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雜亂肮髒的倉庫,地上都是紅色液體,一個人被綁在椅子上,看不出是死是活,而他對此絲毫不詫異,甚至臉上都還帶着笑。

白秋風一張張地翻看着,越看越心驚,每一張照片上的人都跟他長得一模一樣,就連眼角那顆血紅的淚痣都一樣。

怎麽會?那個人怎麽可能是他?

手裏的文件袋猛然掉落,照片灑了一地,白秋風突然感覺頭痛欲裂,靠在書架上捂着頭,照片上的畫面一幀幀的出現在腦海裏,就連照片裏人的對話都像是身處其中似的在腦子裏響起。

“這麽多年你是不是很開心?”他手裏拿着染血的刀,旁邊有一只慘不忍睹的雞。

“沒有,沒有,我怎麽會開心,秋風,放過我好不好,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那些都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拿錢辦事……”那人渾身都在顫抖着。

白秋風看着他,嘴角的笑愈發邪肆,“哦?聽誰的話?辦什麽事?說來聽聽?”

在那人驚懼的目光下,他把刀狠狠釘在木桌上,艱難吞咽口水的聲音響起,接着就是一股尿騷味。

“嗬~”白秋風嗤笑一聲,目光鄙夷,朝他靠近,“有膽子做卻沒膽子認?小舅,你還真是我的好舅舅。”

這一刻,白秋風壓在心底的憤怒就像要噴出胸腔,小時候他被這個小舅輾轉賣了多少次呢?他自己都記不清了,卻在有一天被突然接回白家,說是白家老爺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現在要接他回去認祖歸宗,結果呢?

祖是認了,宗是歸了,卻不過是從這個地獄踏入另一個地獄而已。

從此就生活在地獄裏,不見血肉的折磨着他。

“拿了錢遠走高飛不好嗎?”白秋風輕彈了一下短刀,短刀在桌上輕顫,“我說過吧,不要讓我再見到你,你卻還往我眼皮子底下撞?”

“秋風,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只要你給了我錢,我立馬遠走高飛,這輩子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

“晚了。”白秋風突然退後兩步,血色迷蒙了視線。

白秋風捂着胸口雙手撐在書桌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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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哥,狂哥,狂哥~”白秋風步伐虛軟地往外跑,江狂剛好出來,在屋裏沒看到白秋風,剛打開門就準備去找,白秋風就朝他撞了過來。

“狂哥,死人了,我殺人了,我殺人了。”白秋風滿眼驚懼,血就像迷蒙了視線般,目及之處皆是紅色,紅得耀眼,紅得刺目,就像跌入了一個滿是血色的洞裏,四周無處着力,整個人都都被血紅的顏色包圍。

他顫抖着擡起雙手,手心像是有血液滴落,就連面前的江狂臉上都流淌着血液。

“狂……狂哥……”白秋風微一荒神,就見自己手裏拿着刀,刀上染血,面前的江狂滿身是血的朝他微笑,對他說,“秋風,別怕,我會陪着你。”

白秋風步步後退,“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我沒做過,我沒做過,不是我,不是我。”

白秋風鬧得很大聲,在這個寂靜的別墅裏異常清晰,保镖們聞聲進來,就見白秋風雙手抱頭蹲在牆角,嘴裏一直呢喃着“不是我,不是我,我沒做過,那個人不是我。”

“怎麽了?怎麽回事?”許藝出來就是這副狀态,江狂一驚,轉頭就朝書房走,地上灑落的照片預示這剛才白秋風發生的一切,其中一張鮮紅的照片已經被揉得不成樣子,這些照片怎麽會在這裏?

“許藝,幫我找顧聞,快。”江狂硬把白秋風抱了起來,不顧他的掙紮,直接把他抱進了房間裏。

江父出來的時候,江狂已經把卧室的門關了,看到許藝趕緊問,“出什麽事兒了。”

“伯父,沒事,就是秋風被蟑螂吓了一跳,伯父,您先回房休息吧。”說完許藝就匆匆下樓。

江父看着許藝焦急的背影,微微皺眉,回了房間。

房裏。

白秋風把自己蒙在被子裏,使勁兒瞪大了眼,眼前都是鮮紅的,可閉上眼,那種感覺更甚。

許藝打完電話回來,問江狂:“怎麽回事,剛才不是都還好好的嗎?”

許藝偏頭一看,就見床頭櫃上放着一沓照片,看完照片許藝就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他看着江狂,“這上面的人是誰?”

江狂沒有說話,滿腦子都在想秋風看到了,知道了,未來他該怎麽辦?他明明已經把照片銷毀了,怎麽還有。

究竟是誰進了他的書房,怎麽進來的?照片他又是從什麽地方得來的?

