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 (6)
已經會爬了。把他放在地上時,稍不注意,就給你跑個沒影。通常這時候都是飯團把他找到的,有時候是在床底下揪出來的,有時候是有樹下扯出來的,有時是在桌子下拖出來的。羅雲初就不明白了,湯圓這小混蛋咋那麽愛躲起來呢?而且飯團也像裝了雷達似的,一找一個準,她這做娘的都搞不懂這哥兒倆了。
小湯圓像小兔子一樣,長出了四顆門牙,可能是牙根癢吧,老愛往小嘴裏塞東西。飯團舍不得他把小嘴弄髒,常會把小胖手伸過去,忍着痛痛讓他咬。
羅雲初每次給他的傷口擦藥時都要說他一回,每回他都是傻笑般應了,下回還繼續。久而久之,羅雲初也懶得管他們兄弟倆的事了。
86、飯團淋雨...
“今天會有雨。”早上,老農看着東邊天邊的彩霞,滿臉歡喜。
另一個老漢瞥了他一眼,死氣沉沉地回答,“有雨又能如何,地裏的莊稼早死絕了,現在種也趕不及了。”都四月了,初夏了,早過了春節播種時節。
“你懂啥?種不了稻子麥子,也可以種點紅薯玉米之類的,吃紅薯葉玉米杆子總比吃餓羊菜強!”
餓羊菜,這種平時羊餓急了才肯吃的植物。嫩綠的枝葉看上去非常可口,但需要用水泡六七天,才能除掉菜裏的澀味。
老漢點點頭,也是,這餓羊菜真的好難吃。
接下來的日子,連續下了幾場雨,河裏也有水了,山裏長滿了蘑菇,村子裏許多人都出發去采蘑菇了。羅雲初并趙大嫂顧氏等也去采過一兩回。有雨,屋後的樹下的木薯頭上也長了一些木耳,羅雲初時不時地把大個的木耳采下來,或曬幹或用新鮮的來炒肉。
飯團跟着大胖兩人到村邊玩兒,注意對成堆的木薯頭上長上許多木耳,兩人很驚喜。飯團知道他娘很喜歡這種黑乎乎的東西,如果他把它們都摘回去,送給娘,他想,娘一定會很高興的。
兩個孩子摘了一會兒,兜裏都裝不下了,看着一大堆的木耳發愁,還有好多沒摘呢。
“飯團,你腿短,沒有我跑得快,你在這等我哦,我回去拿籃子來把它們都裝回家!”大胖指着那堆木耳,一臉嚴肅地說。
飯團低下頭,看着自己的小短腿,再看看他明顯比自己長了好多的腿,嘟了嘟嘴,不甘願地應了下來,“好吧,大胖,你要快點哦。”
“放心吧,我很快的。”大胖說完就往村子裏跑去。
“大胖,去抓知了去不去呀?”大胖才進了村子便被人叫住了。
“抓知了?”
“是呀,走吧,一塊兒去吧,看,我們工具都準備好了。”
“好呀。”大胖欣喜地應道,轉眼,他忘了還在村邊等他的飯團。
飯團邁着小身子趴在木薯頭堆裏摘了一會木耳,還沒見大胖回來,他有些焦急。小孩子的心性就是沉不住氣,他不時地在那堆木耳面前晃悠,就想着早點把木耳送到他娘的手中,然後想象着她高興地大笑的樣子,他就興奮地直想笑。
等啊,等啊,等過了兩刻鐘……
熬啊,熬啊,又熬過了兩刻鐘……
他托着腮幫子,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雙眉皺成了一座小眉峰,怎麽大胖還沒來啊,好想早一點把這堆木耳送拿回去送給娘噢。還有,這裏的蚊子好讨厭哦,一直來咬飯團,他伸出小胖手,撓了撓露在褲子外的小肉腳,上面有好多紅點。
大胖怎麽還不來啊,飯團眼巴巴地看着路口。
好不容易熬到他摘完了一堆木的木耳,又好不容易摘完了另一堆,小家夥終于熬不住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想到了一個辦法,為此他還偷偷樂了一下。他可以把衣服脫下來,用來裝這黑乎乎的東西呀,這樣他就不用再等下去了。
他為自己想到的小點子得意地笑着。費勁地将衣服脫了下來,露出了白白嫩嫩的小身子,肉呼呼的,更招蚊子的喜歡了。他蹲下小身子,努力地把地上的那堆木耳往衣服裏放,時不時還要應付騷擾的蚊子,很辛苦很煩惱。木耳很多,衣服太小了,費了他老大的勁才勉強把它們包好抱着走。
飯團經過之處,遍地木耳,那小家夥還一無所覺,屁颠颠地往村子裏走去。不過若此時有人跟在他背後一路撿,待他到家了,指不定斤把木耳就到手了。
他拽着那一大包木耳沿着小足氣喘籲籲地走了好久,鄉間小路在四歲的飯團眼中,大都長得一模一樣。他只能憑着自己的感覺找回去的路。
走啊走,他感覺走了好久,怎麽還沒到家呢?四月份的太陽已經很毒辣了,加上他又沒穿衣服,白白嫩嫩的臉和身子被曬得通紅。走了這麽久,一個人也沒有。
娘,娘……
他在心中默默地吶喊,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嗚嗚,他把自己搞丢了,怎麽辦?
