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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霍克利?這就是你替我找的買家嗎?你就真的這樣迫不及待想把我賣出去?”紅發的年輕女人憤憤道,她粗暴地扯下了耳垂上的綠寶石,狠狠地摔在了首飾盒裏。耳垂被扯裂出血,她倒吸一口涼氣,眼淚溢出了眼角。
“露絲!聽話!”貴婦人厲聲道,可是她面上絲毫不生氣,甚至帶着笑意,彎下腰看着鏡子中的女兒,“‘賣’?我怎麽會賣了你,露絲,你這樣說實在是太傷媽媽的心了。”
露絲·布克特沒有吭聲,灰藍色的眼底燃燒着怒火。
“露絲,可憐可憐你的媽媽吧。你的父親抛下了我們一走了之,只留下個貴族名頭和一大堆債務,你難道真的想看你的媽媽被趕出布克特莊園嗎?”貴婦人——魯芙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哽咽道,“卡爾·霍克利我是見過照片的,他一表人才,和你般配極了!更何況,他的父親是美國的鋼鐵大王……”
“父親?父親!”露絲終于忍不住掩面哭泣。
魯芙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卻還是強硬地說:“老霍克利只有這一個獨子,他的財富流不到別人的手上,露絲,你好好想想!他的助手透露卡爾·霍克利有意娶一個貴族小姐好提升地位,你的小姐妹們可都盯着他呢!”
“誰願意嫁給他就嫁!反正我不願意!”
“露絲!”
魯芙被她的倔脾氣氣得火冒三丈,她大口地呼吸着,胸.脯劇烈地起伏着。魯芙實在不明白,露絲為什麽這麽抗拒!要知道,自從布克特爵士抛下了妻子和獨女去見上帝以後,魯芙整晚整晚地做惡夢,怕被債主趕出莊園。布克特爵士留了一堆爛攤子,而她和露絲交際都需要花錢,這雪堆越滾越大,債務已經高達上百萬美元了!
就算賣了她們的所有首飾和裙子,她們也還不起啊!如果真的這樣做了,魯芙寧願去死,也不願意在曾經的好姐妹面前出醜!
她不動聲色地打聽到了消息,有錢卻沒有貴族地位的美國佬和她們再般配不過了。
魯芙夫人煩躁地跺着腳,只留下一句話:“想想唐頓莊園的格蘭瑟姆夫人,露絲。”說完,她就扇着扇子,拖着長長的裙擺快步離開了,女仆也跟着瑟縮地退出了露絲的房間。
露絲趴在梳妝臺上泣不成聲。
她明白母親最後的話。唐頓莊園的格蘭瑟姆伯爵夫人曾經也是一個美國佬的女兒,帶着大筆的嫁妝來到了英國嫁給了并不愛的格蘭瑟姆伯爵,用她的嫁妝救活了即将落魄的唐頓莊園。
是的,她現在看上去很幸福。
‘可是,我會這麽幸運嗎?’露絲絕望地想,‘我也能工作啊!我可以養活自己和媽媽,為什麽她一定要我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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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絲哭累了,她看着窗外夕陽下自由飛翔的烏鴉,雪白的臉頰上挂着淚痕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卡爾·霍克利?”多莉絲重複着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很耳熟。”
1900扶着她下了車,将她橫抱起,輕柔地放置在輪椅上。他給了司機五美金的小費,司機臉上帶着谄媚的笑容,殷勤地提起了大包小包,替他們把行李搬運到了旅館的二樓。
“老霍克利不止一次地想要邀請我去他的宴會。”1900冷哼,推着輪椅慢慢穿過了旅館前的花園,“他是鋼鐵大王,沒錯。可是我實在懶得應付他身邊的那些女人,她們比女學生還可怕!”
1900腦海裏閃過那些白花花的皮膚和嬌媚的笑聲,忍不住皺起了眉。
“霍克利夫人不管嗎?”
