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記仇

江臨沐被他橫抱放在床上, 那人“啧”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怎麽跟死了一樣呢?”

要不是自己不能動,早就把他腦闊給擰掉了。

“你這孩子還真是不老實。”他說, 手指在江臨沐腰間滑動:“讓我看看,你藏了什麽好東西。”

他雙指從江臨沐腰間摸出個小紙鶴, 不由笑出聲:“還真是個小孩子, 居然還玩這種東西, 真是可愛。”

江臨沐心裏一驚, 他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讓我猜猜, 你這是準備向誰求助呢?”

江臨沐心想, 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小動作……

那他的目的就不是自己而是……應鱗了。

但是應鱗那孩子有多乖他最清楚不過了, 他怎麽會惹上這樣的人呢?

“你放心, 我只是想見他一面而已。”他說:“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

江臨沐腦袋偏到一邊,似乎并不打算理睬他。

“他會救你的,對吧。”

江臨沐徒勞無功張了張嘴, 這家夥給他等着, 要是自己恢複了,把他片着吃!

“乖乖在這裏呆着, 知道嗎?”他從袖口抽出一卷銀絲, 絲線上面泛着銀光,仿佛最鋒利的人間殺器。

他拖起江臨沐的腦袋, 在脖子上纏繞了三圈, 冰涼的絲線貼着肌膚,泛着一股子涼意。

“等他來了,一定要讓他住手喔,要不然,我就拉動這絲線, 讓你……身首分離,懂嗎?”他眼光瞥了眼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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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臨沐咬牙,緩緩點了點頭。

這家夥絕對是個瘋子!

入夜,不見月色,淅淅瀝瀝的小雨順着半開的窗子飄進來。

一股冷風吹進來,江臨沐躺床上,不由打了個哆嗦。

空氣中參雜着一絲水汽,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窗外雨滴似乎更大了些。

一陣風吹過,窗子“啪”地被打開。

應鱗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窗邊,眼睛死死盯着他:“你給我放開他。”

他終于看到偷走師尊的大膽家夥了。

這人相貌不差,一身黑色衣袍,光是站在這裏,空氣中都充滿了水汽。

“您果然成龍了!”他盯着應鱗的臉愣了一下,欣喜若狂地說。

“我就知道妖修不會輸!”

“我管你什麽目的,給我放開他。”應鱗盯着江臨沐脖子上的銀絲。

“我引您過來只是有些話要與您說,您放心,我沒有傷害他!”他連忙松開手,原本纏繞江臨沐脖頸上的“銀絲”化成水緩緩留下來。

他剛松手,一柄漆黑的短刃貼着他的脖子劃進身後的牆上。

脖子驟然一疼,血順着脖頸滑落下來,他連忙捂住傷口:“黑,黑龍大人,您冷靜,我也是妖修,您放過我!”

“他很可愛,我真沒有傷害他的意思。”他說:“我只是想見您一面,黑龍大人有了子嗣,我很高興。”

江臨沐:“……”

他怎麽有這麽多爹?

“別亂說,他是我師尊。”應鱗皺起眉頭:“你若規規矩矩過來找我,我是會把你掃地出門還是怎麽的?無非想利用我師尊威脅我罷了,做了小人再不承認,可就實在太不要臉了。”

他苦笑一聲:“殿下說的是,這事是我過分了。”

“不過論天賦,妖修什麽時候比人修差勁了,千百年來人修是怎麽對待我們的,您不會不知道吧?”

“那也是先輩的事,千百年前的恩怨,無論什麽,現在都早已消散幹淨。”應鱗冷冷地說:“人修與妖修本就不同路,如今能有和睦共處之态已經是難得了,若是再出現争端,不知有多少生靈遭塗炭。”

況且鬼修也不是好惹的,若是雙方打起來,最壞的結果恐怕就是鬼修一鍋端。

“您怕是還不知道發什麽了什麽事吧?”他擡眼盯着應鱗:“您走出去,去聽聽那些人修是怎麽說的。妖修霍亂一方,罵妖修不是東西的大有人在,說支持虐殺妖修漲自己修為的也有,甚至說多年前鬼修入修真界都是妖修所為。”

“怎麽會?”應鱗一愣。

“我聽說過你的師尊江臨沐,乃一棵神木,你知道那些人是怎麽說他的嗎?若是能早些遇見他就好了,砍了他的枝葉,挖了他的靈核,煉成神器丹藥多好。”

“混賬東西!”

“黑龍大人去仙界已久,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很多事情不知道很正常。我跟你說的,不過只言片語,事實上要比這個嚴重地多。”

江臨沐也是一臉迷茫,他重生之後,就是與林風一直住在一起,那家夥标準的死宅,連着他也沒出去多走幾步。

至于外界的東西,更是一無所知。

應鱗看着行康,問道:“你知道這種事嗎?”

行康張了張它的大嘴,他知道個屁,自己只是條無辜的小蛇。

“不管你們怎麽想,與人修結仇的後果并不會很好,希望你能明白。”

他沉着臉:“沒想到黑龍大人是如此貪生怕死之輩,這件事是我想錯了,不打擾大人,告辭。”

行康看着他背影,不由嘀咕:“這家夥怎麽倔得跟頭驢似的?”

