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6

方塊好不容易趁着其他人沒電了，在他一個人守夜的時候，看着還很精神不願意睡覺的宣羽馳，悄悄地掏出了自己上次藏好的星盜王。

“馳馳，你想看動畫片嗎？”

方塊記得小孩子可是很喜歡看這些東西，他碰觸到的一些信息上顯示這部動畫可是在逸國很火的，想必宣羽馳應該也會喜歡。

動畫？馳馳閃過了一絲困惑，一點也不知道這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但并不妨礙他認真地點點頭。

宣羽馳面前出現了一個電子屏幕，一個熱血的故事娓娓道來。

一個想要征服星際的少年，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共同踏上了相同的征途——星辰大海。

少年出身于一個偏僻的星球上，帶着遠大的理想，一路上遇見了夥伴，到達了在星辰大海之中最奇妙的地方，他們曾經到達過鬼星，他們曾經穿越過星際間最兇險的隕石海，他們曾經打倒過許多同一樣想要征服這片星辰大海的人。

“該睡覺了。”方塊提醒宣羽馳該睡覺了，他不能再繼續放任宣羽馳看下去，還在成長期的孩子需要保證充足的睡眠。

“我還想看。”宣羽馳的眼睛還在發亮，一點也沒有睡覺的意思。

方塊撓了撓自己方方的頭，他一向無法拒絕宣羽馳的要求，但是唯獨這個要求他不能答應，他不能放任宣羽馳做出對自己身體有害的事情。

方塊一聲不響地将電子屏幕關閉了。

宣羽馳一下子不開心起來，吵着鬧着非要看，但方塊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幫他蓋好被子，一言不發。

宣羽馳知道方塊的死腦筋，也知道機器人就是愛較真，一旦決定好的，程序裏設定好的東西很難改變。

他賭氣地将自己埋在被子裏面，不想搭理方塊了。

方塊就蹲在一旁。

“方塊，我睡覺的時候你在幹什麽？”宣羽馳悄悄地把腦袋露了出來，他一直都好奇這件事情，機器會不會也會像他一樣睡覺呢？他見到過他們五個有時候一動也不動的樣子，無論他怎麽呼喊他們都不理會自己。

“我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會選擇待機模式，以最少的用電量來檢測周圍的環境，一旦有任何異常他便會馬上恢複到正常狀态做出反應，“大概像你一樣睡着了吧。”

方塊并非特意模糊他們之間的區別，宣羽馳很早就知道他們兩者之間的區別。

這孩子不傻，相反很聰慧，一眼就能看出他們和他之間的區別，只是五位機器人都在試圖留下些并不那麽明确的東西，即使他明白宣羽馳應該明白那是沒電而不是睡着，但這個答案讓方塊和宣羽馳都更容易接受。

宣羽馳蓋着舒适的被子，擡頭望着屋頂，想起了他看的動畫片裏的情節，“這個世界外面真的有鬼星的存在嗎？”

星盜王之中有很長的一部分用來描寫主角他們在這個星球上的奇遇。

鬼星一直是個傳說，鬼星之所以被稱為鬼星是因為他在星際間仿佛是幽靈一般的存在，大多數情況下它是隐身的，在很漫長的時間裏，人類并沒有發現它的存在，但在一代又一代航星家的航行日記中都記載了他們親眼見到過鬼星。

甚至在很久之前，世界上最著名的冒險家喬裏曾經到達過鬼星上，并且平安地回來了，當他把這一故事告訴其他人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曾經到達過鬼星，因此他的名譽一落千丈，人們不再願意去相信一個充滿謊言的冒險家。

但主角他們真的登上了鬼星，并且結識了一堆很友好的人。

這只是個動畫，從未走出去過的方塊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但他知道宣羽馳更希望聽到有這個答案，但他一向不會撒謊，“也許有，也許沒有。”

