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黎央挪到窗戶旁邊繼續等。
過了大約兩三分鐘,老師胳膊下夾着本書走出來,陸續有學生出來。
見到走廊上安安靜靜站着的黎央,腳步紛紛一頓,她打扮得并不突出,簡單的馬尾,和所有人一樣,穿着樸素寬大的校服。
然而顏值實在太能打。暖黃的燈光下,小小的一張臉,皮膚瓷白得沒一點瑕疵,五生得精致,更別提整個人還有種柔和淡然的氣質。
大家心裏的疑惑像鞭炮一樣劈裏啪啦炸開:這女生哪個班啊?這麽漂亮怎麽之前都沒有聽過?難道是高一的小學妹?
有大膽的男生上前,十分樂于助人地問道:“你是找我們班的人,要我幫你叫一聲嗎?”
然而耳根泛起的一層紅暴露了內心的小九九。
“謝謝,不用啦,他應該很快就出來了。”黎央禮貌地拒絕。
她說完,梁嘉澍從教室前門走了出來,徑直來到她身邊。
周圍同學一見,不約而同地擠眉弄眼,還有人暧昧地起哄:“班長,你這有情況啊?”
“不是,我們很小就認識了,從前是門對門的鄰居。”梁嘉澍怕別人誤會了對黎央不好,趕緊解釋道。
又看向黎央,眼神愧疚道:“剛才宣傳委員和我說家裏有急事,得趕快回去,黑板報還有一個板塊沒寫字,我得留下來弄完,大概還得一刻鐘。”
黎央好脾氣地笑了笑:“不要緊,我等你。”
“那你先來我座位坐着吧。”
高三進入了複習階段,每張桌子上都摞着厚厚的書和試卷,放眼望去,梁嘉澍的課桌是最整齊的。
她在他位子上坐下,從書包裏拿出英語的那本《巅峰訓練》,想把今天的家庭作業寫一點。
梁嘉澍站在教室後面的黑板前,認真地照着手裏稿子往上謄寫。
教室裏的人都快走光了,陳越陽很不解:“饒哥你幹嘛呢,怎麽還不走啊?你平時不是放學最積極的嗎?”
秦饒:“……”
秦饒懶洋洋道:“我胃疼,你先回去吧,我再坐會兒。”
一聽他這話,陳越陽還挺上心的:“啊?好好的怎麽會胃疼了呢?難道是晚自習吃的有問題,但我和你吃的是一樣的,沒感覺哪兒不舒服啊。饒哥,要不我去藥店給你買胃藥?”
他一番情真意切的噓寒問暖,換來少年簡短而幹脆的兩個字:“不用。”
頓了頓,薄唇掀動:“你快走,別吵我,吵得我腦仁疼。”
陳越陽:“……”
真情錯付了,饒哥沒有心。
等後面的那個男生走了之後,教室變得特別安靜,連粉筆寫字時嗒嗒的聲音都聽得見。
黎央也終于能靜下心,看這篇難度系數标了五顆星的閱讀理解題。
快速看了一遍,又帶着問題到文章中去找,圓珠筆勾出五道題的答案。為了确保正确性,她拿出手機,點進有道詞典,打算把不認識的單詞查一查。
這下沒剛才做題時專注,精神放松了下來,就隐約感覺有一道視線好像落在她脖子上。
可她後面坐的不是秦饒嗎,他沒事看她幹什麽。
黎央覺得是自己多想了,可還是有點不自在,手伸到後面輕輕撓了一下後脖頸。
然後繼續埋頭查單詞。
秦饒眼睜睜看着少女後脖頸被輕撓了一下,頃刻間白皙皮膚上出現一條淺淺的紅痕,幾乎能想象那皮膚是有多細多嫩。
秦饒眼皮跳了下,呼出一口氣,試圖将把胸腔裏的煩躁感一同驅趕出去。
黎央把單詞都查完,梁嘉澍的黑板報也寫完了,他洗完手回來:“央央我們走吧。”
走廊寂靜,夏夜的晚風輕吹着窗簾,将二人還沒走遠的對話送了進來——
“央央你書包重不重啊,我幫你拎着吧。”
“不用啦,我長大了,可以自己背的。”
方才心底的煩躁感又湧了上來,怎麽聽怎麽覺得這樣的對話不爽,比外面聒噪的蟬聲聽着還煩。
學校對面書店。
“這套習題不錯,題目都很典型,講解也由淺入深,很詳細。至于卷子,你可以買這套,裏面把我們之前幾次調考的真題都收入進去了。”梁嘉澍給出參考意見。
“好,那我就買這兩本。”黎央彎起眼道,拿着走到收銀臺前,梁嘉澍也拿了本習題冊,放到她的兩本上去,對老板道:“一起付吧。”
說着将張一百的遞給老板,黎央想說不用,老板直接将錢收進抽屜,給他找零了。
黎央挺不好意思,想了想道:“我想喝奶茶,嘉澍哥你要什麽口味的,我請你。”
梁嘉澍沒推辭,笑着道:“你喝什麽我喝什麽。”
書店旁邊就有家茶百道,黎央進去買了兩杯多芒楊枝甘露,遞給他後拿吸管戳開,邊喝邊和他一起往車站走。
梁嘉澍和她家有一段順路的,可以搭同一輛公交。
兩人先後上了車,公交車往前行駛,馬路上突然橫沖出一只流浪狗,司機趕緊踩下急剎車。
所幸沒有撞上,只是車廂劇烈地颠簸了一下,黎央身體受慣性向前傾,手邊又沒有什麽能抓住的,她以為自己要摔倒時,後面伸來的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她胳膊。
那手寬大修長,貼着她肌膚的掌心幹燥,阻止了她進一步往前傾的趨勢。
黎央站穩了,回頭想要道謝,剛要出口的話在看清抓着她的人是誰時一頓,眼睛疑惑又驚訝地睜大了些。
還沒想明白他怎麽也是坐這趟公交,少年眉骨一揚,似是不滿:“不說聲謝謝?”
