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一好

◎“我才不做那勞什子的真君子,我要做阿棠一個人的風.流鬼。”◎

季路元不動了。

他不僅自己不動, 手臂還突然箍緊了郁棠的腰,将她也同樣勒抱的動彈不得。

郁棠冷不防被他束縛得呼吸困難,一仍舊貫地去掰季世子的手指, “季昱安,你,你松開點。”

季路元依言松了些力道,臉卻順勢埋進她的頸窩裏, 無聲無息的, 也不知是在做什麽。

郁棠完全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她微微側過身子,“季昱安, 你怎……”

話未說完,眼睛就被季路元擡手擋住了。

郁棠不解地‘咦’了一聲, “你究竟怎麽了?為何要捂我的眼唔……”

嘴巴随即也被緊緊捂了個完全。

季世子的聲音悶悶地傳過來,盡管聽不出情緒, 卻莫名有些像在撒嬌,

“阿棠別看我,也別說話。”

郁棠:“……?”

雖然不懂季世子又在鬧什麽別扭,但無奈郁棠自小就是個好脾氣的軟性子,她果然不動了,就這般将‘不看也不說話’的狀态默默維持了好一會兒,直至着實吐納艱難,她才終于忍不住開口同季路元商量道:

“季昱安, 你能不能先松開我,讓我喘口氣。”

……

季路元略一猶豫, 慢吞吞地松了松手。

于是乎, 那雖說脾氣極好, 卻也并非全然純良的小公主抿着唇角狡黠一笑,趁着這個機會向後一仰,手臂朝上一擡,就此掀開了遮在她二人頭上的厚重氅衣。

如水的清朗月光頓時為虎作伥一般地成為了小公主使壞的幫兇,攀着破敗的窗沿一路向內,乘虛而入地照亮了季路元掩在黑暗中的眉眼。

季世子身形一僵,反應極快地扭頭去躲,可郁棠就坐在他懷裏,雙臂勾着他的脖頸,上半身無比流暢地随着他轉身的動作晃蕩了半圈,繼而向下一拽,直直同他撞上了眼神。

“季昱安,你到底……”

她猛地頓住,如同見到鬼似的無比詫異地瞪大了雙眼。

帶着濕氣的陰冷夜風随之吹拂過她生着薄汗的後頸,郁棠本能地抖了一抖,下一刻就被季路元護着腦袋重新抱進了懷裏。

“都發汗了還玩?”季路元撿起地上的氅衣複又披回到郁棠身上,“得了風寒生了高熱,我看你還玩不玩。”

郁棠顧不得接他的話頭,只是惶惶擡起手來,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泛着薄紅的眼角,

“你哭什麽呀?”

她有幸活了兩輩子,除去前世身死後瞧見過季世子的淚水,過去的十數載中都從未見過季路元如此惹人憐愛的柔軟模樣。

別說眼眶泛紅了,這人向來要強,少時就算摔了胳膊斷了腿,都絕不會開口喊一聲疼。

“季昱安……”

感受到指尖的濕濡,郁棠心底愈軟,簡直恨不得從袖袋裏掏出一把糖來哄他。

她雙手并用地去捧季路元的臉,季世子卻是略顯狼狽地偏頭躲避着她的注視,“我哪裏哭了?我有什麽好哭的?”

郁棠試探性地欠身親了親他薄薄的眼皮,見他沒有躲,便又将甜軟的吻一路灑到了他的眼尾。

季路元微微阖眼,難得顯出幾分乖巧的模樣,他款款摩挲着郁棠的後背,許久之後才輕聲開口道:

“我只是,太開心了。”

他的出生本就是個錯誤,是個束縛着鎮北王和平盧縣主的最大的枷鎖。幼時随母親住在宮中,他偶爾也聽過母親愁郁醉酒後的呢喃,母親會無意識地反複絮語,直至那些話銘心镂骨地刻入他的骨髓。

