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這段時間工作室衆人為了池景辰的新專輯, 每個人都很忙碌,池景辰錄完了新歌,又在瘋狂練習MV的舞蹈, 徹夜徹夜的不回家,每天練習到天明, 早上來公司的衆人都被吓了一跳。

池景辰出道這麽多年,敬業認真一直為衆人所稱贊。

“這哪是努力。”周成和小陳聽見衆人的感慨, 趴在練習室的門上張望, 擔憂道:“這分明是不要命啊,這樣練下去, 遲早會出事的!”

小陳被他壓在下面,什麽也看不見,只能從周成的描述和一聲聲的嘆息中窺的幾分事态的嚴重性。周成深深地嘆了口氣,站直身體,坐在練習室前的小板凳上, 從口袋裏掏出根煙來含在嘴裏,小陳見着了, 瞬間瞪大了眼睛, 壓低着聲音緊張道:“周哥,公司裏不讓抽煙的!要罰錢的!”

周成已經摸到打火機的手一哆嗦, 而後淡定拍了拍褲袋子,睨他:“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我什麽時候說要抽煙了,我就是含着不行啊?”

小陳假裝沒看見他遺憾的表情, 透過門縫看見池景辰靠在玻璃上休息,黑發被汗水濕透,劉海淩亂而又服帖地黏在額頭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視線卻很漂浮,沒有定點。

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偶。

他微微回頭看向含着煙不能抽,過幹瘾的周成:“周哥,辰哥最近情緒很奇怪,每天也不回家。”

嘴裏的煙嘴被口水打濕,周成啧了聲扔進垃圾桶裏,“說你沒談過戀愛吧,這一看就是吵架了。阮蘇脾氣那麽好,也不知道他們倆怎麽搞的。”

小陳蹲在周成旁邊,點開阮蘇的微信,手指劈裏啪啦地在鍵盤上點着,頭也不擡:“那就問問蘇蘇姐呗,不然以辰哥的性子,我覺得他們倆很難和好。”

他很快把消息發出去,比了個耶的手勢:“搞定,就等蘇蘇姐的回複了。”

周成跟着他一起盯着手機,以往阮蘇回消息差不多都是秒回,這次兩個人盯得眼珠子都快粘在屏幕上了也沒等到回複。

“蘇蘇姐怎麽不回我啊...”小陳點開微信上下檢查一番,“沒問題啊,為什麽沒有消息?”

話音剛落,就聽見手機“叮咚”一聲,屏保亮起:

【蘇蘇姐】:我跟他已經分手了,可能是因為這個事情吧?如果是的話,真的很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不過他應該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周成和小陳都看到了這條消息,雙雙擡頭,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辰哥這個樣子...”小陳轉頭看了眼練習室裏不要命一般瘋狂練習的男人,呆呆道:“我怎麽覺得不是過一段時間的事情......”

他突然看向周成,恍然大悟:“周哥!會不會就是你平常時老說阮蘇太好了,所以烏鴉嘴顯靈了?!”

新專輯的MV很順利,池景辰卻覺得不滿意,一遍又一遍地重拍。這部MV是池景辰的單人舞蹈,難度不小,跳個幾遍下來,池景辰已是滿身大汗。他卻仿佛沒有感覺似的,一遍又一遍地重來,衆工作人員已經最開始的稱贊變成了害怕。池景辰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怕了,臉色蒼白得如同牆壁,汗水流進了眼眶裏變得猩紅,可他還不知疲倦地要求重來。

最後是有人将周成請來才讓池景辰停下。

“你已經很好了,沒必要太苛刻了。”周成把毛巾扔給池景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一旁的小陳使了個眼色:“後天就要去錄綜藝了,狀态不能太差。我讓小陳送你回去,好好休息,MV剩下的工作就交給他們吧,肯定能給你制作得滿意。”

“好也沒留住。”池景辰突然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周成沒反應過來,“什麽東西?!”

池景辰定定地看他一眼,看得周成和小陳心裏都毛毛的,輕輕搖頭,“沒什麽,你聽錯了。”說完就轉身走了。

“他剛才說的什麽意思?”他走了好一會兒,周成才漸漸反應過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小陳求證:“他說的是不是阮蘇?是阮蘇提出的分手??”

池景辰沒讓小陳送,自己開着車就回了長恒世家,經過保安亭的時候一晃神差點就直接闖進去了,幸好被中年保安叫住:“哎哎哎池先生!您還沒登記!”