四月的天,如同晚娘的臉,說變就變。沒多久,天空就變得黑壓壓的,飯團感覺那烏雲就像一個怪獸,眼看着就要朝他湧來,此時更是狂風大作,卷起地上的塵土,撲面而來。他吓得抱緊了懷中的衣服,小小的身子在風中抖着。
豆大的雨毫無預兆地砸了下來,砸在人身上生疼得緊,更何況飯團還沒穿衣服呢?可是上天似乎要和他作對似的,此時他抱着的衣服被風掀開一塊,好些黑乎乎的木耳都掉到地上了。他忍着雨打在他身上的疼痛,蹲下小身子把掉在地上的木耳一一撿了起來。撿着撿着,眼淚就忍不住往下掉。
他知道,他以前很笨又瘦小,好多人都不喜歡他,連奶奶見了他都會皺眉,大胖他們也不喜歡和他玩。
他在外面玩的時候,好多嬸嬸伯母一見了他穿新衣或者吃零嘴,總會當着他的面,說他娘怎麽會對他這非親生的孩子那麽好。他們以為他不懂這話是什麽意思,其實他都懂。
他知道,自己是多餘的。
可是,只有娘,只有娘對他最好了!所以他要把娘喜歡的東西送給她。
可是……現在連娘也不要他了嗎?飯團出來那麽久了,現在也下雨了,爹和娘怎麽還不出來找飯團呢?嗚嗚……
娘……你在哪裏……嗚嗚……你怎麽不出來啊……
此時一個挑着一對簸箕疾行的大叔見着了小小的他,驚訝了,他認識這個孩子,羅德的小外甥,“小娃娃,你怎麽在這?”
“嗚嗚,我要娘,我要找娘。”飯團擡頭,臉上斑駁,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你娘在家呢,走,我帶你回家。”
飯團希翼地看着他,用他稚嫩的聲音問道:“伯伯,你知道飯團的家嗎?”
“知道,走,伯伯帶你回家。這些木耳先放到簸箕裏好嗎?到家了一定會還給飯團的。”
“嗯。”飯團不舍地把懷中的衣服和木耳一塊放到了簸箕中。
飯團是幸運的,他碰到了一個好心的伯伯,伯伯不但幫他拿了木耳,還把他送到家。避免了他被人拐賣的危險,以及被人打劫的危險,畢竟現在現在糧食緊張,他一個小孩子又拿着這麽多的木耳,很招人惦記的。
若良心未泯的壞人,只拿了他的木耳便還算好的,有些頭頂生瘡的歹人,保不準連他一起拐騙了。
在此之前,羅雲初剛做好午飯,等了好一會都沒見飯團回來吃飯。平時他也會出去玩兒的,但中午都會很乖巧地回家的。她将湯圓喂好了,還沒見人,天氣陰沉沉的,眼見着就要下雨了,飯團一向乖巧,往常這種時候早就回家了,現在還不見人影,她覺得有點不對勁。忙讓二郎出去找人,她自己則去趙家問一下他家大胖,剛進趙家的大門,就見大胖在院子裏玩知了。
“大胖,有見着我家飯團嗎?”
大胖聞言一愣,手裏的知了掉下了地,他也沒理會,“壞了,飯團在村邊竹林那等我,我我竟然忘了。”他一臉懊悔,神情怯怯地看着羅雲初。
羅雲初一驚,“飯團在那邊多久了?”今天一早他就出去玩了,離現在也有兩個時辰了。現在世道那麽亂,希望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趙大嫂正巧聽到聲音從廚房裏出來,聞言先罵了起來,“你這倒黴孩子,今兒除了你還有誰和飯團一道?”