她道:“昱安,或許真的是娘親錯了,娘親不該将你帶到這世上來。”

每十日的離宮團聚也是如此,鎮北王對于王妃的挂懷與思念直白鮮明且溢于言表,可對待他,那人卻似乎總是持着一種扭結又矛盾的複雜情感。

他将‘鎮北王’這頭銜之下包含的一切都纖悉無遺地留給了季路元,但季世子卻能從中明顯地體會出他錯綜交織的關切與厭惡。

更枉論王妃身故之後,他将季路元帶入軍營,親手将他培養成能夠柄政疆北的真正雄主,然在此期間,他卻又缪悖地給自己的親兒子下了毒……

“阿棠,我真的太開心了。”

他就在這樣遭人厭棄的環境中默默長大,不過是過去還是現在,似乎都只能依靠着郁棠散發出的溫暖過活。

一如幼年時期,他麻木地聽完母親醉酒後的真心話,心灰意冷地獨自坐到冷宮的宮牆之下,郁棠在不經意間發現他,便總會提着裙擺小跑出來,笑盈盈地握住他的手。

“我今日有三塊梅子糕,季昱安,分你一塊半。”

小小的郁棠将糕餅放進他手中,想一想又改口道:

“還是算了,你個子高,要多吃些,給你兩塊吧。”

……

熄滅的柴火堆冉冉冒着青煙,郁棠眉眼彎彎,嬌聲嗔了他一句,“誇張。”

季路元将她抱得更緊了些,膽怯又期待地向她求證,

“阿棠方才說的是真心話嗎?你真的心悅我?”

郁棠羞澀地抿了抿唇,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在這世上只心悅我一個嗎?”

“對。”

“從今以後就同我最好了嗎?”

“沒錯。”

“那日後若是再出現什麽旁的人,譬如盛時聞那等毫無廉恥的浪蕩子,阿棠也是與我第一好嗎?”

“嗯,不管誰來,都是與你第一好。”

“就算是郁璟儀也只能排在第二?”

“……季昱安,你給我适可而止。”

“……嘁。”

季世子一臉不爽地撇了撇嘴,甕聲甕氣地埋頭咬她的脖頸,

“我就知道會是如此。”

“哎喲,你與璟儀又不一樣。”郁棠莞爾拍了一記他的後背,“季昱安,你怎麽這麽小氣?”

“我哪裏小氣了?”季世子怏怏不平地在她腰間掐了一把,“阿棠不許嫌棄我。”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休養了一整夜的季十一悠悠轉醒,悶悶地發出了兩聲輕咳,季路元戀戀不舍地又在郁棠唇邊親了親,而後才握着她的手站起身來,妥帖地替她穿好氅衣,背起季十一繼續趕路。

郁璟儀身上始終帶着此行北上的禦賜令牌,她原本打算用這令牌去尋栎林校場的督軍,讓督軍将她與郁棠秘密地送回北上的隊伍裏,可無奈昨夜出了那樣的事,為免多生是非,校場自是去不得了,季十一又有傷在身,故而一行人便只能緩下進程,暫且尋個客棧落腳歇息。

季十一容色蒼白地躺在榻間,面上的愧疚藏都藏不住,“世子,不如就将屬下留在這裏,您帶着兩位公主先行歸隊吧。”

季路元專心致志地替他肩頭上的創處換藥,“別想這麽多了,你先将傷養好再說。”

季十一還在堅持,“可是今番本就是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公主們只有盡快回到北上的隊伍才能……”

他倏地住了口,險些被胸前那突然收緊的繃帶勒得吐血。

季路元上完了藥,正二指交叉着将繃帶利落打了個結,他并不是一個輕手輕腳的人,面對郁棠時都尚且做不到每時每刻收着力氣,更枉論眼前之人還是同他在軍營中一路摸爬滾打,皮糙肉厚的季十一。

是以當他放下藥瓶,尤自要打第二個結時,始終站在他身後的郁璟儀終于看不下去了。

“季路元,”郁璟儀眉頭緊颦,“你就不能稍微輕點嗎?”

