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夜很寂靜,轉瞬就是瓢潑大雨。
他記得自己出現在這裏前也是一個雷雨夜,他的尾巴不見了,他去找他的尾巴。
“我在找我的尾巴。”白秋風這一瞬就連語氣都是木讷的,江狂一驚,快步朝他走了過來,“怎麽了秋風?你別吓我。”
“我的尾巴不見了,我的尾巴不見了!”說完直接往雨裏沖,江狂拉都沒拉住。
他把水杯跟藥一扔,緊追白秋風身後沖進雨裏。
坑窪的院子滿是泥濘,白秋風一步深一步淺的往裏沖,一邊沖一邊喊:“我的尾巴呢?尾巴你在哪兒?尾巴……”
“秋風……”江狂看着他單薄瘦削的身影漸漸迷蒙在雨裏,白秋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一刻跑得飛快,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濕緊緊貼在他單薄瘦削的身體上。
“張醒,張醒……”張醒是那些保镖的隊長,在看到白秋風沖出來的那一刻就攆了出來,攔在白秋風面前。
“白先生……”張醒剛喊一聲,白秋風就将他一推,雙手使勁兒拍打着門,嘴裏一直呢喃着“我的尾巴不見了,我要找我的尾巴。”
“秋風,看着我,看着我。”江狂緊緊抓着他的雙臂,雨水沖刷進了眼睛,導致他微眯着眼。
“秋風,看着我,我是誰?”
“江……江狂……”白秋風的聲音依舊木讷,江狂趕緊朝張醒道:“叫顧醫生過來,快,快,叫顧醫生過來。”
“秋風,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我不是白秋風,我是荼玑,我是荼玑。”白秋風一聲聲地呢喃着,任由江狂抱着。
“嗯,你是,你是荼玑,你是荼玑。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們回家。”江狂護着他的頭,盡量将他護在懷裏,白秋風擡眼看着江狂,眼睛微微發紅,“不是,你不信我,江狂,你不信我。”
“我信,我信,秋風,我們回家好不好,淋雨會感冒的,我們回家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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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保镖圍了過來,白秋風驚恐地瞪着眼,“別過來,你們別過來,江狂會來救我的,我們你別過,別過來,再過來我死給你們看,君輕寒,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不會放過你的。”
白秋風雙手護着自己的頭,渾身都在抖,電閃雷鳴中,江狂只能死死地抱着他。
“我在,秋風,我在,我在,我來救你了,我來救你了,別怕好不好。”江狂的心都在揪着,五年前他找到白秋風的時候他滿身狼狽,對發生了什麽只字不提。
“江,江狂……”白秋風突然放下手,猛地摟着江狂的脖子,“你來了,你終于來了。”
輕微的哽咽聲混着雨聲傳進耳裏,白秋風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看着對面的保镖滿眼憤恨。
張姐聞聲抖着傘出來,“江先生,白先生,怎麽了?這麽淋雨會感冒的。”
張姐的傘擋掉了白秋風的視線,白秋風眨了眨眼,渾身一軟,順着江狂身上就往下滑。
“秋風,秋風……”江狂焦急地把人抱進屋,差不多半個小時顧醫生才到。
“怎麽回事?他受什麽刺激了?”江狂緊緊地盯着床上躺着的白秋風,他眉頭緊鎖,搭在被子外面的手緊握成拳,唇緊緊地抿着。
“是我。”江狂滿臉自責,“是我不信他。”
“你不信他?”顧醫生覺得可笑,了解江狂的人都明白,他是疑人從不深交,說他不信任何人都不可能不信白秋風。
“他說,”江狂微微閉眼,“他叫荼玑,不是秋風。”
他怎麽可能不是秋風呢?就算得了幻想症,不管他把自己或是別人再或者其他想象成什麽樣都改變不了他是他,不論是白秋風亦或是荼玑,他都是他啊。
顧醫生不說話了,他明白白秋風的心情,用他潛意識裏能想到的任何方式來逃避過去,可那些過去,除了當事人沒有任何人知道,白秋風也只字不提,導致他就算想治療也無從下手,只能一步步慢慢控制病情。
雖然從抑郁症轉換成精神病的案列不多見,可白秋風的心理治療一直都處于抵觸狀态。
顧聞拍了拍江狂的肩,“秋風以前的情況我們都知道,江狂,現在他急需別人肯定他,別讓他處于自我否定中,會好起來的。”
江狂沒有說話,“藥我會換成另一種,你多注意一下他的情況,我知道你不想把秋風送進醫院,可是如果情況實在……”顧聞沒有說完,江狂懂。
送進了精神病院的話,秋風面臨的會是什麽他想都不敢想,他寧願自己累,自己熬,也不想把秋風送進去,他離不開秋風,秋風也離不開他。
“辛苦你了,這麽大雨還讓你跑一趟。”
顧聞輕笑,“你這麽說可就見外了,我可是你高新聘請的。”
“這麽大雨要留下嗎?”
