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蛇蛇蛇

牧白黎對着日記本看了許久, 然後面無表情地一翻合上,塞回口袋裏。

日記本:???

你怎麽忍得住的啊!

它開始發燙震動,瘋狂表示不滿。

牧白黎視若無睹, 朝旁邊的人問,“華國的研究員們在哪?”

“這我也不太清楚, ”穆卡奇微微側過腦袋,臉上帶有溫和的笑容。

“不過據我猜測,應該是在地下實驗室吧。有幾個國家聯手派隊伍過來挖空了這裏,似乎在進行什麽秘密實驗, 上次聽說他們缺人了,所以我猜華國的研究員們暫時不會出事。如果先生您在意的話, 我能為您搗毀這所實驗室。”

“不用。”

牧白黎垂眸, 想起了不知道在哪兒的齊斯書等人,暫時放棄擅自行動的打算。

穆卡奇自然無條件服從先生的命令。

軍艦很快停靠在岸邊,牧白黎踏上地面觀察周圍的環境, 莫亞國的那些人落地後離他遠遠的,卻依舊有不少陰冷的視線在他身上徘徊。

穆卡奇稍退一步,擋住那些視線的同時轉過頭, 拉下眼罩,占據一大片眼睛的黃.色小眼珠一動不動地盯住他們,無聲散發詭異的氣息。

那幾人悚然一驚, 然而再要移開視線卻早已來不及,紛紛中了穆卡奇的控制, 不知不覺落在人群後頭,眨眼消失不見。

牧白黎若有所覺, 轉過頭, 看到穆卡奇拉起眼罩, 笑得溫和無辜。

“怎麽了,先生?”

牧白黎盯了他一小會,看不出多少異樣,只好移開目光,将注意放在周圍的環境裏。

“這座小鎮不安全。”他說。

穆卡奇綁好眼罩,也有點困擾,“但是等會可能會下大雨,雨天進山也不安全,相對來說還是在鎮裏住一晚上比較好。”

話音剛落,瞬間一聲雷鳴炸響,豆大的雨珠噼裏啪啦砸在地面,濺起一朵朵水花。

被澆得透心涼的牧白黎:“……”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想起前幾次從日記本裏抽出來的物件卡中好像有把黑傘,如果平日不使用的話可以放置在日記本裏,這時正好派上用處。

因為雨下得太大,牧白黎懶得再遮遮掩掩,直接掏出日記本,翻到物件卡的書頁,取出那張黑傘卡。

然而牧白黎沒注意到的是,正準備拉着他往酒店跑去的穆卡奇突然停下動作,目不轉睛地注視他的一舉一動,看到牧白黎手中憑空出現一把黑傘時,嘴邊的笑意無法抑制地迅速擴大。

他捂住嘴,将幾乎克制不住的悶笑死死壓在喉嚨裏。

牧白黎注意到穆卡奇奇怪的反應,但他并不在意,自顧自給自己撐起傘,開始尋找酒店的位置。

被落下的穆卡奇連忙追上,幫牧白黎帶路,他知道小鎮裏最好的酒店就在不遠處。

小鎮南面臨海,東西北三面環山,有條通往大城市的公路,但自從紅夜事件的爆發,那條公路擠滿了廢棄的車輛和腐爛的屍首,因此這座小鎮已經完全與外界隔絕,只有附近幾座山中的村落偶然能來到這座小鎮,卻也是存着将小鎮占為己有的想法,不過由于小鎮中暗藏的實驗室以及各種武裝設施,倒也沒能真的拿下。

不過正也因此,在穆卡奇看來,這裏簡直是最佳的祭祀場地。

**

這裏是沃阿爾森林,十幾個大大小小的聚落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雖隸屬于莫亞國,卻始終拒絕對外接觸,也拒絕外地人踏入他們的領地。

