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聽到“鬼”字,衆人都感到一陣發毛。

還是花澈和楚冰桓淡然自若。

“中元節,一年之中陰氣最重之日。”花澈講解道,“無論人還是妖,死後神魂都會前往鬼界,鬼界是不法之地,相互厮殺,若能活過七日,便可投胎轉世,步入輪回;反之,被其他鬼魅吞噬,群鬼若想逃離鬼界到世間,只能選擇七月十五這一天,若不想灰飛煙滅,就要在一天之內修出形體,不然就奪舍,否則靈體是無法在世間生存的。”

衆人聽的一愣一愣的。

花澈:“修士的神魂和靈識,對于鬼修來說是大補,左齊就是這麽倒黴,剛好碰上了從鬼界逃出生天的鬼修。”

“那什麽……”聞元嘴巴張的老大,驚愕無比,“八師弟,你怎麽對鬼修這麽了解啊?”

花澈一呆,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說多了,面對四面八方“你很可疑”的眼神,花澈搜腸刮肚,胡亂尋找借口道:“就,書上都寫着呢!《魔道詭秘錄》,在師父的藏書室你們都沒看啊?”

慕容飒真被糊弄過去了:“看那玩意做什麽?我又不當魔修。”

花澈含糊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看看也沒壞處。”

“書中确實有關于魔鬼二界的記載,可你如何曉得鬼界厮殺七日的生存之道?”說話的是楚冰桓,他幽深的目光直視着花澈的臉,“若非親眼所見,或是身臨其境的去過,你又如何得知的這般詳細?”

花澈被問的心裏一慌,楚冰桓實在太敏感,也太不好糊弄了。

不過,花澈在東拉西扯胡說八道上面可從來不吃虧:“少見多怪了吧?有很多野史記載着呢,我知道的詭路秘聞,可比冰塊兒你知道的多得多。”

楚冰桓抿着薄唇,眼中的神色甚是複雜。

花澈看向路肴等人:“愣着幹什麽?驅鬼符有沒有?”

“哦,有的。”上清修士渾身都是寶,路肴一口氣散出二十幾張驅鬼符,方圓百裏的鬼修無所遁形。

尋着陰氣一路追蹤,前腳進入偏僻小鎮,後腳就傳出一聲慘叫。

聞元和路肴提着劍就沖了過去,慕容飒不甘落後,也前去湊熱鬧。

花澈和楚冰桓守在原地,不時,遠方傳來一聲巨響,一道黑影從房頂破瓦而出,聞元緊跟着出來,路肴随後。

慕容飒朝花澈這邊大喊一聲:“快攔住他!”

遠看那是渾身散發着黑氣的影子,待到走近,竟是一具森森白骨。

楚冰桓在花澈動作前便沖了上去,聽泉劍出鞘,氣破長空,本以為能一劍将骨頭架子腰斬,不料竟被那團黑氣擋住。

花澈喊道:“冰塊兒你別大意,他至少百年修齡了!”

天道對人類最寬厚,對妖苛責,對鬼最殘忍。

妖修無論修為深淺,無論境界高低,每一百年經歷一次天劫,運氣好的可以活下去繼續修行,反之,灰飛煙滅。

而鬼修,修士死後所化,一百年修骨血,一千年修皮肉,每十年一次渡劫,六界異類,天地不容。

這個鬼修已經修出了骨架,可見修齡至少百餘年。

楚冰桓的劍氣掃過,那骨頭架子身體輕的不像話,如同一片羽毛飄了起來,踏風而行,正面朝花澈沖過去。

其速度之快,楚冰桓猝不及防,左手用力一握,一條金光爍爍的長鞭騰空而起,卯足了勁兒,穿過黑霧,狠狠絞在骷髅架的腰上。

花澈與此同時打了一道鎖靈咒過去,剛好命中骷髅架。

為防止鎖靈咒難以控制百年道行的鬼修,楚冰桓沒有松開鞭子。

除了聽泉,楚冰桓還有一個靈器,名曰灼魂。

以龍須穿連龍骨制成,其身金光流竄,熾烈如火,剛好同至清至寒的聽泉劍相反,一水一火,一冰一焰。

雖然修為不如骷髅架,但有靈器在手,它是逃不掉的。

只是一具骷髅的鬼修無法說話,只能拼命的掙紮。

花澈問:“是你殺了左齊?”

鬼修:“……”

“你叫什麽,生前是什麽身份?”

“……”

花澈雙手叉腰:“喂喂喂,不會說話可以寫字啊,爪子不能動嗎?”

長鼻子跟上來喊道:“還跟它費什麽話!我要将它帶到上清仙門,當衆處刑!”

鬼修突然劇烈掙紮起來,骨頭硌在灼魂上,出現細微的裂縫。

花澈若有所思。

等慕容飒他們也回來之後,花澈看着聞元和路肴說道:“我看這個鬼修挺排斥你們的,這樣,我跟它單獨聊聊吧!”

“荒唐!”長鼻子第一個反對,“你跟它聊什麽,還單獨聊?你想做什麽?”

“閉嘴。”慕容飒白他一眼,“它又不是你們抓的,我們想怎樣就怎樣,不服憋着!”

長鼻子:“你!”

聞元也有些猶豫:“八師弟,這……太危險了吧?”

“它被捆着呢,不危險,就算他想怎麽樣,我還不能求救嗎?”花澈一臉輕松的說,“為了不冤枉旁人,總得讓它自己認罪吧?”

“認罪?何必多此一舉!”長鼻子氣的冒煙,“鬼修魔修本就該死,就算沒有左齊這回事,我等仙道修士也該逢魔必除,逢鬼必誅!”

“魔修也并非全是濫殺無辜的嗜血之徒,有些魔修安分守己,沒有招惹任何人。”一聲不吭的楚冰桓突然無比嚴肅的開口,好像在宣示着什麽。

他全然不顧衆人詫異的目光,将鬼修推進一間柴房,看向花澈:“若有異動,及時叫我。”

楚冰桓這“天下為公”的胸襟讓花澈有點反應不過來,楞了一下才跟着進柴房。

花澈沒有立即問,而是目光炯炯的望着鬼修,足足一炷香。

然後,花澈揮手設了道結界,可以隔絕聲音。

繼續盯着鬼修看。

又一炷香過去,見鬼修有些按耐不住了,花澈突然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鬼修靠在柴火堆上,沒反應。

“我叫花澈,是靈霄寶殿的弟子,我不知道你死了多久,聽說過這個門派嗎?”

沒有眼睛,只有兩個黑洞,看不出喜怒哀樂。也不知過了多久,鬼修擡起骷髅手,在半空中一筆一劃的寫道:你不怕我?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居然不怕鬼修。

妖魔雖然狠毒,但外表至少是漂亮的,而鬼修既血腥,又醜陋。

用百年的時間修出骨骼,再用千年的時間去修出皮肉,從心髒的位置,一點一點修出血肉來,那副模樣,就和被野獸啃食過一樣,這裏缺塊肉那裏缺塊肉,既恐怖又惡心。

“有什麽可怕的。”

清寒的月色透過窗戶,映在花澈素淨的眼底,泛起冽冽冷芒。

“我也當過鬼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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