宣羽馳聽到這個回答，并不失望，而是繼續問下去，“你說外面的世界真的會有那麽好玩的人嗎？他們好像會魔法。”宣羽馳模仿着動畫中使用魔法的動作。

“也許會有吧。”方塊不能給出明确的回答，連他都沒有見識過外面的世界。

但宣羽馳的興致并沒有減弱，反而更加興致勃勃，“我也想擁有那麽一艘星艦。”

“好。”方塊應道。

“我也想擁有那麽多好玩的夥伴。”

“好。”方塊應道。

“我也想去航行，我想擁有一艘自己的星艦。”

“好。”方塊應道。

卻沒有再聽到宣羽馳說話的聲音，方塊偏過腦袋一看，宣羽馳已經睡着了，發出了可愛的鼾聲。

“睡着了？”長幹突然從實驗室裏蹿了出來，為了不吵醒已經睡着的宣羽馳，他們直接用信息的方式進行交流。

“是。”對于突然蹿出來的長幹，方塊略微有些不滿，“你在旁邊偷聽多久了？”

“這可不止我一個人偷聽啊。”這光是指責他一個人，長幹就不服氣了。

立新、缇娜、王大頭這才悄悄地鑽了出來，似乎在旁邊隐藏了很久了。

“你們？”方塊一下子驚訝了，“你們不是都沒電了嗎？”

按照以往的慣例，今晚只要他一個人守着宣羽馳就沒事了，怎麽這群家夥都在這裏湊熱鬧？

“要是今天不來，還想不到你竟然悄悄地藏了好東西。”王大頭眼紅地說道，他可是看到了，剛剛宣羽馳很高興的樣子。

被戳穿了把戲的方塊反擊道，“你們還不是一樣。”這群家夥都小氣，上次複制的資料都不願意彼此分享，就為了能夠拉攏住小家夥的心。

立新卻不把注意力放在這件事上，他真正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你們剛剛都聽到了吧。”立新看向了那個小家夥，紅色的熒光眼的光芒似是一團永不滅的火焰，“這家夥有那麽多想要去做的事情。”

這個小家夥，對這個世界有那麽多的好奇。

“是啊。”長幹回應道，“人類啊，并不是每個人都是一群安于現狀的家夥。”

他們的馳馳，不是這樣的人。

還在睡着的宣羽馳下意識地呢喃着“星艦，星艦，嗯，機甲。”

看着宣羽馳揚起的大大的笑臉，五個人內心都感覺到了喜悅，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想守護住他的微笑。

老人查看了系統的時間，已經到了泰坦街一日之中最平靜的時間，但對于這群意外造訪的五人，老人确實有些驚訝，但也只是一瞬間，她恢複了平靜。

老人靜待着五人說明自己的來意。

“大人，三年時間已經過去了，馳馳的父母。”立新話只說了一半就停住了，三年時間過去了，馳馳的父母杳無音信，立新已經差不多可以确定馳馳是被抛棄了。

有什麽樣的父母會把孩子丢在這什麽都沒有甚至根本不适合人類居住的星球上，有什麽樣的父母三年時間過去了仍舊不來接自己的孩子？

立新不相信這麽可愛的父母都是鐵石心腸的人，所以他幾乎可以認定，宣羽馳的父母出了什麽事情，可能無法來接宣羽馳回去了。

但是，難道宣羽馳就要一直生活在泰坦街上嗎？

老人笨重的身體不斷地搖晃着撞擊發出聲音，其他人簡直要懷疑她身上的零件要馬上掉落下來了，“所以，你們五個人來找我是為什麽？”

老人并沒有繼續講馳馳父母的事情，那只不過是她一開始的幌子而已，連她自己都不那麽較真了。

“馳馳，他很渴望外面的世界。”長幹開口道，“不僅僅是他渴望的事情，而是人類并不适合居住在只有機器人的星球上，将來，或者稱之為總有一天，馳馳會不适應我們這個星球的生活。”

