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師生

林緒躺在宿舍床上蜷縮着身體,視線停留在牆壁上那道淺淺的劃痕半晌未動。

他在床上躺了三天了,醫院沒去,假也沒請,不吃不喝幹躺着,連意識也是靜止的。

不能閉眼,一閉上就是一個絕望的世界。

事到如今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麽,站在人生的岔路口舉目望去路全都是死的,就像此刻的他一樣,死氣沉沉。

他為之努力苦讀的學業再沒一絲盼頭,一夜間化為烏有……

失敗!現在只剩這種感覺,滿滿的失敗感充斥他的世界。

從學校到醫院,他從一個泥潭跳進了另一個更可怕的深淵,無論怎麽努力都不行,總有更絕望的命運等着他,等着将他毀滅……

黑白交替間,他渾渾噩噩地躺着,他放棄了,放棄了掙紮,什麽都不想再想,再做。

手機斷斷續續響了幾次,他躺着沒動,不想接,此刻誰的電話都不想接。

最後手機沒電了,徹底安靜了下來……

溫洛承親自來到宿舍把他從床上挖起來的時候是在一個太陽很大的早晨。

宿舍裏空無一人,都去上班了。溫洛承進來時沒人看見,把他弄起來丢到車上時也沒人看見。

林緒頹廢得像只木偶,看見溫洛承沒有絲毫反應,直到被拉下車帶到他家門口時才終于開始反抗。

溫洛承抓緊他手腕:“進來。”

幾天來被壞情緒積壓的怒火莫名地全沖了出來:“我不要進!”

溫洛承看着他,第一次見他發怒的樣子,那雙不知道熬了多少天沒睡的血紅雙眼瞪着自己,蒼白的臉一看就知道他很虛弱,卻固執地扒着門框對自己硬聲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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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是安靜倔強地拒絕,現在居然學會吼了!

“我們談談。”

“我不進去,就在這兒談!”

“行,為什麽不去上班?”

林緒想笑但沒笑出來:“還上什麽班?已經這樣了,我還能做什麽!”

溫洛承眯起眼:“那你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研究生不上了!醫生這個職業我放棄了!什麽都不要了!”

“這就是你考慮了這麽多天的結果?”

“對!我認輸,我放棄!我離開這裏,滾回我的鄉下好好呆着,再也不踏出半步,不行嗎?”

吼完這句他眼前有些發白,幾天滴水未進讓他這一吼幾乎耗盡了全力。

“我覺得,你需要清醒冷靜一下。”

溫洛承打開門直接将他抗進了房間,直直走到浴室丢在了地板上。

“你幹什麽!你憑什麽管我!”

溫洛承打開花灑,冷水鋪天蓋地地沖着林緒噴去,澆得他狼狽不堪。

“溫洛承!你tm混蛋!咳咳……”林緒被水嗆住了,拼命地咳。

“你該好好拿鏡子照照自己,那副鬼樣子吼着放棄讓人看了只想這樣對你,你先好好清醒一下再和我說話!”

林緒被冷水沖得拼命後退,扭着身子想爬起來躲開可腳下一滑又摔了下去。

冰冷的水沖進他的嘴巴、眼睛、鼻腔,嗆咳地說不出話來。溫洛承将他逼進了角落,任他怎麽躲都躲不開,每次想要沖出去都會被溫洛承再次推回去,那道水柱無情地沖刷着他,不帶一絲溫度。

林緒躲閃的速度越來越慢,漸漸開始喘不上氣。

十幾分鐘後林緒徹底沒了力氣,躺在地上停止了反抗,氣息微弱地喘息。

溫洛承關了水,走過去将他濕透的衣服扒下來扔了,拿毛巾将他裹起來放到床上。

林緒脫力地躺着任他擺布,嘴巴鼻子眼睛都被水嗆成了紅色,黑黑的瞳孔木木地看着他,慢慢泛起了淚花。

溫洛承站在床邊看他,看他發洩完憤怒後眼睛裏蔓延出的悲傷,無助又脆弱。

他俯下身輕撫他的臉,頭一低含住了他的唇,林緒開始小幅度微弱地掙紮,被溫洛承輕易固定住了手腳。

他的吻一遍遍加深,将他原本微弱的呼吸變得沉重,他的手在他身上留下重重的痕跡,看他疼得皺眉發抖,表情變得鮮活。

終于在他抵在他雙腿間時林緒的反抗變得激烈起來。

那點掙紮虛弱的微不足道,溫洛承沒有絲毫猶豫強勢霸道地占有了他。

欲望的***很快占了上風,林緒所有的壞情緒漸漸被覆蓋,意識跟着欲望沉淪。

溫洛承用盡了手段逼着他喊出聲,哭出來,用身體最強烈的刺激表達最真實的感受。

那場歡愛從白天持續到了晚上,當夜深時林緒終于被放開,疲憊不堪地沉沉睡去。

身體已被徹底掏空,連帶着那些痛苦絕望,也在一次次的喊叫、汗液、淚水裏統統流瀉了出去。

身後貼上來的懷抱帶着汗濕卻很溫暖,為他築起了一個安全堡壘,讓他終于閉上眼放下所有心事,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

林緒坐在餐桌前拿着叉子出神,一張紙落在他眼前。

“吃完飯把字簽了。”

林緒擡眼看他:“這是什麽?”

“導師更換申請。”

林緒聽到導師兩個字情不自禁一抖:“換誰?”

溫洛承慢條斯理地擦擦嘴:“我。”

難以置信的小表情如意料中放大在眼前,“怎麽?不能是我嗎?”