季路元回首睇她,“這還重?要不你來?”

郁璟儀提着裙擺往前走了走,“我來就我來,你讓開。”

她不甚客氣地将季路元推到一旁,輕手輕腳地解開了那條被季世子綁得亂七八糟的繃帶,餘光瞥見傷口再次沁了血絲,便又用指尖沾了些藥粉,小心翼翼地去塗那創口。

涼津津的指尖猶尚微微泛着粉,指腹柔滑細膩,同軍營裏那些糙漢子們常年舞刀弄槍磨出來的粗糙全然不同。

季十一神色不明地擡了擡眼,待到郁璟儀重新替他系好繃帶,他才沉聲同她道了句謝,

“屬下,多謝公主。”

郁璟儀撩着眼皮睨了他一眼,“趕快好起來,不然本公主砍了你的腦袋。”

威脅被砍腦袋的季十一尚且不曾答話,一旁的季世子反倒先一步‘啧’了一聲,“郁璟儀,十一可是我的近……”

郁棠眼疾手快地從背後捂住他的嘴,連拖帶拽地将他拉走了。

直至二人回了另一間客房,季路元才不悅地皺了皺眉,握住郁棠的手指捏了捏,“阿棠方才拉我做什麽?”

郁棠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她直覺郁璟儀與季十一之間的氛圍有些不對勁,可若真的掰開揉碎了來分析,她又說不出個确切的所以然來。

“我……”

郁棠眸光閃爍,随口扯了個由頭來應付他,

“我這不是想盡快看看你嘛,季昱安,你有受傷嗎?”

“沒有。”

季世子又被她哄得笑起來,握着郁棠的手将人抱坐在自己的膝頭上,

“阿棠不用擔心。”

從幾日前郁棠失蹤開始,季世子便始終處在一種精神緊繃的焦灼狀态,直至此時将人結結實實地摟在懷裏,他才終于算是得了個短暫的安寧。

季路元徐徐卸了力氣,腦袋搭進郁棠的頸窩裏,手臂自後環上她的腰身,鼻尖輕輕嗅了嗅,喟嘆似的蹭了蹭她的耳垂,

“阿棠好香。”

托季某人前段時日暗自鬧別扭的福,郁棠已經許久沒聽他說過此等放肆的葷.話了,此刻乍一聽聞,她先是習慣性地紅了紅臉,繼而便冉冉生出了些莫名難捱的羞恥之意,

“我已經兩天沒沐浴了,香露也沒有用着,哪裏就香了?”

季路元輕吻着她耳後的紅痣,“哪裏都很香,阿棠自己聞不到嗎?”

柔軟的唇慢條斯理地移到郁棠的脖.頸上,季路元半阖着眼,低啞的嗓音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

“阿棠在榻間發汗的時候,身上會有金露花的味道。”

郁棠不理他,耳朵尖卻是随之也泛了紅,顯然是想起了她在榻間發汗的具體情形。

尤在沉默羞恥間,季路元已經用下巴蹭開了她的一點衣襟,他将腦袋垂得愈低,聲調也愈加地喑啞粘稠,

“不僅很香,還軟軟的,想讓人……”

幾近于呢喃的低語被他模糊地吞進口中,郁棠聽不清他在說什麽,腰身的位置卻是愈發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動作。

竹骨扇重見天日,鮮明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郁棠微張着口,眼底水霧迷蒙,卻又忍不住地出聲淬他,

“你,你前些日子不是還說要做君子嗎?”

結果現在又反複無常地湊上來和她膩歪。

季路元自是聽懂了她的嘲弄,甘之如饴地沉沉笑了笑,

“阿棠都說心悅我了,我還做什麽君子。”

他低.喘着靠近她耳邊,

“我才不做那勞什子的真君子,我要做阿棠一個人的風.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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