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隔着玻璃, 人魚手捧着血液凝成的珍珠，黑發如海藻輕蕩，阮嘉沒有勇氣拒絕。

她手指微抖的伸出。

競技場下面亂成生還游戲, 她竭力維持冷靜, 說道：“謝謝。”

這個回應讓人魚微笑的唇角高高揚起, 待阮嘉指頭觸碰到阻隔的玻璃時，他伸出手穿過玻璃拉住阮嘉的手，輕輕一扯, 阮嘉的身體仿佛變成透明穿了過去。

她下意識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發現她來到了深海中。

是之前每次出現幻覺時的那片藍色深海, 不過，現在看到的場景更加真實清晰，她能感覺到海水流過她皮膚産生的冷意, 還有微末的陽光照進深海時帶來的曲折光暈，紫色的珊瑚群，偶爾游過茂盛海藻森林的小游魚。

阮嘉擡起手摸向鼻子, 還能呼吸。

她有些懵逼, 為什麽她在水下還能呼吸？

眼睫毛顫了顫, 阮嘉手指頭碰了碰周圍被吸引過來的小魚，那是條橙白相間的小醜魚, 她的手指徑直穿過了小醜魚的身體, 啊, 阮嘉睜大眼睛, 她的身體還是在競技場, 只是意識被人魚拉入了這裏。

“啊嗚~”

她那只逗弄小醜魚的手指被游到前面的人魚張嘴含住。

純黑色的眼瞳盯着她, 似乎是在不滿她去碰其他的海鮮産品。

他的牙齒尖利, 人魚小心控制着力道，只用嘴唇和舌頭輕輕含住，或許舌尖品嘗到她手指的味道，人魚黑眸微翕，扇睫垂下，看着那根白皙柔軟的手指，舌肉沿着指腹舔了舔，掃過她合起來的指縫，密密實實的吮吸着。

眼底流光四溢，魚尾興奮止不住的拍打海底。

阮嘉：呵呵。

她的手出其不意的向裏伸了伸，摳住人魚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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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制敵。

人魚幹嘔着把她的手指吐了出來。

阮嘉連忙在衣服上擦了擦人魚的口水，人魚見到，露出一個委屈和不解的眼神。

人魚族住的海洋星系遠離人類活動的星系，但這并不證明他們不了解人類，相反，因為人魚族日常生活很簡單，每天大把時間都是在海裏游泳，繁殖期要忙碌些，需要滿宇宙的找合适的繁殖基因，其餘時間他們無聊就會觀察其他種族。

所以他們熟知人類的品行，也知道人類很喜歡他們的外表，甚至會單獨豢養起來。

所以，透不明白阮嘉為什麽跟其他人類不一樣。

阮嘉開口問道：“你就是之前那條人魚吧？”

透乖巧的點點頭。

美輪美奂的魚尾在海水中擺動。

“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阮嘉繼續問。

透想了半響，組織新學習的人類語言。

人魚族有些人魚對人類很有興趣，他恰好是不感興趣的那只，人類不符合他的審美，既沒有鱗片也沒有幻彩般的顏色，太醜。

得知阮嘉是人類後，透才撿起《宇宙人類通用語大全》。

他嘴唇微張，“游，海盜，幫助，帝國。”

生澀的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往外蹦，阮嘉猜測着他的意思，“你是說你從你的星系游出來，然後遇到了星際海盜，海盜知道你要來帝國，他們就幫助你來了。”

透點頭。

星際海盜阮嘉也略有耳聞，幫助人魚什麽是絕不可能發生，要是真心幫助他也不會被電極環穿魚尾，困在魚缸裏，她猜應該是人魚利用水星際跨越時，碰到了星際海盜，人魚可是稀罕玩意兒，海盜就抓了他，賣給帝國的迷夜競技場。

本來人魚不能确認具體位置，星際海盜誤打誤撞的把他送到了帝國，從這個層面來說，側面幫助了他也沒錯。

看來就是她單純的倒黴了，阮嘉捂臉。

“呼~”人魚貼了過來，有些迷惑，又有些安慰式的伸出修長的手臂，半摟住她的脖頸。

尾巴也跟着纏繞住她的身體。

人魚的身體濕濕冷冷，黑色的長發落在她的肩上，她的頭發也是黑色，糾纏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的鼻子碰了碰阮嘉的鼻子，又嗅了嗅她的臉龐，最後停在她的頸窩處，透微閉起眼睛，着迷似的沉浸在少女的香味中，原本環摟住她的手臂越收越緊，最後不留一絲縫隙。

離的近了，才發現隐藏在黑發下的人魚耳朵是尖尖的。

“唔。”整條魚都貼在了她身上，攝取她的體溫，想要獲得更親密的接觸。

阮嘉捏了捏手，鎮定的問道：“你想幹什麽？”