池景辰耳邊嗡嗡的,像是有一群蜜蜂圍繞,又像是有很人同時在說話,腦海裏閃過一幀幀阮蘇的畫面,一會兒冷漠,一會兒是分手後的慶幸,一會兒又是阮蘇拿着一支口紅質問他。雜亂無章的畫面充斥着腦海,池景辰感覺自己快要炸掉了。

聽見老保安的呼喚,他下意識地踩下剎車,刺耳的剎車聲讓他緩緩回神,才驚覺車頭已經貼着電子欄杆了,再往前一點就要撞上去了。心跳如雷,他怔怔地看向老保安,扯了扯唇角:“不好意思,忘了。”

老保安也被他吓得不輕,嘴裏念叨着什麽遞給他登記冊,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問道:“池先生,阮小姐旅游還沒回來嗎?”

池景辰簽名的手一頓,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黑色的歪曲筆跡,輕輕擡頭:“您找她有什麽事嗎?”

“害,也沒什麽事情,就是我鄉下的親戚給我送來了一些新鮮的菜,都是自家種的,我尋思着阮小姐喜歡,想給她送點。她老關照我這孤寡老人。”老保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次她說她要去旅游,我就想交給您,但是這段時間也沒見着您。有些菜已經蔫了,我就給留了些土豆,還有一些花花草草,既然您今天在家,不如就拿回去吧?”

老保安絮絮叨叨地說着轉身進了保安室裏,很快就搬出來一個大箱子,臉上的皺紋都笑得皺在了一起:“阮小姐人特別好,我這點小東西還怕她不喜歡,結果她說特別喜歡。阮小姐還總跟我說池先生你也覺得好吃,你們要是有特別喜歡的,下次我還給你們送!”

池景辰從來不知道阮蘇還和這個老保安熟撚,又或者說是,他從未聽阮蘇提起過這件事情。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喉嚨裏,他張了張嘴,好半晌才聽見自己微微沙啞的聲音:“...謝謝,很喜歡。”

時隔半個多月再回到家裏,地板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一開門就很明顯的感覺到這裏一點人氣也沒有。沒有從前一打開門就撲上來的阮蘇,也沒有早就擺在門邊的拖鞋。

池景辰打開鞋櫃,只有一雙黑色的拖鞋孤零零的躺在裏面,黑洞洞的,似在無聲控訴。

客廳裏空了許多,那些阮蘇喜歡的小擺件全都消失不見,被堆放在客廳角落的一個大箱子裏。他走進洗手間,洗漱臺上原本一粉一藍的牙刷和杯子也只剩下他的那一份,毛巾,浴袍,每樣都只剩下他一個人的,看上去格外空蕩。就連卧室的床單都從阮蘇最喜歡的淡粉色變成了他曾經鐘愛的黑色。當初是阮蘇覺得黑色太冷淡,堅持要換上所謂的‘暖色’調。

可現在她又把這一切恢複成冷冰冰的了。

唯一沒有清空的是衣櫃裏的那些衣服。那些池景辰給她買的,全都沒帶走。

餘光瞥到衣櫃門內裏有一抹粉色,池景辰輕輕摘下那張粉色的便利貼,上面是阮蘇秀氣的熟悉字跡:

【TO池景辰:你的東西我都沒有挪位置,你放心,我走的時候已經把我的指紋删掉了。當然你也可以再設置一個密碼。祝安好。

——阮蘇】

池景辰盯着那張粉嫩的便利貼看了許久,酸酸漲漲的奇怪感覺蔓延開來,順着血液,悄無聲息地竄進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密密綿綿地生紮着他,透着刺骨的寒意。低垂的長睫輕顫了顫,唇瓣血色盡失,池景辰倏地收緊手指,将紙條緊緊纂成皺巴巴的一團,像是要生生捏成齑粉。

半晌,他跌坐在床邊,卧室還是那個卧室,但氣息卻變了。再沒有那股溫溫軟軟的好聞香氣,冷冷清清的。

就像她從未來過,一點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也沒有。

池景辰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是真的生氣了?

傍晚時分,天色漸漸沉澱下來,周成的電話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很是突兀。

“什麽事?”很久沒說話,突然開口有些沙啞。

“你怎麽了?”周成随口問了一句,說:“今天晚上《奮鬥的莊園》的導演想幾個主要嘉賓一起吃個飯,提前認識一下,順便讓策劃組的工作人員根據每個人的特性對劇本微修。你來不來?”

池景辰把紙團塞進口袋,揉了揉眉心:“為什麽是策劃組的,這種事情一般不都是編劇組的事情嗎?”