她被他說得臉一紅:“噢,謝謝你。”
她低頭,看向還被他抓在掌心的手腕:“我站得穩了,你可以松了。”
秦饒倒是聽話,一下松了手。
只是掌心還殘存的柔軟讓他不自覺地将手握了握。
他擡腳大步往前走。
後車廂還剩下一個座位,在梁嘉澍旁邊,本是給黎央留的,秦饒大剌剌地直接坐過去。
梁嘉澍:“……”
梁嘉澍主動站起來:“央央你坐吧。”
黎央并不很想和秦饒坐一起,但她前面有十幾站路,一直站着好累,而且直接拒絕的話,場面就有點尴尬。
她想了想,還是坐了下來,懷裏抱着書包往旁邊挪了挪,又挪了挪,争取離秦饒遠遠的。
秦饒面無表情地将小姑娘的這點小動作盡收眼底,唇角微諷地一扯。
黎央仰着臉和梁嘉澍說了一會兒話他就到站了,她揮手說了再見,看他下車後頭靠在椅子後背上,閉着眼休息。
本身上了一天課就有些累,那車又開得晃晃的,很有催眠的效果,她意識越來越沉,沒多久真睡着了。
在公交颠簸的過程中,少女那顆小腦袋就像小雞啄米一樣一點點往下掉,秦饒手機也不玩,就這麽看着。
似乎是等着看她睡得這樣熟,一會兒摔下座位的好戲,亦或者是心底隐隐期待的另一個結果。
乘客擠滿了車廂,混着汗,油炸食物和劣質香水的氣味,前面還有個扯着嗓門打電話,是秦饒從前多待一秒就受不了的環境。
但今晚,他耐性好得出奇。
終于,在司機又一個拐彎後,那腦袋落在了一個寬闊的肩膀上,然後再也沒再動了。
少女的呼吸輕,帶着一點溫熱,灑在他脖頸,像是身體裏過了道電,帶來難以言喻的酥麻感。
她身上的氣息也纏繞了上來,很幹淨的鈴蘭花香,明明很淡,卻足以為他将車上其他亂七八糟的氣味都屏蔽掉。
“啊司機!不好意思啊,我坐過站了!能停一下嗎?”