“她早就去世了,在卡爾·霍克利還是個孩子的時候。”
“哦!真可憐。”多莉絲不禁憐憫地感嘆。
1900擡起了輪椅的一邊,稍稍用力,就讓它過了一個臺階。他的語氣十分冷漠:“或許吧,不過聽說這位小霍克利先生也遺傳了他父親的花心,身邊的女人就沒有斷過。”
“咦。”多莉絲擰起了眉頭,下意識露出嫌棄的神情,“對不起,我是不是應該表現得更寬容一些?”她總是過于直接,剛來到陸地上時,她不會掩飾自己的心情,替兄長引來了不少無端的指責呢!
“沒有這個必要,多莉絲,我也看不起他。”
“……也許他缺乏母親的正确引導。”多莉絲糾結了許久,替他找了一個理由,“好吧,即使是這樣,我也沒辦法讓自己對他另眼相看——他結婚了嗎?”
“沒有,不過我想,他大概要在英國找一位貴族小姐做未婚妻——産業到了霍克利家的那種程度,總是需要一個高貴的身份與之相配的。”
“真希望他能好好對待未來的妻子。”多莉絲幹巴巴地說。
多莉絲雖然來到陸地上不過短短一年,可是她跟着1900也見識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了。她雖然不明白什麽“貴族”“地位”和“身份”的,但是也見識過美國那些多面的商人和富豪。“錢”總是永恒不變的話題,多莉絲以前從來不放在心上,畢竟她一條魚生活在海底時,僅憑歌聲就能捕獵,祖輩留下的寶石數也數不清楚,紅紅綠綠的全都堆在海底的洞穴裏,看上去甚至都亂得稱不上好看。
可是在陸地上,似乎所有東西都可以用錢來買。
多莉絲懵懵懂懂地,也沒辦法接受了這個價值。
1900把多莉絲送到了房間門口,打算告別時,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你想要‘海洋之心’?”
“那本來就是我的!”多莉絲氣鼓鼓地說,“這是我祖先留給我的東西,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已經好久沒有找到過它了,我還以為它被鯊魚吃掉了呢!沒想到竟然落到了人類的手裏。”那可不僅僅是一顆藍鑽而已!
1900皺起了眉,說道:“我相信你,多莉絲。只是我們沒有證據索回,恐怕只能去參加拍賣會将它買回來。”
“早知道我離開海底時就多帶些寶石了!”多莉絲懊惱極了。
“用不上你的錢,多莉絲,我是你的‘兄長’。”1900摸了摸她的腦袋,嘴角的弧度彎了起來,“我明天就去拜訪普利爾先生,或許不能預訂下來,但是也能打聽競争者的底價。現在,好好休息吧,你吹了海風,一定要頭疼了——我早就吩咐旅館通好了熱水,泡個澡吧。”
多莉絲乖順地點了點頭。
“晚安,哥哥。”她與他擁抱,看着他回了房間後,操縱着輪椅進了浴室。
兄妹二人并不缺錢,所以早早地選擇了一所獨棟的旅館居住。房間很大,不比他們在美國的農場的房間要差。傭人還沒配備齊整,多莉絲熟練地自己放好了熱水,借助着早早備好的支架,将自己從輪椅上搬到了浴缸裏。
她那雙麻木的腿一接觸到溫熱而有些滾燙的水,終于放松了下來。
她并不是不能走路,只是一旦将全身的重量放到腳上時,腳掌就如同踩在了刀刃上,疼痛難忍。多莉絲從祖先遺留的書籍中得知了這種毒藥的作用,仍然因為對陸地的憧憬,心甘情願地喝下了毒藥。
‘至少我還能站起來,至少我還可以說話。哪怕很痛,哪怕我的聲音變得那樣難聽。’
在短暫的抱怨後,她慢慢迫使自己開始接受了這一切。
雖然她從不在1900面前露出痛苦和後悔的樣子,但是在緊繃了一天後,終于在滾燙的熱水裏放松下來時,她心裏總是忍不住酸酸的,有一種委屈到想要哭泣的沖動。
眼睛有些發脹,多莉絲咬緊了下唇,把自己沉到了浴缸底下。波紋将浴室天花板瓷磚的格紋變得歪歪扭扭,頭頂的燈光一晃一晃地投在她的臉上,就好像還在海裏時,多莉絲偶爾靠近海面,偷偷看着太陽和自由飛翔的海鷗。
她向往1900口中的那些生死相依的愛情故事,無論貧富和貴賤——可是在美國見過的聲色犬馬慢慢打消了她的希望。愛情和自由難道都只存在童話故事裏嗎?
