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ap.22

他的四塊圓形機械關節都已經磨平，變得極為醜陋，還缺了一只機械臂。

最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的中央處理器裂開了一道縫隙。

再怎麽遲鈍的方塊也意識到自己或許并不那麽好了，也許是因為過于高速運轉的系統讓他的中央處理器過分受熱，中央處理器也終于開始向他表達不滿了。

但方塊下意識去做的事情就是将裂開一道縫隙的中央處理器粘起來，雖然他可能比之前更加破舊了，但只要還有意識，方塊覺得就可以了。

“其實，我知道的很清楚，我是被你們收養的。”宣羽馳皺了皺眉，顯然他也不喜歡使用收養這個詞，“這是缇娜告訴我的，說我的父母将我拜托給了你們照顧，但是你們五個人對我來說，就是我的父母。”

方塊從來沒有聽過宣羽馳用這樣嚴肅的樣子和自己說話，星網中的街道可以屏蔽周圍的人，也可以享受和路人一起逛街的樂趣，他們兩個站在路邊聊天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方塊猛一反應過來，馳馳這是要和自己說心事了？

從來沒有享受到過這個待遇的方塊一下子覺得心中暖暖的，他想是不是自己的中央處理器壞了，為什麽他會體驗到暖暖的這種感覺？除了做那個小時候的馳馳的溫暖的提供者，成為他煩惱的傾聽者也是一種不錯的體驗。

缇娜可是一直在他耳旁念叨，關注青少年兒童的心理成長是極為重要的，但成長到六歲的宣羽馳雖然偶爾會流露出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神情，說出不是他這個年紀該說出來的話，但大部分情況下，宣羽馳依舊是那個賣萌耍寶搗蛋的天真的孩子。

他一直以為宣羽馳不該去思考這些不符合他年齡的事情，但這一刻，方塊才發現一直被他們細心呵護的宣羽馳有太多自己的看法，對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了解。

“我們五個人會好好照顧你的。”方塊幹巴巴地說了一句，顯然他的系統根本沒法讓他回應出這個時候該說的話，若立新在這裏，一定會好好地開導馳馳，但他只能憋出這句話來。

“我知道。”宣羽馳皺了下臉，随即露出了一個釋懷的笑容，“所以我父親母親到底是什麽人，做些什麽工作，是否還活着，我都不想去了解了，只要有你們在就好了。”

“嗯。”方塊輕輕地應了一聲，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只好發出一個音節顯然自己在聽。

宣羽馳看着方塊，方方的臉，方方的四肢，方方的大肚子，全身上下只有眼睛是圓圓的，和他還真的是不同，“你會不會覺得我和同齡孩子相比，有些太過成熟了？”

宣羽馳也在思考，一個六歲的孩子會不會像他一樣會思考那麽多事情？

在他有意識的時候，他開始思考為什麽他和爸爸媽媽們長得不一樣，顯然他們并沒有隐瞞自己的意思，所以宣羽馳明白了，原來自己是人類，而照顧他的這群是機器人，不是他的親生父母，但是想成為他的父母的機器人。

後來，宣羽馳開始思考為什麽長幹可以制造出那麽多東西，就像是百寶箱一樣，雖然并不是任何他想要的長幹都可以給他，但長幹正竭盡全力将他所能夠給他的給他。

宣羽馳又開始幻想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因為他在這裏除了機器人之後從來沒有見到過人類，他覺得世界上應該有和他一樣的人類，他确實想和人類接觸。

當立新他們拿到了一堆課程給他的時候，宣羽馳拼命地吸收着外界的知識，當然一開始以宣羽馳的頭腦根本沒辦法接收這麽複雜的知識，但在立新的幫助下，宣羽馳從最簡單的語言開始學習，漸漸地能夠讀懂一些并沒有那麽深奧的內容。

