 原因無他, 這人真的是個十足的直男癌。

他和莫小小并不是男女朋友, 只是他想追求莫小小，莫小小的父母也對他很喜歡，他就認定自己是準女婿，無視莫小小的個人意願。多次在公共場合對莫小小動手動腳，寶貝寶貝的叫，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誤以為他們是一對。

莫小小對此深惡痛絕，不止一次的警告發脾氣讓他閉嘴，然而莫小小的話沒有任何的作用。很簡單，比起莫小小遭受這種性|騷|擾的暴跳如雷，她的父母和周圍人覺得十分正常，好像他們已經是一對。

而且這人十分不守時，經常在和莫小小約定的時間裏爽約。一次莫小小也就忍了，可是是多次。最過分的一次，莫小小在太陽天等了足足90分鐘。然而這人對自己的錯誤沒有任何的愧疚之心，一再的要求莫小小理解他。

莫小小的父母也覺得對方說的對，還說莫小小不應該因為這點小事生氣。他們無視莫小小的委屈，把那人當成掌中寶，莫小小覺得這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她不明白，難道就因為自己是女性，所以理所當然的應該受到這種另類的歧視嗎？她理解她的父母希望她不遠嫁的心情，但不代表她就會随随便便找一個結婚。特別是這個人和自己三觀不合，語言不通，沒有共同愛好。

父母對這人的喜愛讓莫小小十分壓抑，她難以忍受那樣的氛圍，毅然決定離家出走。她寧願一輩子孤獨，也不會接受将就的婚姻。

莫小小和喬悅寧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的憤怒都沒能壓抑住，她簡直要瘋了。和莫小小認識那麽久，喬悅寧也是第一次看見她盛怒的樣子，和甜美可愛的外表不同，有種孤注一擲的決然。

喬悅寧慶幸自己生活在一個開明的家庭裏，僅僅是聽莫小小的描述，她就覺得頭皮發麻。一個人愚蒙還可以罵他蠢，一群人愚蒙就真的無可救藥。

“寧姐，你怎麽在這兒？大家都以為你回去了。”

過來抽煙的齊斐看見喬悅寧在窗邊站着很是驚訝，他把手上的煙放回去，快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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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悅寧把視線從雪中挪開，回頭看他一眼，道：“的确準備回去，你幫我和他們說一聲。今天的賬都記我頭上，玩的開心點。”

“又記你賬上多不好意思，再說了，晖哥已經放話說他結賬，誰和他搶就是看不起他。”

齊斐喝了酒，這會兒面色有些紅潤，說這話的時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們每次出來都是喬悅寧結賬，一次還好，次數多了他們也會過意不去。

喬悅寧了然的點點頭，道：“肖亭晖是又喝高了吧？你多看着點，辛苦了。”

肖亭晖一喝醉酒就是這種德行，喬悅寧見怪不怪。

這家酒吧位置比較偏，喬悅寧走了一段路才打到車，坐在車上看着窗外張燈結彩的街道，喬悅寧的心裏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過年莫小小是要回去的吧。”

過年是大團圓的日子，就算現在過年的氛圍不如以前，在外奔波一年的人也會回到家和家裏人吃一頓年夜飯，給親朋好友拜個年。

莫小小家離縣城不遠，坐客車一個小時就到了，這樣短的距離她不可能在外面過年。想想莫小小搬離家的初衷，喬悅寧在心裏嘆口氣。以莫小小父母的觀念，這次回去，催婚會催的更厲害。

出租車在小區外面停下，喬悅寧結賬下車，外面的小雪已經變成鵝毛大雪。喬悅寧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哈口氣，準備一口氣跑回居民樓。

“老板，我錢沒帶夠，這盒餅幹就不要了。”

小區左邊的小賣部傳來熟悉的聲音，走到小區門口的喬悅寧頓住腳轉身，看見莫小小在櫃臺裝東西。她穿着毛呢大衣，領口還露出一點睡衣的邊，腳上穿的是靴子，睡褲的邊沒有收進去，露出一點在外面。

喬悅寧楞了一下，準備上前去幫莫小小結賬，莫小小卻已經裝好東西撐傘出來。

夜裏光線昏暗不明，莫小小走了兩步才注意到面前有人，她不經意的看過去，認出是喬悅寧，面露喜色，快步過去，把傘撐到對方頭頂道：“喬喬，好巧，你剛回來嗎？”

喬悅寧點點頭，從衣服兜裏伸出手握住傘道：“我來，你還沒吃晚飯嗎？”

朋友聚會，喬悅寧本來想帶莫小小一起，可是莫小小說自己誰都不認識，也不會唱歌，去了除了坐着發呆就沒事做，會很尴尬，就沒答應。喬悅寧走之前還叮囑她記得吃飯，但看這個樣子……估計她走之前說的話都被當成耳邊風了。

“玩游戲玩過頭了，等我想起來都八點過了，幹脆出來買點零食，反正也不是很餓。”莫小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一個人過日子一向很随便，這種情況不少見。只是平日有喬悅寧在身邊盯着，她過的規律多了。

她本來還想着趁喬悅寧回來之前自己吃完東西，毀滅罪證，沒想到被抓個正着。

喬悅寧沉默一下，她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九點半，附近的飯店差不多都關門了，剩下的都是夜攤。要吃就要走的遠一點，不過看莫小小這身打扮，估計是不會去的。喬悅寧沒在說話，而是在心裏想等下回去給莫小小煮一碗面。

莫小小本來想問喬悅寧聚會玩的開不開心，但想了想還是把話咽回去。兩個人一起沉默，在風雪中相互依偎，路燈拉長她們額身影，像在黑暗裏迎着光生長的花，并蒂連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