他們自稱為沃阿爾民族,深信蛇神會賜福于他們強健的體魄,百毒不侵的體質,以及勇猛無畏的精神。

這是一個以殺戮與戰鬥為榮的民族,生活習俗與這片森林緊密相連。

穆卡奇就出生這片森林中的一個小型聚落裏,可與其他能跑能跳的小孩不同,他天生目盲,因為早産的原因更是體弱多病,在這個瘋狂追求戰鬥的民族裏,他從出生起就已經被擺在了廢物的位置。

雙親厭棄他的脆弱,其他族人像逗弄寵物般戲弄他,同齡的孩童更是以欺辱他為樂。

他掙紮地活着,被迫學會使用自己的外表去獲取他人的憐憫,即使那些憐憫也只是如同看待一只瀕死的流浪狗崽而已。

直到那天的到來。

村落裏爆發驚天的慘叫,滾燙熾熱的火焰沖天而起,各種各樣的聲音混亂.交錯,攜帶恐懼的大喊,刺破血肉的聲響,以及一片迅速消失的腳步聲,直到最後,耳邊只留下火焰燃燒的聲音,以及某個越來越近的沉重呼吸聲……

當黏濕惡臭的呼氣落在他臉上時,穆卡奇渾身顫抖,視野依舊漆黑一片,然而在極致的恐懼中,他意識到有什麽極為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而他這個連逃跑都做不到的廢物已被族人們抛棄。

……要死了嗎?

穆卡奇能聽到自己的心髒劇烈跳動,連大腦都仿佛停止運轉,然而一分一秒過去,他卻遲遲沒迎來死亡,反而還擁有了看見光明的能力。

他第一次看見這個世界,是聚落的廢墟殘骸,扭曲腐爛的殘肢屍首,各種醜陋驚悚的怪物……

穆卡奇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變成了怪物。

世界将所有的黑暗與殘酷赤.裸裸暴.露在他面前,毫無仁慈之心。

在長達一天一夜的呆坐後,穆卡奇沒有選擇離開這裏,而是沉默地守着這片聚落廢墟長達一年多,就在他以為自己最後的宿命是死在這裏時,離開的那些族人們回來了。

穆卡奇極為歡喜,他覺得自己變強後就能被接納,然而他迎來的卻是極度的冷漠與鋪天蓋地的殺招,猝不及防中,只能匆匆逃跑。

最後倒在滿是腐爛枯葉的土壤中,陷入極致的絕望與崩潰中。

天是昏暗的,微紅的如同絲帶一般的雲在天空浮動,它所移動之處,黑色的雨水随之而落,将濕軟的土壤砸出一個個小坑,偶爾也有紅色的肉塊砸落在地上,化為血水。

就是在這個時候,寂靜的森林中響起輕微的枯葉碎裂聲。

有人從遠處走來,背對着黃昏,臉上表情模糊,但平穩的腳步聲卻讓穆卡奇瀕臨崩潰的內心漸漸産生幾分希望。

黑色的雨水劃過黑色的傘面,落在地面,濺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那位撐着黑傘的青年來到穆卡奇面前,眼中倒映他狼狽的面孔,雖是嘴角含笑,卻絲毫沒有一絲溫度,有的僅是若有若無的諷刺。

幾乎奄奄一息的穆卡奇強撐着最後一絲精力擡起頭去看神秘出現在這裏的人,瘋狂想要渴求一個答案,“為什麽……偏偏是我?”

但具體想問的什麽,他自己也不明白。

只是隐隐感覺不對,自己的人生不對,從最開始就錯了。

黃昏的餘晖落進林間,映着青年的半邊身子,卻帶出幾分詭谲。

青年的笑意莫名,“是啊,為什麽呢。”

他蹲下來,撫摸穆卡奇滿是血跡的臉頰,最後落在那雙黃.色眼珠瘋狂顫抖的眼眶,語氣中帶有幾分愉悅,“那我們要不要去問一下?”