透睜開眼，高興的說：“繁殖。”

他稍微松開阮嘉一些，手又留戀的撫摸着她雪白的臉龐。又長又大的尾巴在海水中擺動，阮嘉看到，随着人魚的動作，他墨藍色的鱗片也在發生着變換，一種火紅的顏色染上了鱗片，像是采集了海面夕陽的餘晖，配合着海底的景色，說不出的夢幻。

緊接着他抖動身體，黑色的雙眼毫不掩飾的盯着阮嘉，魚尾的鱗片竟然向外張開，斜立起來，微微露出鱗片下粉白的魚肉。

這是人魚族求歡時的動作。

阮嘉無視人魚變得微紅的臉頰。

她猛地打開人魚放在她臉上的手。

啪的一聲，驚醒了在找到阮嘉後感到快樂和激動，想要發情的人魚。

“人類繁殖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礎上，我不認識你，我們只是第一次見面。”阮嘉見識過人魚的力量，可是她很害怕人魚會強行對她做些什麽，語氣并不尖利，無意激怒眼前的人魚，盡量用平和認真的語氣告訴他。

阮嘉抿了下唇，“我也不會把我的生殖基因給你。”

雖然她都不知道那是什麽。

這是阮嘉第二次拒絕他，透微紅的臉頰迅速變得蒼白，眼尾綴着紫色鱗片也變得灰暗，他臉上寫滿了失落和受傷，黑色的瞳仁追逐着她的身影。

阮嘉站的離他遠一些。

就在這時，從海沙裏倏地伸出數條黑色的觸手！像是一直在靜待這一刻般快速的卷起阮嘉的身體。

“！”發現精神海裏有入侵者，人魚憤怒的叫了一聲，魚鳍全部張開。

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以為自己就要被卷走時，人魚已經抓住了藏在底下的章魚，這只章魚體型巨大，數條觸手在海中張牙舞爪，黑壓壓的向人魚撲來，阮嘉只見到人魚的魚尾如一條藍色的光，穿梭在其間，再然後，章魚就轟然倒在了地上。

人魚面無表情的扯開纏在阮嘉腰上的觸手，手如刀落，切成一片片厚薄一樣的……刺身。

“吃？”

阮嘉看了一眼，十動然拒，她覺得她這輩子都不想吃章魚刺身了。

透收回手，自己吃掉了章魚。

在海洋星系中生活的族類，跟其他種族不同，他們的精神海是互通的，就像大海對他們的含義，寬闊、公有和包容，這讓他們能自由穿梭在宇宙的任何角落，只要那裏有海洋生物，可同時也受到制約，他們不能關閉精神力，拒絕他人的進入。

把阮嘉放在精神海，遲早會有其他人魚發現，透煩躁的皺起眉頭。

就算解決他們很容易，他也不想在向阮嘉求歡時被打擾。

除非他能帶着她回到遙遠的海洋星系。

在那裏他有私人領地。

可是，人魚想到，他肯定會被再次拒絕，就連呆在精神海裏她也不願意，透想不通為什麽，在海洋星系，他的歌聲是最動聽的，攻擊力也是最強的，很多人魚都想跟他繁殖。

偏偏阮嘉拒絕了，透在海水中游動圍繞着阮嘉，她有一雙跟他相似的黑色眼睛，不同的是，她的眼眸濕潤而柔和，想要讓人觸碰。

看他時會露出戒備，不像星際海盜們和競技場的人類，癡迷又貪戀的盯着他，難道是因為她只能接受自己的種族嗎？透望了望他漂亮的大尾巴，他沒有雙腿。

人魚一圈圈的繞着她游，阮嘉感覺自己都快被晃暈了。

“為什麽？”人魚停在阮嘉的面前，黑眸中充滿了迷惑。

阮嘉慢慢跟上他的腦回路，明白他的在問什麽。

不過這要怎麽說？任何一個女孩子也不會同意陌生異性的繁殖要求吧，更別說，人魚為了繁殖找上門，這本身就夠冒犯了。

她又想到，對于繁殖期的人魚來說，找到想要的人就拿走對方的基因再正常不過。

這是兩個不同種族的鴻溝。

恐怕一言二語說不清，阮嘉想了想，說：“因為我不喜歡你。”

“不用喜歡。”

繁殖就夠了，透想說出這句話，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隐隐覺得不是這樣的。

人魚也可以兇惡的直接拿走想要的基因，但他并不想對阮嘉這麽做，那是另外一種……不同于繁殖本能的異樣情緒。

他還不太懂。

阮嘉嘴角一抽，“那更不行了。”她發現自從穿越後，跟這些宇宙生物說話，大概率都是雞同鴨講。

見阮嘉陷入沉默，人魚忍不住接近她，嗓音悅耳又勾人的問：“怎麽，能，喜歡呢？你。”