越想江狂的眉眼就越沉,許藝見他不說話,白秋風又把自己整個蒙在被子裏,忍不住煩躁的來回踱步。

半個小時以後,顧聞來了。

許藝趕緊把人請進去,此時的白秋風已經睡着了,整個人蜷成一團,時不時還會低聲抽泣。

“怎麽回事?怎麽突然這麽大反應?”顧聞詫異,鏡片後的眼卻閃過一絲精光。

屋裏的兩個人都沒有開口,最後還是許藝拿出了那一沓照片,顧聞越看越心驚,指着照片上的人問:“這是白秋風?”

許藝把視線轉向江狂,江狂為白秋風擦掉眼角的淚,緩緩轉過頭來,沉默良久後,微一點頭。

顧聞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江狂,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究竟還有多少沒有告訴我?”

江狂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願承認,可事實就擺在眼前,白秋風的過去到底有過陰暗他以前從未想過,直到得到這組照片,他才知道他那不為人知的一面。

他究竟承受了多少才會選擇遺忘那些,他以為是因為白家沒了秋風才抑郁,甚至在五年後突然忘記了以前的所有,突然分裂出了另一個人格。

他以為那些就已經夠痛苦了,沒想到卻比他想象的痛苦多得多,多到他再也承受不住,選擇遺忘,多到他再也不想面對那些陰暗,痛苦,将十六七時的性格拿來面對他。

在秋風心裏,他是潛意識的認為那時候的記憶是最快樂輕松嗎?

可他知不知道,不論是什麽時候,他都愛他愛到不可自拔。

“秋風……”江狂低聲呢喃,兩人聽着這聲呢喃,在看着床上的白秋風,都是一臉凝重。

所以,是因為白秋風擁有兩個人格,上次在古玩一條街面對張喵時他才能那麽應付自如嗎?

可另一個人格又是怎麽跟張喵認識的?還有照片上的人是誰?白秋風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想到這裏,許藝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君輕寒,對此君輕寒又知道多少?

許藝看着白秋風的臉,越想越心驚,如果一切都是他想的那樣,那白秋風……

“江狂,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顧聞凝重的聲音突然傳來,江狂點頭,聲音平靜,“這件事你知道多久了?”

“一個月。”剛知道的時候他除了震驚就是心疼,特別是少年時的那些事,他一直以為是自己運氣好,從沒想過會是白秋風在背後暗暗幫他,甚至在他抑郁的這五年,他的工作也一直順風順水,就算有點兒挫折對方也會很快妥協,合作上的事從來就沒出現過什麽纰漏,他一直覺得自己是真的有經商頭腦……

他從沒想過,這一切都是秋風在背後暗中幫助他還不讓他知道。

五年的時間,交流少了,他忙裏抽空,白秋風對他都很冷淡,就算對他多說一句話,他都覺得自己的堅持總算得到了回報。

“對不起,秋風,對不起。”江狂握着白秋風緊握成拳的手,突然淚目,你為我付出的我就算我用一輩子的愛來償還也抵消不了。

對不起,是我太無知,太愚昧,沒能發現。

如果細心一點,再細心一點,你也不是一點破綻都沒有的不是嗎?

是我太大意了,對不起秋風,這麽多年,我以為最了解你的人除了我就沒有別人了,我的愛對你來說是不是特別膚淺?是不是?

顧聞跟許藝對視一眼,雖然這個結果讓人很震撼,可一想到白家的行事作風,白秋風有這樣的一面才算正常的不是嗎?

都說與虎謀皮危險。

白秋風一只小兔子能在白家那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還能全身而退,這本來就是異常之處。

安慰的話兩人都說不出來,沉默的立在一旁,唯有顧聞的眉頭緊皺,眸中洶湧着暗潮。

白秋風昏睡了整整三天,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虛脫了般渾身無力,江狂一直在照顧着他。

窗外清風拂來,吹起了窗簾,斑駁的月光灑在地上,他微微撐起身,看了眼自己身處的環境,微微皺眉,視線一垂,就見一個黑影趴在床沿,江狂朦胧的臉出現在視線裏,白秋風微微一動,正準備起身,一只大手猛地拽住了他,江狂聲音喑啞,帶着幾分緊張,“荼玑,你去哪裏?”

“我不是荼玑,我是白秋風。”白秋風掙開了他的手,步伐虛軟地進了浴室,不一會兒水就嘩啦啦地響了起來。

江狂怔住,他說什麽?他說他是白秋風,不是荼玑?

江狂頓時感覺五雷轟頂,荼玑——不見了?

他僵硬地轉頭看着浴室的方向,感覺的整個人都在輕微顫抖起來,秋風做了那麽多不讓他知道的事,現在他回來了,還會留在他身邊嗎?會嗎?

那荼玑——還會回來嗎?

江狂默默聽着浴室裏傳來的聲音,敲響了浴室的門,白秋風擦着頭發站在浴室門口,目光冷清平淡,語氣淡然,“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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