大媽的一聲喊驚醒了黎央,一開始腦袋還睡得有點懵,過了兩三秒,意識到自己正枕在秦饒的肩膀後,人吓了一大跳。
她忙不疊坐起來,又很奇怪他竟然能容忍了她這樣的行為,轉頭去看。
少年眼皮阖着。
原來也是睡着了。
松了口氣的同時臉上又一陣發燙,她還沒有靠在男生肩膀上睡過,何況那個男生還是秦饒。
就還剩一站就要到了,黎央幹脆站起身,背着書包費力地從擁擠的人群中擠出一條小通道。
她的座位很快坐下另一個人,秦饒瞬間睜開眼,那陣溫柔的鈴蘭花香随着她的離開消失不見。
窗戶拉開,夜晚涼爽的風吹進來。
他拿出手機,按開,屏幕亮出的光照着少年泛起一點紅的耳廓。
實驗周一到周六正常上課,遵循教育局的規定,周日上午是自願的自習。
說是不強制,但這半天老師會講這一周練習裏的一些錯題,大家心裏抗拒,大多也會老老實實來學校。
但這老實的大多數學生裏,顯然不包括秦饒和陳卓陽,方俊那兩個。
步行街新開的一家潮玩館幾乎囊括了所有的室內游戲,保齡球,射箭,飛镖,桌游,臺球,甚至還修了個滑雪場。
陳越陽和卓俊兩人拿着飛镖,咻咻咻地射了半天,發揮最好的一次也只是射到最中間那一圈。
“饒哥,你再給我們演示一次你是怎麽射的啊?”卓俊把一只綠色飛镖拿到秦饒跟前,笑得谄媚。
秦饒拿過,走到投镖的那條白線前,左手的指骨捏着尾端,神态和姿勢都極為放松,嗖的一聲,飛镖被投出去。
穩穩地紮在正紅心的點上。
陳越陽和卓俊兩個佩服得五體投地,又是豎大拇指又是大吹特吹饒哥牛逼,然後繼續研究怎麽射中靶心。
秦饒走到後面沙發區,找了個最偏的空位置坐下,鴨舌帽往臉上一蓋,閉眼打算睡會兒。
剛醞釀出了點睡意,後面的沙發來了一群人坐下,叽叽喳喳吵得很。
“今年實驗校花評選好難選啊,我真不知道這兩女生投誰。”
“投夏露濃啊。”另一男生道:“上回你們學校校慶,我去看了,這女的穿條長裙在那兒跳舞,腰扭得和水蛇一樣,我好幾晚做夢都是她呢。”
這話裏的深意很明顯,男生互相交換一個猥瑣眼神,在場的女生則裝作聽不懂的單純樣子。
“但這個新轉來的也好看,和夏露濃完全不用類型,看着特清純,不信你看。”男生把手機遞給同伴。
那同伴看了看:“還真是。”
又瞧了會兒,突然開口對在場的另一女生道:“新月,這照片裏的女生和你長得有點像啊。”
旁邊人一聽,全好奇圍過,看看照片又看看黎新月,五官确實有幾分相似,但明顯是照片裏的女生更驚豔清純。
大家心裏都有這麽個想法,就有個男生挺直地說了出來,黎新月還笑着的臉一僵,但這群人都是家裏有錢有勢的,她不敢得罪。
調整好表情,她去看了眼照片,眼神一下變了,嘲諷哼了聲道:“這女生啊,我認識,她是我表妹。”
幾個男生一聽,忙追問起來。
“她人根本不像她外表看起來那麽清純。她是她媽才十八歲就和人亂搞懷上的,後來那男人一家為了躲避她出了國,她媽身體不好,沒辦法才把她生了下來。她媽後來工作也是一路靠睡上位的,你們想想,她媽是這種人,言傳身教下她能好到哪兒?”
在場的另兩個女生臉上都帶上鄙夷的表情,男生卻是不在意這個的,管她性格怎麽樣,長得漂亮就行了。
再說了,長那麽一張漂亮清純的臉,要是性格浪一點,玩起來不是更爽嗎。
就有一個男生提議:“她不是你表妹嗎,你把她叫過來一起吃個飯呗。”
“對,叫過來啊。”其他男生也附和:“人多才好玩。”
黎新月沒想到事情會朝這個方向發展,她才不想讓黎央來搶了自己風頭,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敢沒敢把拒絕的話說出口。
這群有錢的男生都不是好脾氣的,得順着他們的心意。
只得拿出手機,走到前面稍安靜的地方撥出號碼。
她知道黎央是什麽性格,直接說她不會來的,電話接通後,黎新月道:“央央,我來例假把褲子弄髒了,我發你地址,你能給送條過來嗎?”
挂了電話,黎新月走回沙發坐下,對幾個翹首以盼的男生聲音露出個柔柔的笑:“她說一會兒過來。”
男生對這結果都挺滿意,坐一群人中間,家裏最有錢的男生叼着煙,笑得不懷好意:“你讓她動作快點啊,吃飯前還想她陪我打幾局保齡球。”
那把細腰看着就勾人,等會兒打保齡球時摟起來一定爽。
“好,我和她說一聲。”黎新月很聽話地拿手機就要發微信催黎央,一道身影壓了下來。
掌心裏的手機被猛地一下粗暴拽走,黎新月擡起頭,對上一雙冷戾的眼。
這些人中只有一個男生是實驗高中的,其他人都是比實驗次幾個檔次的三流高中,但都認識秦饒。
不僅認識,還打心底裏怵他。
“饒哥好巧,你來這兒玩了。”剛還拽得不行的男生把煙從嘴裏拿出來,一把在煙灰缸裏按滅,笑容謙卑讨好。
吊頂打下的白光勾勒出少年輪廓鋒利分明的下颚線條,他光站着,氣場就很有壓迫感。
秦饒扯起唇懶散地笑了聲,只那笑卻絲毫不達眼底,看着更陰沉可怖,聲音每個字都像是在冰水裏浸過一遭。
聽得人骨頭發冷。
“叫個小姑娘來陪着打保齡球多沒意思,要想打我來陪你玩啊。”
作者有話說:
有的人
表面:冷酷無情大拽比
實際:被老婆靠着肩膀睡一下就耳朵悄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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