“要相處，性格合适，彼此來電。”阮嘉随口回到。

透開動小腦袋瓜想了想，好像明白的點頭。

“我。”人魚用手指了指自己，做出一個唇形，“透。”

他的名字。

阮嘉嗯了一聲，“我叫阮嘉。”

人魚又興奮起來，如小孩咿咿呀呀的呼喚她的名字，“軟、阮……”最後完全念成了軟軟，阮嘉糾正了幾次發現沒有效果，也就随他了。

“軟軟。”

“軟~”

見他開心的樣子，阮嘉忍不住懷疑交換名字對人魚來說是不是有什麽特殊含義。

人魚從遠處游回了她的身邊，飛快的用嘴唇貼了下她的臉頰。

“喜歡，軟。”

阮嘉安慰自己，對方是條魚不能跟他計較。

就當被狗狗舔了一口。

很快她發現這條魚并不是安分的狗狗，也不止滿足于只舔她一口。

“軟，上面，好看。”

透伸手抱起阮嘉，順着海水向上游去，逐漸變暖的水代替了冰冷，他們也離海面越來越近，望着認真盯着上面的少女，透又蠢蠢欲動的低頭舔了下阮嘉的耳朵。

他不知道人類如何相處，但他知道人魚族是如何追求喜愛的對象。

阮嘉一怔，快準狠的捏住人魚的尖耳朵。

誰知，被捏住耳朵的人魚輕哼一聲，從鼻腔溢出撩人的聲響，酥酥麻麻的像是受不住似的，抱住她的手臂也軟了一下，兩個人都因此下沉了幾米。

“呼……”透擡起眼看她，黑色的瞳仁盛滿了光澤，眼尾的鱗片帶着幾分惑人的薄紅。

更要命的是他不禁是看，還會發出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

阮嘉尴尬的松開手。

“不要停。”

人魚鼻音濃重輕喃，用臉蹭了蹭她的頸窩。

繁殖期，要那什麽的前奏就是摸耳朵，對人魚來說這是一個愛撫的動作，阮嘉當然不會再碰，人魚只好欲求不滿的繼續帶着少女向上游去。

手不時的會碰一下她的頭發，要麽戳一下她的臉頰，沒摸一次都會發出滿足的喟嘆。

開始時，阮嘉還會不好意思、尴尬、躲避，最後都有些麻木了。

不能用人類的标準去看人魚族，他們天真又殘忍，美麗又強大，還很騷。

阮嘉安慰自己。

魚尾奮力一躍而出，珠花四濺，透抱着阮嘉飛出海面，湛藍的海洋浮現眼底，無邊無際的大海，看不到盡頭，金色的陽光照耀着海面上，像一層層的碎金。

透嬉笑着又沉入海底又躍了出來，把碎金打的更碎，讓阮嘉的瞳仁都印滿了藍色和金色。

她贊嘆道：“很美。”

人魚更加雀躍的帶着她在海面上飛快的游動。

讓阮嘉也能感受到人魚對海的喜愛。

和在水中的自由。

透不知疲倦的穿梭在水底和海面，直到太陽快要沉下時，他把阮嘉托到了一個小海島上。

海洋星系沒有大陸，但時不時有這樣的小海島。

阮嘉更習慣腳踩實地的感覺，她坐在礁石上眺望遠處的夕陽，水時不時沒過她的小腿，人魚還停留在水中，魚尾沉在水裏，上半身支起身體靠在阮嘉的腿邊。

柔順的墨發垂在白淨的皮膚上，透揚起臉，純黑的雙眼望着阮嘉的側臉。

她沒有尾巴也沒有鱗片，透還是覺得她很好看。

是跟其他人不一樣的好看。

只是她望着遠方的樣子讓透感覺她去到了很遠的地方，人魚伸出手，碰到阮嘉光滑的下巴，吸引她的注意力。

“嗯？”阮嘉低頭。

人魚情難自已的歪頭，露出纖長的脖頸，揚起下巴，親吻了下她的唇角。

又意猶未盡的舔了一下。

想要把她拖進海底的深處，在鋪滿海草的貝殼床上，藍色的水母燈下，肆意的親吻每個地方。

透黑眸如漩渦，深邃黑暗又專注。

猩紅的薄唇微張，對着阮嘉唱出語調奇異的歌曲。

海浪拍向礁石，浪花激起，白色的珠花綻放在阮嘉的腳邊。這聲音是跟前面不同的，除了好聽之外還帶着難以言喻的魅惑，像根撩人的羽毛，讓人心底發癢，腦子也像過了電流般出現愉悅的空白，情不自禁的跟随着這道聲音做出反應，這是人魚族特有的精神力。