她失去了最引以為傲的聲音,沒有人會愛上她。
那杯毒藥的作用,其實遠非身體上的損傷——只有愛情才能破解所有詛咒,她的機會只有一次。她向往着愛情,又害怕着愛情。只有當那個人願意為了她違背父母的意願時,她才可以獲得永生的靈魂,否則她将會在心上人與別人的婚禮當天的清晨,化作海上的泡沫,從此消失在世間。
原本她可以像人類一樣再活幾十年,哪怕有詛咒在,但是不知道哪裏出了錯,多莉絲能感覺到自己的能量在一點一點地流失,雙腿變得原來越麻木,嗓音變得越來越難聽。她找不到任何方法可以延緩,多莉絲害怕很快就會有一天,她會徹底失去聲音,再也無法行走。
直到今天,多莉絲在報紙上看到了那顆海洋之心。
看到它的第一眼,多莉絲才突然想起祖先曾經在書卷裏記載過,這顆藍鑽本身蘊含了海洋巨大的潛能:如果人類擁有了它會招來災禍,只有人魚才可以通過它掌握海洋的奧秘。
‘我必須把它搶回來。’多莉絲在水裏就要睡着時迷迷糊糊地想,‘也許它就是破解詛咒的關鍵。’
這幾日,1900一直在倫敦游走,到處打探消息。
他從前在船上時并不擅長和人打交道,他見過太多故事,反倒對爾虞我詐的上流社會沒有興趣,若非為了多莉絲,他寧可天天守在鋼琴邊,或是随意按下一串音符,或是欣賞前人的著作。
不過,這麽一打聽,還真讓他聽到了滿耳的八卦故事。
“那個卡爾·霍克利最近似乎和布克特家走得很近,有人見到布克特小姐和她在一家法式餐廳和霍克利交談甚歡。”1900坐在餐桌邊,一邊随意地給面包塗上黃油,一邊漫不經心地說,“看來霍克利好事将近了,布克特小姐可是一個大美人,也許他會把海洋之心拍下送給未婚妻——為了布克特家的爵位。”
多莉絲悄悄揉着僵硬的腿,重複道:“布克特家的爵位?”
“用一顆寶石和百萬的債務換一位美人和爵位,這可說不上是個劃算的買賣。”
“也許霍克利愛上了她。”多莉絲故作老成地說,“故事裏常常有的,有的人會為了愛情抛棄一切。”
“這可不是霍克利的作風,親愛的多莉絲,他是商人,沒有什麽比他倉庫裏的金錢和寶石更為重要的了。”1900嚼着嘴裏的面包,又倒了一杯咖啡,“這黃油不錯。”
多莉絲不愛吃幹巴巴的面包,她小口地喝着杯子裏的熱紅茶,小聲道:“那看來他對海洋之心勢在必得了?我們該怎麽辦?”她有些慌張。同時多莉絲又燃起了憐憫的心思,‘布克特小姐可真可憐。如果她不愛霍克利先生,就算獲得了用之不盡的財富也不會快樂吧?’