然後……

是瘋狂的殺戮。

“對,就是那樣,用你手裏的小刀把他的眼睛挖出來。做得很好。”

“喜歡這種感覺嗎?這些人的慘叫聲很悅耳,不是嗎?辱罵你的跪下卑微求饒,毆打你的被捏斷每一塊骨頭,之內在地上爬行。”

“将這些人踩進肮髒腐臭的泥土裏,讓他們再也無法質疑否認你的存在,你也很開心對吧。”

“我知道的,你也是這麽想的,開心一點不好嗎?這副表情總感覺是我欺負你一樣。”

穆卡奇愣愣地望向滿是鮮血的雙手,又看向面前在地上捂着眼睛翻滾痛嚎的族人,他的四周倒滿了滿身傷痕的族人,幾乎已經失去生命,這其中就包括了他的雙親,常常厭惡看向他的眼睛已經被他穿刺得血肉模糊。

……他的能力是[控制],只要他願意,只要對方的意志力比他弱,那麽被控制的結局幾乎是無解的。

坐在不遠處椅子上觀看的青年歪着腦袋想了一下,緩緩起身,漫不經心地走向穆卡奇,從背後輕柔地挽住他的肩膀,強行壓住他的手腕将他手中的小刀往喉嚨刺去。

轉眼間,穆卡奇的喉嚨處被割除一道深深的傷口,血液噴濺而出,明明應該是面對死亡的恐懼,他卻只感到滿心的空虛。

直到耳邊響起滿是笑意的聲音,他的靈魂仿佛真正被喚醒。

“你看,你也很喜歡這種,不是嗎?”

“這個世界已經無聊到這種地步了,就別再為難自己,去放手做點喜歡的事,放任自己的堕落并不是逃避和罪惡,別讓真正的自我被理智驅逐。”

穆卡奇和背後的那位青年對上視線,渾身的血液冰冷,無形的壓力覆蓋在身上,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然而與此同時,他卻捂着喉嚨的傷口,哈哈大笑起來,氣息瘋狂且冰冷,像是恐怖的風暴,将一切席卷撕碎。

“先生,您多麽殘酷啊,可是為什麽我感覺到的……偏偏是您的溫柔……”

他壓住瘋狂的笑聲,卻學着面前的青年慢慢露出微笑,僵硬、古怪。

……

穆卡奇從睡眠中蘇醒,望着酒店陌生的天花板發呆幾秒,然後卷起被子興奮地在床上翻滾好幾下,愉快地下床決定去找先生說點悄悄話。

然而這份好心情卻在撬開先生房間的瞬間,被破壞得一幹二淨。

房間裏空無一人,床鋪上還殘留一絲餘溫,說明人剛走沒多久。

穆卡奇的目光陰沉,卻習慣性地維持微笑的表情。

有人綁走了他的先生。

他會将那人找出來,然後剁碎了扔海裏。

……

事實上,關于為什麽不在自己房間,牧白黎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原本他睡得好好的,結果一睜眼就發現他正站在一片霧中,四周都是灰蒙蒙的霧氣,根本看不清一絲景象。

明明睡之前放在桌面上的日記本莫名出現在他手中,此刻正在瘋狂震動。

[往前走!往前走!路的盡頭能抽卡!快上快上!]

牧白黎望了望前方如同故意擺出來的小路,然後扭頭就往後邊走。

下一秒,從左手邊的霧中冷不丁閃出一把匕首,還泛着冷光的刀刃狠狠朝牧白黎刺來。

雖然反應迅速,但袖子還是被割破了。

牧白黎臉色難看,有點不耐煩,然而當他看到霧中緩慢顯現的人影時,瞳孔微微緊縮。

“……齊斯書?”

熟悉的男人面無表情地與牧白黎對視,神情卻是全然的陌生,他轉手掏出手.槍,毫不猶豫地朝牧白黎的方向連射好幾發子彈。

作者有話說:

這只隊長是假的!

累了累了,再癱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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