被人魚蠱惑的阮嘉眼神放空，主動伸出手，人魚用尖耳蹭了蹭。

像塞壬引誘路過的水手，他纏住阮嘉的身體把她從岸上帶入水中。

這時。

在阮嘉耳邊響起炸雷般憤怒的野獸嘶吼聲！阮嘉猛地回神，炙熱濃厚的精神力傳入她的大腦，就像太陽般蒸騰掉所有的海水，無論是困住她的手還是小島都消失不見。

阮嘉從人魚的精神海中脫離。

重新回到了地下競技場。

叫醒她的蜥蜴人就站在她旁邊，此時擔憂的望着她，剛才他捂住受傷的腹部，身上穿着戰鬥時的隔水服好不容易爬上了二樓，就發現了被人魚蠱惑眼神空洞的阮嘉。

咬牙克服精神力的天然壓制，蜥蜴人用光精神力才叫醒了阮嘉。

“你沒事吧？”蜥蜴人連忙走了過來。

阮嘉，“克魯？”

蜥蜴人，“是我。”

“我回來了……”阮嘉看向周圍，競技場一層一片狼藉，三層的人早就逃走了，整個競技場響起尖嘯的警報聲，好幾隊競技場請的保镖從四面八方跑了過來。

只有看到真實才知道精神海中的夕陽和海水的虛幻，阮嘉感激的看向蜥蜴人，“謝謝你把我叫醒了，不然人魚肯定不會輕易放我回來。”

蜥蜴人卻非常愧疚的垂下頭，自責的說：“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來競技場這種地方，也不會碰到人魚。”

“又是，你。”人魚看蜥蜴人的目光就跟看那只煩人的章魚一樣。

他伸手想把阮嘉拉過來，但不得不先對付沖過來的保镖，人魚表面是絕美生物，但內裏是食物鏈頂端生存者，一時之間，貴賓室裏鮮血迸四濺。

“我們先走。”蜥蜴人知道那群保镖攔不住多久。

“嗯！”

受傷的蜥蜴人想帶阮嘉跑出貴賓室，還未跨出門就被一道透明的牆阻攔了去路，背後響起人魚委屈郁悒的聲音，“軟，為了這個臭，抛棄我。”

一副渣男丢棄美貌原配跟醜小三跑了的凄楚語氣……阮嘉見跑不了，幹脆回過頭，望着滿手血的人魚，“說了，我不喜歡你……”

透盯着她，半響後，說道：“我喜歡，軟軟。”

阮嘉搖頭說：“喜歡和繁殖是不一樣的，你不是喜歡我，是想繁殖。”

透固執的盯着她，一點也不肯讓。

另一邊，睡醒的銀月看了看天色，這麽晚了阮嘉居然還沒回來。

銀月梳理下自己的毛發，跳出窗外。

既然如此他只有親自去接她，當銀白色小貓不急不緩的走到小教堂面前，發現小教堂早就關門時，他臉色微變。

路過的人發現小教堂突然爆出一陣耀眼的白光，等光芒散去，他們卻什麽都沒看到。

地下競技場裏，阮嘉正和透僵持。

競技場屋頂忽然傳來異動，咯吱咯吱，同時地面傳來強烈的震動，伴随着轟隆轟隆的巨響，牆壁不停掉下砂礫，還有人的慘叫聲，蜥蜴人替阮嘉遮擋不斷落下的碎石，整個過程持續了不到十幾秒，然後……

整個競技場的頂都被掀開了……

迷夜競技場可是在地下啊，那堅固的屋頂和地下結構就像是被一只手攔腰削去，又扔了出來。

阮嘉擡頭就能看到帝國的夜幕。

原來，她在這裏已經陷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人魚察覺到了遠超于他之上的力量，魚鳍本能的全部張開，眯起眼睛，呈戰鬥姿态望着天空。

而蜥蜴人還在身邊盡忠職守的保護着阮嘉。

一道白色的人影從天而降。

自帶聖潔和發光buff。

正是教皇十三世。

他一眼就看到了灰頭土臉的某少女，快速确認她安全後，十三世松開了緊緊捏住書本的手。

“讓我看看，從神殿去小教堂的阮嘉。”

十三世語氣自認嘲諷，實則酸楚的說道：“現在跟人魚，啊，還有蜥蜴人混在一起，出息啊。”

“告訴我。”

一只看不見的手擡起阮嘉的下巴。

“你現在需要神嗎？”

你需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