“算了,我明天上午還有一個講座,這兒太遠了。”
“好,路上小心。”
顧聞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麽,最終還是閉了嘴。
在他看來,不找到白秋風病發的根本問題,這種情況可能會持續一輩子,可那是白秋風潛意識中逃避的,除非抓住君輕寒嚴刑拷打,否則從現在的白秋風嘴裏說出來基本不可能。
“唉……”想到白家,顧聞就是一陣惋惜,想到君輕寒,他就有更多的疑問了,五年前他究竟對白秋風做了什麽居然讓一個陽光開朗的少年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顧聞走了,江狂調暗了燈光坐在白秋風床前,緊緊盯着白秋風慘白的臉,眼角的那顆淚痣就像雪白紙張上滴落的一滴血。
“秋風……”江狂伏低身子捏着白秋風略微冰涼的手,我該怎麽辦?
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君輕寒抓住嚴刑拷打的審問,就算他想抓,君輕寒身邊無時無刻不在的保镖也不會允許,否則按照君輕寒得罪的人跟作風,早就不知道被抓了多少次了。
江狂趴在白秋風床前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白秋風醒的時候還一臉迷茫,他微微扭頭,一眼就看到趴在床邊睡着的江狂,床這麽低?他這樣趴着不累嗎?
白秋風蹑手蹑腳的起床,剛一動江狂就被驚醒,他眼中布滿了紅血絲,一把拽住白秋風的手,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秋風,你去哪兒?”
“我……我去……”白秋風快速捕捉到江狂眼底的那一抹擔憂與焦急,腦子裏回想着昨晚的事,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加上江狂今天的反應,“江狂,我是得了什麽絕症嗎?”
江狂:……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白秋風繼續道:“不要啊,我的修仙大業未成,吸血鬼正是猖獗之時,我怎麽能在這個時間隕落?”
江狂仔仔細細的打量着白秋風,白秋風也任由他看,他是哪裏的修為出了問題嗎?為什麽江狂的表情那麽難以言喻?
果然是得了什麽絕症吧!
他委屈的看着江狂,眼眶瞬間就紅了,江狂見他好像絲毫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張了張嘴,一把摟住他,“沒有,你很健康。”江狂沉吟了一下,最後喊出一個名字,“荼玑。”
他既然要他承認他是荼玑,那他就是荼玑,名字什麽的稱呼而已,只要他還是他,叫什麽又有什麽關系。
荼玑?
白秋風當時就感覺被五雷轟頂了。
他掉馬了?什麽時候?
他看着江狂瑟瑟發抖,“你……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我……我不是……白,白……”
“秋風,你知道我喜歡你嗎?”江狂定定地看着他,希望從他眼裏看出一點希翼來。
白秋風回想了這幾天江狂對他的好,點頭,随即又搖頭,“你喜歡的是以前的白秋風,并不是荼玑,我是荼玑。”
白秋風看着他一臉認真,他不知道白秋風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不過荼玑是荼玑,不是白秋風。
荼玑的世界沒有爾虞我詐,荼玑的世界是清亮而璀璨的。
“不管你是誰,我喜歡的是你,不管你是荼玑還是白秋風,懂了嗎?”江狂在他耳邊低語,音色喑啞。
若即若離的呼吸噴灑在他耳際,有些癢,導致耳垂乃至臉都紅了起來。
“我……我……我……”白秋風有些接不上話,只覺得腦子裏一團亂麻,最後丢下一句“我去廁所”匆匆跑了。
江狂看着白秋風消失在浴室的背影,拿出手機撥出一個久未聯系的號碼,那邊接通後,江狂直入主題,“白家的事還沒進展嗎?”
“有我就通知你了,怎麽?你家那位小少爺又出事了?”那邊的聲音輕笑,手裏拽着一個嬌俏的少年,看見男人朝他看來,嘴上的力度不由加大了些許。
江狂聽着電話裏那聲悶哼,目光沉了沉,“時長風,五年了,你就這點兒能耐?”
“你能耐你上啊,光盯着我這邊幹什麽?不是我說,江狂,白秋風是你心尖上的人,不是我心尖上的人,要不是你給的籌碼我還算滿意,你以為我會為你這點兒破事兒耗費我珍貴的五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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