而這些，任何一個三歲的孩子都不可能去接觸，但宣羽馳偏偏去接觸了，雖然囫囵吞棗一樣汲取着各種知識，雖然到現在宣羽馳仍沒有理解這些知識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并不妨礙，宣羽馳學會了這種思考模式，他開始向往那個充滿思考的睿智世界，任何科學都起源于對于世界的思考，在別的孩子還在摸爬滾打考慮玩什麽吃什麽的時候，而宣羽馳開始了自己的思考，雖然只是一知半解，但宣羽馳走出了這一步。

但恰恰是走出了這一步，讓宣羽馳覺得自己有些異類，憑他生活在一群九歲大的孩子之中，宣羽馳就覺得別扭。他并不想變得太過特殊，他的想法，就是簡簡單單地生活，和立新五個人一起生活下去。

方塊搖搖頭，“我覺得這就是你啊。”方塊說不出高深的道理，但能夠感受到此刻，宣羽馳有些不太喜歡他自己，雖然并不知道他為何會介意這些，但無論馳馳是怎樣的，一直都是方塊認識的那個馳馳，方塊又趁着停頓的時候，偷偷做了小功課，“現在，人類的智商水平得到了大幅度提高，一歲多的孩子就可以說話，三歲的孩子已經完全可以和大人溝通。

煊國的天才科學家據說在三歲的時候便可以計算極為複雜的物理題目，二十歲就攻讀完了所有的物理研究，四十歲就解開了世界十大物理難題之中的六道，更是推進了世界物理學的大發展。還有逸國古人三歲便出口成章，七歲便可七步作詩，十五歲便已經寫下了流傳後世的奇文。”

面對這些人，宣羽馳這點小聰明顯然更加不夠看了，他也就是在該玩樂的年紀愛思考了一些，言濟那家夥比自己大三歲，但是整個人看上去都比自己成熟好多，想到這宣羽馳心底裏才平衡了一些。

“過去，我總以為我算是個小大人了，但在森林裏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就是個小孩子，面對這些什麽都做不了，只會害怕。”宣羽馳并沒有什麽吊炸天的武技，雖然學了一些戰鬥技巧，但面對野獸的時候，宣羽馳才發現自己根本不夠看，身為一個只有六歲的孩子，他的力量完全沒辦法和野獸相抗衡。

這件事情，立新在他們四個人面前注重強調好幾回了，宣羽馳從醫院出來之後，還是嘻嘻哈哈像個沒事人一樣，但可急壞了他們五個奶爸奶媽，長幹更是搬出了好幾個因為童年慘痛經歷而心裏扭曲的案例，別看宣羽馳表面上看上去那麽正常但實際上很有可能已經有向變/态方向發展的傾向，于是他們五個人約好無論馳馳在誰面前提起這件事情，一定要往正确的方向引導，并且對話一定同其他人分享。

宣羽馳如今終于肯提這件事了，方塊一下子緊張起來，當時立新和長幹是怎麽囑咐來着，那部分資料在哪裏？

“所以啊，我其實覺得成為星盜王這件事情，好像也并不是那麽容易。”将自己心底裏的心事說出來的宣羽馳心情舒暢了很多，“我知道，動漫裏都是假的，像我這樣的家夥肯定是那種沒出場幾集就死掉的配角。”

宣羽馳吐吐舌頭，雖然這樣揭自己老底不太好，但宣羽馳了解自己是怎樣的人，“我覺得我不會像蒙路那樣有勇氣擊敗一個又一個的對手，你看我面對野獸的時候都快要害怕死了。”

方塊這才找到一句可以安慰宣羽馳的話，“你才六歲。”

現在就說未來的時候未免還太早了一些，哪有六歲的孩子就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哪有六歲的孩子就已經清楚地了解自己是怎樣的人了？

宣羽馳搖搖頭，但也并不繼續談這個話題，只是遺憾地說道，“好像言濟越來越把我要當星盜的事情放在心上了，我該怎麽跟他說我不想當了呢？”