當然，這些不過是他們的一些猜測罷了，或許馳馳就是喜歡他們星球呢？或許馳馳能夠在他們星球上得到一切，或許馳馳覺得在這個星球上一直生活也沒有關系呢？

這，只是他們的猜測罷了，就像他們不能肯定馳馳将來會不會恨他們，恨他們不能讓他接觸到外面的世界。

他們不能為馳馳做出決定，但他們看到馳馳接觸到外界的事變得如此高興，甚至那麽渴望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清楚了馳馳的選擇。

老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他們五個人能夠有這麽複雜的感情，能夠有那麽深切的思想，這在過去是沒有的。

“我們想讓馳馳回到人類社會。”方塊肯定地說道。

即使他們心底裏已經有些明白他們要放棄些什麽了。

“你們要明白，并非是我不願意離開這裏，只是我們沒辦法離開這裏。”老人的熒光眼一一掃描過五個人，她仿佛有種錯覺，她所面對的是五個人類，“若是我能找到離開這裏的方法，我早就離開這裏了。”

或許一開始确實是不能離開，但後來，其實是已經不想離開了。

她習慣了這樣漂泊的日子，她也習慣了泰坦街上的生活。

他們都明白，只是他們心底裏都隐約地有個希望，或許大人知道如何離開這裏。

“即使，有一天，只有那個小家夥能夠離開這裏，而你們沒辦法和他一起到人類社會。”

他們早就已經想好了答案。

“我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缇娜肯定地說道。

老人背過身，金屬撞擊的聲音在安靜的氛圍格外明顯，“宣羽馳的父母已經遇難了。”

這點立新一開始就假設過。

“就在距離我們不遠的星域，臨死之前，他的父母委托我照顧宣羽馳，我答應了。”老人并不是一個願意多管閑事的人，但顯然看到那個小嬰兒的時候，她确實心軟了，“他的父母只告訴了我孩子的名字叫宣羽馳，除此之外我一無所知。”

不知道那對父母為何會出現在這片星域周圍，不知道那對父母是如何去世的，不知道那對父母的來歷。

老人就收留了這個嬰兒。

“那對夫婦并沒有提他們自己的事情。”老人的聲音變得格外沙啞，仿佛像是病入膏肓了一般，“而這個嬰兒總有一天，長大了要去尋找他父母的真相。”

命運的齒輪一旦開始旋轉，就已經停不下來了，老人仿佛已經看透了他的命運。

“大人，真的就沒有辦法讓他離開這裏了嗎？”立新強調道，“無論什麽事情，我們都願意去做。”

無論宣羽馳身上背負的是什麽，立新唯一想做的就是讓宣羽馳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他或許對于人類還沒有那麽深刻的理解，但他只知道他必須這麽去做，就像他該有的使命一樣。

老人搖了搖頭，對于他們的這些想法并不認同，“你們真的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些什麽嗎？”

他們真的，在送走宣羽馳之後不會後悔嗎？

“大人，我們明白得很清楚。”

老人一直是他們最值得信任的人，他們相信老人會替他們解決這件事情的。

老人沉默了，緩緩地走到最中心的能量提供處，伸出那只幾根線連起來的手，搖搖晃晃似乎要掉落下來一樣，她就是在這個時候為泰坦街上的機器人輸入明天需要的能量，這是她每天都會做的事情。

所有的能量，都來自于她一人。

所有不眠的長夜，都由她一個人孤獨。

看着那格外寂寥的背影，王大頭不由得發問，“大人是答應了我們的要求嗎？”

“是的。”立新肯定地回答道。

不知怎的，看着老人那孤寂的背影，立新仿佛預見了未來的自己。

老人是泰坦街上謎一樣的存在，無數次，立新試圖去找到泰坦街是如何建立起來的，他想要找到到底是誰創造了他們，但是有什麽東西攪亂了立新的思維，他好像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

他一直覺得，老人身上似乎背負着什麽秘密。

大概泰坦街上活得夠久的老人才有資格守護這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