“實不相瞞,他……”應鱗欲言又止。

“還真是頭驢?”行康瞪眼。

“當然不是,你這成天腦子裏想的是什麽?”應鱗無奈的看了他一眼。

“那家夥身上帶着水氣,還有很嚴重的腥味,應該是哪處的水生妖修,這群生活在水裏的家夥,難免有些腦子進水,一時腦子沖動也正常,不用過于理會他。”

江臨沐聽着總感覺有些別扭,龍也屬水,這傻孩子罵人的時候連自己都不放過。

“它聞起來還挺香的,味道應該還不錯吧。”應鱗輕描淡寫說的令人恐慌的話:“正巧師尊還沒有吃飯,我去弄些吃食過來吧。”

“多去弄點,我也餓了。”

夜過半巡,大雨漸漸停了下來。

應鱗在附近發現了一條河岸,一個紮子就入了水,沒過一會兒,三條手臂長短的魚被放在草堆上——這些都是從上岸沖下來的,長勢都不錯,被應鱗用河邊的水草穿了起來,魚尾在水草上狠狠拍了兩下。

水裏的其他魚紛紛躲避不及,恨不得離這瘟神遠點。

應鱗抓了這些魚還嫌不夠,又入水中,連抓了一條體型超标的大鲶魚,它肥胖的身軀還在拼命掙紮,應鱗絲毫沒有手軟,揪住它的鰓硬是将其拖上岸。

那鲶魚是真的大,差不多能抵得上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子了。

應鱗将它們拖上岸,肥胖的鲶魚抖動的身體,腥臭的粘液濺得到處都是。

他掏出一柄匕首,對着鲶魚的肚皮準備劃下去。

“黑龍大人,快住手啊!”水裏竄出一條黑魚,落地就成綁架江臨沐那人模樣。

他神色緊張地盯着鲶魚,聲音顫抖地說:“不知道我兩位妹子哪裏了黑龍大人,還請不要吃它。”

“它是你妹子?”應鱗一臉不信。

“是認的,還請您高擡貴手。”

“那就更不可以了。”應鱗說:“我在來這裏的路上,看到有人在貼你妹妹的告賞。”

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上面畫了個小孩子,還有一條大鲶魚。

“附近靈願宗的一個外門小弟子在這裏失蹤了,聽聞這附近有吃人的鲶魚,人家宗門正貼告賞要逮捕這條鲶魚呢。”應鱗說:“五千下品靈石,對于這麽破小的一個宗門來說實在太不容易了。”

“所以呢?你要為一個不知道真假的傳聞,殺掉一個無辜的妖修嗎?”

“你錯了,妖修的定義是能夠化為人,你妹妹這種情況,建議稱之為——畜生。”應鱗手起刀落,在鲶魚肚子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裂口!

“你!”

說不出來難聞的氣味但是沖刺于空中,就連應鱗都忍不住走起眉頭。

鲶魚肚子裏還有兩具屍骨,并未腐爛,看上去像是才吞進來的。

那屍骨不大,應該還是個小孩子。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應鱗擡頭看他:“真沒想到,你口口聲聲說着什麽複興妖族,卻轉臉就讓吃人的畜生為禍人間。”

“那又怎麽樣?是人類從來沒有吃過我們嗎?都是命!他們死了活該,正如你說的,我妹妹不是真正的妖獸,她哪裏知道這些人能不能吃!那些人對他來說也不過只是食物,你就這麽殺了她,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歪理。”應鱗冷冷地說:“這世間萬物,有天道看着,哪裏輪得到你說話。說是不公也罷,什麽都好,那也是天道說了算。正如你說的那樣,她殺了人,如今被我殺,都是命。”

“你——”

“我不知道是誰蠱惑了你,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人修與妖修,再怎麽不和睦,也得表面上好好相處下去,不能讓任何人破壞中間的關系。”應鱗說:“一旦雙方起了矛盾,平衡被打破,後果不堪設想,天道是不會放過任何一方的,你懂嗎?”

他惡狠狠地瞪着應鱗。

應鱗并沒有理睬他,而是将幾條草魚撿起來,準備離開了。

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過身,不緊不慢地說:“你看這些魚,跟你妹妹一樣,都沒有通靈智,更何況它們也沒有做過什麽壞事,我要吃它們,你怎麽不繼續說我了啊。”

“我……”

“我師尊曾經說過一個詞,用來形容你再合适不過了。”

“什麽?”

“雙标狗。”

“你!”他氣地哆嗦,伸出去的手指顫顫巍巍:“你居然罵我是狗?”

“沒有的事,你別想多了。”應鱗瞥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那幾條魚被處以炖湯,清蒸,水煮的極刑。

總之江臨沐吃得還挺開心。

自己這一輩子,遇見過廚藝最好的人就是應鱗了。

行康看得口水直流,但是他不能吃這些熟食,一吃就會肚子疼。

最後自己一條蛇偷偷摸摸跑到人家廚房後面,啃了一只活雞。

吃了飯,他再也變不回原來那小細蛇模樣,現在的身型可不纖細,比一個成年人的大腿還粗。

不僅如此,他身上還帶着不可言語的雞臭味兒,江臨沐忍了又忍,還是決定把他轟出去。

“師尊沒事吧。”

江臨沐在他手心中寫道:“沒事。”

應鱗看了看快要泛白的天空,繼續說:“師尊折騰了這麽久,肯定累壞了,現在時間還早,早點休息吧。”

“天還沒有亮嗎?”江臨沐繼續寫道。

“還沒有呢,師尊放心繼續睡吧。”

話音剛落,一陣公雞打鳴聲憑空而起。

“喔喔喔。”

應鱗:“……”

“不知道外面的道友養了什麽雞,怎麽大清早的就開始叫起來。”應鱗一本正經地說:“打擾了師尊休息,我這就将它買下來,明天早上炖雞湯喝。”

不知為何,江臨沐感覺這家夥在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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