“還不是因為你挑的這個綜藝劇組窮呗,就一小投資商,成本低。”周成翻了個白眼,“叫你認真看着選,你偏偏随意得很。別扯旁的了,你來不來?不來我就一個人去了。”

“去。我換個衣服,你來長恒這接我。”

他的答應在周成意料之中。當初兩個人都是沒有背景,是靠着努力和實力一步一步走上來的。池景辰很敬業,只要是他要做的事情就會腳踏實地完成,再累也不會推辭。

“行。也不知道這次的策劃是誰寫的,希望別太坑。”周成剛嘀咕完,往旁邊的策劃書負責人名單上瞟了眼,這一瞟差點把他給吓出心髒病。阮蘇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上面。

“蘇蘇,對不起,要是那個時候我能強硬一點跟組長說一說就好了,說不定你就可以跟着我一起了。”苗昭桃的眼睛水潤潤的,愧疚地望着她,“你要是有什麽不會的可以來問我,我就算熬夜也一定教會你!”

阮蘇聽着她這話覺得很是莫名其妙:“你為什麽要道歉,決定是組長下的,跟你有什麽關系?再說了,我跟着副組長,他不是也能教我嗎?”

苗昭桃擔憂地嘆了口氣:“你跟誰都行,可...”她話沒說完,欲言又止的,深深地看着阮蘇,長嘆息道:“等你去見完副組長就知道了,是我對不起你,沒能跟組長說說。”

“小桃,等阮蘇去了她就知道了,這不能怪你。”鄰座的同事拍了拍苗昭桃,安慰她:“你也別太操心了。”

阮蘇頓時就皺起了眉頭,不明白為什麽苗昭桃要一直道歉,明明就跟她一點關系沒有。現在在別人聽來,就好像是自己在埋怨苗昭桃沒幫自己說話。

“篤篤——”

阮蘇敲了敲門,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聽見可以進去的指令。

可是...苗昭桃說褚立輝就在辦公室,沒見他出來過。

想了想,阮蘇又敲了幾下,“副組長,我是新來的阮蘇,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然而還是沒人理她,就在她再次敲門時,裏面傳出一個不耐煩的男聲:“進!”

阮蘇推門進去,辦公桌後坐着一個戴着眼睛的瘦弱男人,知道她進來也沒有說話,一直低着頭。阮蘇發現那是一幅跟辦公桌差不多大的拼圖,不知用意,主動開口,說:“副組長,我是阮——”

“我知道,你剛剛說過了!”褚立輝很不耐煩地擡起頭來,阮蘇這才看清楚他的樣子,瘦巴巴的,眉頭緊鎖,看起來很暴躁。“來找我幹什麽?”

剛才開會的時候褚立輝沒有去,原來他一直在辦公室裏。阮蘇一邊琢磨着,彎唇微笑道:“李組長叫我來找您,我給您負責的《奮鬥的莊園》打下手。”

聞言,褚立輝終于正眼看了她幾秒,很快又低下頭,阮蘇聽見他不耐煩地罵罵咧咧着:“又來一個倒黴鬼.......”

阮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現在職場上還能這麽直白嗎?

“行了行了,你可以出去了。”褚立輝低頭繼續玩他的拼圖,沒再理她。

就這樣?!

阮蘇有點迷茫了,小心翼翼問:“副組長,那我現在需要做什麽工作?”

褚立輝頭也不擡,“出去。”

“......好的。”阮蘇出去的時候又被他叫住,正期待着他布置任務,就聽見一句冷冰冰的:“把門帶上。”

阮蘇扯了扯嘴角,暗暗癟癟嘴:“好的。”

按照一般情況,不都是會讓她回去研究研究策劃書什麽的吧,怎麽啥也不幹?

從褚立輝辦公室裏出來,阮蘇滿腦子都是小問號,見到她,苗昭桃立馬迎上來:“怎麽樣,是不是很...”苗昭桃擠了擠眉,而後憐惜地嘆了口氣:“真是委屈你了。”

“???”阮蘇注意到,她出來後,其他人的視線也若有若無往她們這邊看,從容坐回到椅子上:“還好。”心裏卻泛起了嘀咕,這些同事們似乎都讨厭褚立輝,但從剛才的反應來看,用讨厭這個詞形容并不太準确,更多的好像是...

懼怕。

下班後路過藥店,阮蘇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驀地轉身跑進了藥店。

看見那兩條醒目的紅色杠杠時,阮蘇整個人都懵了,大腦一片空白,捏着驗孕棒的指尖微微顫抖,心頭直跳,呼吸陡然變得緩慢。阮蘇不敢相信地盯着那根小棒棒,上面的兩條紅色杠杠似乎在逼着她認清現實。

不知道在客廳裏坐了多久,整個房子都暗了下來。褚立輝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阮蘇怔怔地聽着,末了:

“知道了,現在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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