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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莫怔在原地,看着孟譚溪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視線裏,卻說不出一句話。不是早就知道了,他記不住東西的麽?怎麽在聽到的那一刻還是覺得心上一滞,是了是了,是那張臉太像譚清了吧。不由自主的就将孟譚溪看成了譚清吧。譚清那樣的人,如果有一天變成孟譚溪這幅樣子,也難怪他不舒服。真是不論兄弟兩個長得再像,孟譚溪都不是孟譚清啊!他們兩個也不過是一張臉像,并且就連這一張臉也因為譚清眼角的紅痣而讓一個變得豔麗難言,一個清秀的就像是碗白水,毫無味道。
“冥主大人,磬竹仙君來了。”年輕的鬼差腳步飛快的抱到黑衣的鬼身邊,驚醒了久遠到不知年月的回憶。
徽莫拂袖離去,“走吧!”
冥主徽莫,傳言其真身為上古神獸黑麒麟,天界上神,成年後掌冥府大權,地位崇高。
可近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高傲到對所有人都不屑一顧的神仙許多年前愛上了一個名叫孟譚清的凡人。并且時常去三途川等那人輪回。冥界的鬼差一找不到他就知道又去了三途。
譚清譚清。徽莫默默念着這個名字,腦中浮現的是廟會初見時人山人海裏他回眸看他的一笑,靜世芳華,那一刻玄嚣人世瞬間寂靜。便是那一笑,要去了冥主徽莫一顆真心,生世情愛。
那個時代相繼現今多少年月已不可記。冥主徽莫封去修為,游歷人間,江南蘇州,風景秀麗,美人似水,更有蘇繡一絕名揚天下。令冥主流連不去。
而蘇州雙江城孟家祖傳繡藝精妙細致,世代供奉皇家。孟家代代一脈相傳,不想到了那一輩,一胎雙生。兄長名喚譚清,次子跟着兄長,改清為溪。
譚溪。孟譚溪。夢若譚溪。不若嘆息。
那一年,孟譚溪十七歲,孟譚清十七歲生辰。隔着人世迢迢,遠遠的一眼,便躲不過一生的相思。孟譚溪越過喧嚣塵世看了徽莫一眼,徽莫跨過無邊凡
塵走到了孟譚清的身邊。
從此,都是萬劫不複。
鬼來了一只又走了一只,來來往往每一日聽得都是不同的故事,但時間久了也總能找到相似的地方,讓鬼乏味。
但那一只鬼,漂亮的很特別。我悠悠的提起竹竿又插下,眼睛不由的往那只青衣的鬼看。這樣似乎并不禮貌,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人總是喜歡漂亮的事物,做了鬼也不例外。那只鬼的左眼眼角的紅痣像是用最豔的胭脂沾染上的,美得不可模仿。可能是因為那顆痣原本就應該存在于他的臉上吧!
“我們,認識麽?”呢個好看的鬼看着我斟酌着問道,唇邊的笑很溫柔。
他應該很讨人喜歡,沒有人會讨厭美麗,同樣也沒有人會拒絕溫柔。“你很漂亮,但我想我并不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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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鬼淺淺的笑,眼角的紅痣豔麗的發亮,好像只要多看一眼就會被灼傷。“謬贊了。我倒覺得與你似曾相識啊。”
“哦。那可能你上輩子恰好乘的也是我的筏子。”我無所謂的說,又慢悠悠的問他,似是不經心的随口一問:“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他真是個好脾氣的鬼,似乎也很愛笑:“我叫洛清,你呢?”笑容是穿透人心的利器。
“我不知道,可能是忘了吧。不過他們叫我,引渡人。”我轉過頭,竹竿劃開一道又一道的水紋,漣漪一圈又一圈永不止歇。
“這樣。”他偏頭看我良久。我知道,卻不想理會,竹筏快到對岸了。幹淨而好聽的聲音如玉石破碎,傳進了我的耳朵,“是了,怪不得我一見你如故人,我們長得一樣呢!只是我比你多了顆痣,其實......”
他還在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麽,我卻已經看見了對岸,涼涼的打斷他:“他在等你,下船了,去找他吧!”是啊,不過是少了一顆痣。
洛清疑惑的轉過頭,有人在等他?朝着引渡人指的方向看去,卻只看到一團黑黑的影子,似乎是個人的形狀。
“那是誰?”洛清問。
“不知道。”引渡人停下竹筏,說:“我不認識他。”
“可你說......”
“我忘了,下船吧。”
洛清無言,下船兩步,又不由回頭看,卻只看到一個灰撲撲的背影,瘦弱的像是不用風吹就能散落的沙塵。“其實我們長得一樣,并沒有什麽差別。”他高聲喊,希望那只鬼可以聽見,縱然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說這一句,或許如引渡人而言,前生由他渡他過川水,或許更久更久的以前,他和他還有另一番糾葛。
“你來了。”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洛清回頭一看,認清了那是一個俊美的黑衣神靈。洛清突然覺得無奈,那只鬼的記性果然是不好。
“冥主大人,許久不見了。恩?引渡人說你在等我?”洛清太陽一笑,心想,那只引渡的鬼怎麽連着地府最大的大人都忘了。連他這個新死的鬼魂都認得,到底是在前生輪回是在奈何橋頭匆匆看了他一眼,一回冥界遍地的彼岸花便讓他記起了前生的記憶,想起了這個俊美到只看一眼便難以忘記的大人,但也僅止步于前一世。
“二十七年。譚,不,洛清,走吧!我送你去輪回。上一世沒來得及送你,這一次,我送送你。”徽莫笑,看着這個輪回了千生萬世也不曾變過一毫的人。眼神纏綿如絲縷,百轉千回。
洛清一愣,複又笑了,率先起步:“看來冥主大人也與我現在所不知的許久以前。有不小的淵源。我可以問問我們只見所發生的事情麽?”
“我們,呵,是我對你一見鐘情。”徽莫開口,明明萬言千語皆在心,開口卻只能淡淡一句略過萬般糾葛。“罷了。那事早在歷史時間裏灰飛煙滅,現在去提,早沒人知道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好好去輪回吧!”
“是麽?”洛清低眸,然後搖搖頭,“可洛清怕是要辜負冥主大人一番美意了。”奈何橋已經隐隐約約可以看見了。洛清勾唇,深情不可描畫,“啊答應了一個人要在奈何橋頭等他來尋我。下面的路我自己走吧。”
“譚清。”徽莫叫着記憶深處那個溫柔男子的名字,看着眼前似乎絲毫不曾更變的洛清,“你......”
“我,已有傾心之人。他,很好。”所有悲喜相遇,愛恨離別不過化作一笑,一句很好,卻訴說盡了情深。
“是,麽、”徽莫停下腳步,洛清卻不停。她一步一步将徽莫眸中的背影越縮越小,越洗越淡。洛清背對着徽莫開口:“冥主大人,譚清已去,還望節哀。都說六界生靈,其中凡人最為情重,不過是因為——人,活不過百年,所以更懂執着。百年之後縱有輪回,可輪回之後的那個人便是再像,都不再是從前的那一個了。”
徽莫苦笑:“我就知道是這一句。哪一回送你,不得重新聽一會,也習慣了。”只是人心易變,連你也不例外。或許真如你所言,孟譚清已經死了。
徽莫閉上眼,又想起初見他時,他回頭的那一笑,心痛不可名狀。譚清,縱然這些我通通明白,卻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看你來,再一次又一次的送你離開。如果連等待,我都要放棄了的話,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麽,無盡的歲月裏我還能有什麽期望。不過一潭死水,了無生機。
☆、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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