宣羽馳皺着眉頭，但顯然他根本拉不下這個臉，“不能有損我的形象啊。”他一定是在言濟心中非常了不起的存在，對于自己第一個交的朋友，宣羽馳還是很在意的。

宣羽馳拍拍腦袋，嘟囔了一句，“想這麽多幹嘛？再說吧。”宣羽馳又恢複了那個嘻嘻哈哈的模樣，仿佛剛剛和方塊吐露內心深處想法的那個人不是他。

他們的馳馳，一直都是這樣帶給周圍人鬥志，帶給周圍的人以熱情。

方塊沒說幾句話，但看到宣羽馳又揚起了笑臉，突然覺得他的作用已經起到了，馳馳願意和他說這些，并不是真的想從他口中聽到什麽建議，什麽問題都可以在馳馳慢慢長大的過程中逐漸解決，宣羽馳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傾聽的人。

振奮了精神的宣羽馳正打算帶着方塊去二手店看看的時候，發現了在空氣中随處可見的廣告牌氣泡，其中有一條就是，青少年機甲部件制作大賽，一等獎獎金是三萬星際點，二等獎獎金是兩萬星際點，三等獎獎金是一萬星際點。

宣羽馳的眼睛刷地一下子亮了，方塊的皮膚可以遲一些時候再去換，但是這些錢應該足夠方塊換一個中央處理器和機械臂了吧，“方塊，我想去參加那個大賽。”

面對宣羽馳的要求，方塊自然是答應，不過他們有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你會制作嗎？”

雖然這麽多年來，宣羽馳接受過不少的視頻教育，但僅僅停留在理論方面，宣羽馳根本沒有任何實踐的機會，沒有公民身份的宣羽馳根本無法接受虛拟現實教育課堂，而在泰坦街上也沒有可供他實驗的機甲零件，機器人身上的零件和機甲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所以，現在即使宣羽馳學富五車，但也并不能說明宣羽馳就已經可以制作出機甲了啊。

宣羽馳沉思着，就當方塊以為他要放棄的時候，宣羽馳燃起了鬥志，“我決定去試試。”

這種大賽在逸國非常多，各種品牌的贊助商支持舉辦了一屆又一屆的大賽，獎金讓人垂涎三尺，當然宣羽馳知道自己還沒有那麽大能耐獲獎，只是他想去試試，雖然只是在虛拟世界裏接觸到零件，但畢竟是他第一次接觸零件。

在宣羽馳報名之後，他們被傳送到了一個大廳，在服務人員的接引下，宣羽馳進了一間封閉的房間，房間中的桌子上擺着各種需要的零件和儀器，他可以用這些儀器和零件制作出機甲部件。

在這個房間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會被錄下來，傳到幾位考官面前作為證據，而做好的機甲部件也會被保存下來，接受進一步的檢測。

宣羽馳興奮地坐在了椅子上面，高興地擺弄着上面的東西，他還從來沒有操作過這些儀器，光是之前學習的理論知識就已經足夠宣羽馳高興了。

這是精密儀器切割機，宣羽馳動了動擺在旁邊的切割機，他能夠精密到幾微米幾納米的微小精度，而越是精密的機甲，各個部件就越是貼合，就越是有更好的性能。

“親愛的參賽者，請您使用您面前的材料，制造出彈跳力更好，底盤更穩定的下肢。”工作人員宣布了比賽要求。

但顯然宣羽馳還處于興奮之中，還在新奇地觀察着周圍的材料和零件。

而在另一旁，随性觀察比賽的勃朗看到了那個坐在椅子上，短手都要夠不到桌子遠處的材料的時候，忍不住說了一句，“這不是胡鬧嗎？這麽小的孩子會什麽？”

真不是勃朗歧視小孩子，這麽多年來，驚才豔豔之類多得是，但是一個那麽大點的孩子就會制造機甲了？勃朗可一點都不信，機甲史上最偉大的機甲大師也是十歲才能制造出一個機甲部件，二十五歲才能夠獨立完成一臺機甲的制作。

機甲可并不是想象中那麽簡單的事情，特別是制作一臺機甲，“這小孩子是誰放進來胡鬧的？”勃朗氣得胡子都快要被他吹起來了，剛想找來負責的工作人員讓把這個搗亂的小孩子趕出來，但又打消了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