1900安撫地說:“別擔心,我已經放出了話,會參加明天的競拍——小霍克利先生顧忌他的父親,不會絲毫不留情面的。就算他鐵了心要和我搶,也難說他會不會比我出更高的價格。”
多莉絲放下心來了,哥哥總是不會讓她失望的。
吃完早餐,1900收拾了寫手稿就離開了,他又發現了一處有趣的地方,或許在那裏可以獲得一些創作的靈感。多莉絲在臨時女仆的幫助下,坐在輪椅上跨過了階梯,來到了門外的花園裏。
冬日的倫敦自然沒有太多綠植了,但是旅館的園丁很有創意,即便是枯敗的落葉和樹枝,也被擺放成了奇特的景觀。聖誕節剛過,綠蔥蔥的聖誕樹還停放在院子裏,來不及移走,上一任的客人留下的裝扮和禮物盒纏繞在樹枝上。
多莉絲饒有興趣地圍着聖誕樹繞了一圈。去年的聖誕節,她和哥哥在船上度過了。她對于人類的節日一無所知,當同船的客人們都在抱怨今年不能和家人在一起過聖誕節時,她才了解到這是家人的日子。
多莉絲并沒有“家”的概念,她當然知道自己是有祖先的,可是她從來就是一個人,沒有父母和兄弟姐妹——直到遇到了瀕死的1900。
多莉絲眯起了眼睛擡頭望去,發現高處的紙條上還挂着一張張精致的賀卡。
恰好一陣冬風吹過,一張鑲着金邊的賀卡慢慢悠悠地飄落了下來,落到了她的腿上。
“哎?”
多莉絲笑得眉眼彎彎,一雙海藍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她剛巧好奇賀卡上都寫上了什麽呢!正反都翻看了一下後,她羞恥而又好奇地打開了賀卡。這是一張妻子寫給丈夫的賀卡,字裏行間滿是濃情蜜意。
多莉絲被她大膽而甜蜜的辭藻羞得滿臉通紅,她暗自自責不該看別人的信件和賀卡,卻又低聲地抱怨了這位妻子的直白,又忍不住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多莉絲懊惱地低吟了一聲,用冰涼的手捂住了滾燙火熱的臉頰。
她操控着輪椅向後退了兩步擡頭望去,還有一張銀邊的賀卡在樹枝上搖搖欲墜。多莉絲心裏好奇極了!那一定是這位妻子的丈夫給她的回應!
要不要拿下來看看?多莉絲糾結極了——1900說過,不應該看別人的信件,那太不禮貌了。可是先前那一封是掉落在她膝蓋上的,也許她有理由可以偷看。另一封在樹上的呢?
她回頭看向房子,窗口并沒有人,仆人或許正在廚房裏幹活。于是她狠狠心,右手用力支撐在輪椅的扶手上,雙腳離開了踏板,放在了地上。
剛一用力,一陣劇烈的針刺的疼痛從腳底直竄到心頭,多莉絲悶哼一聲,跌落在輪椅上。
“啊!”她低低地呼喊了一聲,冷汗從額頭上滲了出來。
多莉絲不甘心地擡頭,看着聖誕樹上随風搖晃的裝飾,鈴铛碰撞間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可這才她的耳中,似乎是風都在嘲笑她的無能。
她決定再試一次,這下,她掀開了腿上的毯子,扔到了一邊。雙手都抓在了輪椅的扶手上,緩緩地将重量從手臂轉移到了腳上。預料中的疼痛層層疊疊地由下到上湧來,她的臉漲得通紅。
多莉絲慢慢習慣了疼痛,終于站了起來。
還沒等她來得及高興,她就聽到了一個急切而嚴厲的男聲:“你在幹什麽!”
“啊!!!”多莉絲吓了一跳,心跳都漏了一拍。她猛地回頭,不知道什麽時候,門前的小道上竟然站着一個高大的陌生男人!多莉絲慌亂之下一時間還沒有站穩,就摔倒了下來。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腰間一片強有力的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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