林緒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他設想過許多條路去走,比如去打工,比如回老家,比如.......卻沒有一條有溫洛承的存在。

想到昨天那淩亂的戰場還在卧室展示着,現在他說要做自己的導師?

似乎和吳俊新本質上也沒什麽區別。

看出他的遲疑,溫洛承冷然道:“放心,成了你的導師便不會再碰你,我身邊不缺人。”

心口一緊,林緒垂下了眼:“那昨天......”

“昨天你需要發洩。”

看他還是沉默,溫洛承站了起來:“你沒有別的選擇了,除非你真打算放棄學業回老家種田去,更換導師的手續已經辦好了,你只需要在上面補個簽字。”

林緒低頭看那張紙,上面鮮紅的章印和吳俊新同意的簽名都已簽好,只等自己那欄寫名字了。

“吳主任他......”

他怎麽會同意?

那天離去時,他明明在地上翻滾慘叫,最後被溫洛承一凳子砸下去沒了聲音,才閉了嘴。

林緒當時吓壞了,溫洛承只留下一句“沒事,死不了。”便将門鎖上帶着他離開了,現在想來不知道吳俊新是死是活。

“他沒死,第二天被人發現送醫了,現在外科病房躺着呢。”

這件事溫洛承不打算聲張,考慮到林緒在醫院的處境,這事還是得換個方式解決,總之不牽扯到林緒就行。

“雖然我們的關系有點特殊,但我公私分明,而且我的學生也不好當,你要有心理準備。”

以為已經無路可走,現在突然冒出來一條,還是一條看似寬闊的陽光大道,如果不是路邊有溫洛承虎視眈眈地看着,他簡直要以為自己終于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了。

“我覺得你沒有考慮的必要,簽吧。”溫洛承把筆遞給他。

林緒抿唇盯着那張紙看了很久,才終于下筆簽了。

不會更慘了,他的人生......

周一林緒跟着溫洛承出現在心外科門口時,唯一受到驚吓的是周尚清。

他和另外兩名推不掉的關系戶現在是溫洛承的學生,每天寸步不離地跟着,到底林緒是什麽時候找到空子鑽進來了?

周尚清心煩意亂了一上午,直到看到溫洛承分派給林緒的工作後,心裏才稍稍感到平衡。

病房裏最難搞的三床咆哮病友全交給了林緒,一周還排了兩天的急診夜班,最讓他開心的就是溫洛承出門那句話。

“以後所有病歷你寫,早上7點查房做檢測,8點我來的時候要給我完整的數據,分管的病人有任何狀況都要及時處理,工作完成後去把科室半年內收治的所有病人病歷抄一遍,下周交給我檢查。”

本以為他們又舊情複燃了,可看到這誇張的工作量周尚清疑慮打消了一半。

誰會把自己小情人往死裏虐啊,雖然暫時還看不懂溫洛承是何目的,但看林緒第一天來就忙得焦頭爛額還真是解氣。

林緒空閑了太長時間,乍一接手如此繁重的臨床工作有種再次回到了急診科的錯覺,不,比在急診還忙碌。

可能是因為太忙了,一天下來他竟沒時間聽別人對他的八卦,所有精力都被分配在了病人和抄病例中,非常充實地過完了這一天。

兩天後他才漸漸适應心外科的節奏,他發現心外的醫生護士都沒那麽八卦,對工作很嚴謹認真,并不太會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這讓林緒沒了那麽大壓力。

周尚清是閑人一個,每天只用抽出點時間做實驗在科裏幾乎沒什麽活兒。

他最喜歡去茶水室接完水後拿着杯子晃悠到林緒身邊,故作同情問:“又在抄病例嗎?真搞不懂老師為什麽讓你做這些一點用也沒有的工作,我從實習開始跟着老師快兩年了,他從不讓我做這些的。”

林緒沒時間搭理他,埋頭苦抄沉浸在各式經典案例中,有些相似病例抄多了,幾乎能順手寫下治療方案、所需藥品,後期抄錄速度快了許多。

周尚清見他不理自己也不生氣,和科裏的人說說笑笑一番明天還繼續來看笑話。

和溫洛承成為同事這件事,剛開始林緒或多或少還有所顧忌,以為兩人的相處會尴尬,但跟了溫洛承兩天後他發現自己多慮了,工作中的溫洛承嚴苛到不近人情。

每天早上八點整,溫洛承會準時出現在病房,帶着一群醫生開始查房。

林緒遞上自己提前記錄的各房檢查結果,溫洛承看一眼後收了起來,本以為已順利交差。哪知每到一處溫洛承都會單獨把他揪出來讓他再脫稿口述一遍檢查結果。

“結果剛剛交給您了。”

“你的數據都只記紙上不記腦子裏的是嗎?”

溫洛承第一次當衆吼過他後,林緒明白了,他根本不是要那些數據,是要自己背下來!

剛開始幾天林緒總不能對答如流,被罵了幾天後羞恥心激發了他的鬥志,花了更多的時間苦練後終于能速記下那些數據,他的快速進步讓溫洛承對他多看了兩眼。

這讓林緒很有成就感,肚子裏有了墨很多難題也迎刃而解,變得輕松起來,對心外的工作很快就上手了,盡管他桌子上堆着如山高的病例,他的狀态卻越來越好了。

如果不用偶爾還要陪溫洛承回家吃飯的話,林緒相信生活還可以更美的。

可他的導師說:學生伺候老師日常,是天經地義的。還讓他去查古書,說這是傳統。

傳統,他一個假洋鬼子知道屁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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