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霍克利隐隐松了一口氣,這并非多莉絲那雙碧藍的眼睛。
可是,哪怕确定了這些支離破碎的器官并非來自自己尋找的那個人,霍克利還是沒有放下心來。
這是一個不詳的征兆。
船員們完全沒有想到倉庫裏竟然是這樣的情況,受不了這血.腥的刺激,彎腰嘔吐,亂作一團。一個機靈的船員見狀一邊忍着幹嘔,一邊跌跌撞撞地沿着黑黢黢的甬道跑向樓上,通知船長。
霍克利沒有立刻選擇離開,他隐隐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他打量着四周,血液濺到了每一處,黑暗中在污水和淤泥中變成肮髒的黑色。零碎的骨肉和內髒如同被野獸啃噬過,大小不一。
他蹲下了身,捂着口鼻,從懷中掏出一支雪茄,捏着它翻動着一只殘缺的手,這雙手肮髒地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指甲裏嵌着大量的泥沙,虎口處恰是一個細小的牙印。
霍克利倒吸一口涼氣,雪茄從指間掉落。
那顯然是一個人的咬.痕,從傷痕的大小來看,應當是少女或者孩子的牙印。
霍克利腳下一軟,差點仰面倒下,即時地被身後的人扶住了。“先生!您在這裏!我找您很久了!快走,這裏太惡心了,簡直……船長先生!您看?”
“喬伊洛夫?”霍克利心下一跳。
“是的,先生。”喬伊洛夫将霍克利扶了起來。
船長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倉庫的慘狀,被喬伊洛夫喊到時才想起,這裏還有一位貴客:“這位先生,我的船員說您不顧勸阻跑了上來,還直直地跑向了這裏,您早就知道倉庫裏發生了什麽嗎?”
“船長先生,我的雇主和我都在找一位剛剛失蹤了的年輕小姐,她……”
“我們從未見過什麽年輕小姐!”船長煩躁地點燃了一支煙,揮手命令船員們将霍克利和喬伊洛夫帶走,“我們原本這時已經出港了!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找誰,也不知道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該死的!要是讓我知道哪個混蛋偷溜上我的船,還做出這樣令人作嘔的事情,我一定要把他扔到海裏喂鯊魚!”
說着,他一腳踹上了搖搖欲墜的房門,怒吼着讓那位船員去通知警.員。
霍克利甩開了船員鉗制住他的手,忍住了怒氣整理着衣物:“喬伊洛夫,給他錢!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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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伊洛夫配合地從懷裏掏出了錢夾。
“什麽人啊!竟然想用錢打發我?先生,我嚴重懷疑你和……呃。”這裏的碎.屍有關!這半句話被喬伊洛夫的大額美元現金和一把抵在了額頭的槍堵了回去。
船員們作勢想沖上來奪過喬伊洛夫的槍,卻被他抛出來的張張美金擋了回來。錢散落了一地,船員們怯怯地看着船長,卻仍然彎下了腰,搶奪着沾上了血跡的鈔票。霍克利冷哼一聲,擡起了腿,跨出了這間充滿了罪惡的房間。
喬伊洛夫暗自松了一口氣,但是仍然沒有放下槍,用眼神威脅緊盯着船員們,緩緩退了出去。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主人在離開房間時,狀似無意地瞥向了房間內牆上的通風口。
那裏飄着一簇細長的卷發,在船員的手電筒光掠過時,閃耀着細微的光澤。
1900奔跑着沿着岸邊尋找,向下探查着水裏有沒有自己的目标。
他和多莉絲一起生活了一年,還算有些默契。他料到如果多莉絲脫身了,一定會在她最熟悉的環境裏躲藏——水裏。
先前,他被突如其來的恐懼擊碎了理智,他在每一個橋洞裏,在一艘艘小船和大船的底下仔細搜尋,可是在一次次的失望後,他內心反倒升起了一絲微薄的希望。
多莉絲确實柔弱,也确實掙紮于“病痛”之中,可是她畢竟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人類于她,本來就只是食物而已。他的擔心,是基于多莉絲僅僅只是作為一個“人”存在,可是,多莉絲畢竟還有着海洋的力量。
而這裏恰是海港。
他的擔心變了:一旦多莉絲失控了,她會被發現嗎?她會被粗魯的人類捕獵嗎?她……還能擁有自由嗎?
海風驟起,吹開了1900的大衣外套,春寒料峭,寒冷和恐懼浸入骨髓。海浪一陣一陣拍向了河岸,激起了雪白的浪花,泡沫在狂浪中很快又消散了。
1900越跑越偏離人群,一直從港口的中心,搜尋到了海船離崗時最後一個标的。他幾乎就要窒息了,胸肺在缺氧的寒風中刺得生疼。
一直都沒有找到多莉絲,傑克和流浪兒們在遙遠人群歇斯底裏的詢問和喊叫被風吹得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1900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在沉入海底、失去呼吸和知覺時,眼睛什麽也看不到,耳邊只有隐隐的歌聲,在引誘着他獻.祭生命。
又是一陣帶着濃重濕氣和腥鹹的海風,1900打了個哆嗦。
——那個歌聲,他好像真的又聽到了?
1900猛地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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