“沒有別人,就飯團自己一個人在竹林那邊。”大胖也是又怕又急,就快哭起來了。
羅雲初心中焦急,忍着氣道,“大胖,趕緊帶我過去竹林那邊。”
出門前遇到二郎,便叫上他一道去竹林,省得他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找。
頂着狂風大雨來到竹林處,除了幾朵木耳外,空無一物。
“咱們分頭找,飯團人小短腿,應該走不遠的。”二郎按奈着心中的擔憂道。
“嗯。”趙大嫂心中也擔憂,她現在就希望能盡快找到飯團,即便事後把大胖打一頓她也認了。若找不回來,她真不敢往下想了,兩家的交情肯定壞了。
“飯團,飯團,你在哪裏?”
“飯團,出來啊。”
羅雲初在風雨中大聲呼喊着,她心中焦急,這世道太壞了,他一個孩子孤身在外,萬一被拐子拐了怎麽辦?她心中很後悔,早知道今天她就帶着他了,無論如何都不讓他出去玩兒。
在風雨中找了一個多時辰,仍然沒見到人影,羅雲初的心越來越沉。而且現在幾乎是家家戶戶都閉上大門,她敲了也沒人應。
失魂落魄地回到村口的時候,遇到了二郎和趙大嫂他們,但一瞧他們的神情,也是一臉沮喪。
“走,這附近的地方我們都找過了,先回去吧,發動大哥和大山哥他們一塊兒來找。”二郎道。
羅雲初點點頭,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三人頂着大雨,沉默地往家裏走去。羅雲初在心裏祈禱,飯團不要出什麽事才好。
“娘……爹……”
聽到飯團熟悉的聲音,羅雲初精神一振,她眯着眼睛往聲音處看去。失而複得的喜悅充滿心間。
只見一抹小身影飛快地從大門處沖了出來,如炮彈般地撞了過來,抱住她的腿粟粟發抖。
“飯團別怕,爹和娘都在這。”羅雲初見他在雨天還光着上身,心中一痛,忙把他抱了起來,緊緊地抱住,往屋裏走去。
二郎注意到大門口處還站了一位老丈,他忙過去和他道了聲謝,通過幾句交談,得知是他将兒子送了回來,二郎感激在心,嘴裏一直說着感謝的話。
飯團心裏很高興,娘還要他,爹也還要他。他剛才心好慌,他一直敲門一直敲門,門都不開,他以為爹娘都不要他了。娘說過的那個故事裏就是了,如果爹娘決定不要一個孩子了,就把他扔到門口外,任由野狼叼走的,嗚嗚...飯團會很乖的,娘別不要飯團...
飯團經過那老丈人身邊時,掙紮着要下地,“娘,娘,木耳,木耳。”
“小家夥一直都惦記着這個,喏,給他吧。”
飯團小心翼翼地接過,捧着它們,讨好地說道,“娘,這是飯團摘的哦,飯團知道你喜歡這個黑黑的東西,所以,這些全給你。”飯團希翼地看着她,“娘,你喜歡嗎?”
羅雲初捂住嘴,将眼底的水氣逼回去,“唔,喜歡。”
飯團開心地咧嘴一笑,想說什麽,卻頓住,生生打了個噴嚏。
羅雲初一摸他的額頭就知道壞了,太燙了,“飯團,我們進屋,娘給你換衣服,還有,一會你要喝姜湯才行。”
感覺到他娘的關心,飯團滿足地笑眯了眼,只要娘別不要他,就算喝那個辣辣的姜湯他也願意。
87、生病...
這頭羅雲初将飯團抱進屋,給他換了身幹爽的衣裳,替他将頭發擦幹後,立即去廚房整了小半鍋姜湯。
先前的那位好心的老丈,也被二郎請進了屋,拿了套舊衣裳給他換了後,才慢慢交談,得知他也是姓羅,算得上是羅德的一個族叔了吧。
煮好的姜湯每人都喝了一大碗下去驅寒,待屋外的雨漸停時,那老丈便提出告辭。二郎夫婦感激他,特意給他稱了三斤米,又從鍋裏拿了七八只蒸熟的大紅薯給他。那老丈吓了一跳,忙推辭。在這個食物緊缺的時候,這三斤米和幾只大蕃薯真是太貴重了。省一省擠一擠都夠他們一家三口吃十天了。
要知道,前些日子他一個親戚家實在撐不下去了,拿了一畝地去和周地主換了點糧食,這一畝地也才換了二十斤米面罷了。而他只不過是幫了點小忙,就得了這麽多糧食,他內心很是不安。
二郎和羅雲初謝意堅決,在他們眼中,這老丈就是飯團的救命恩人。若沒有他,飯團不知道還要在雨中淋多久,而且被人拐走的可能性也不低。如今送幾斤糧食算什麽?如果不是怕太打眼,他們還想直接送他二三十斤呢。
見他們堅持,那老丈終于還是地收下了,他難掩激動地摸了摸那米和那蕃薯。給這些糧食,比給他幾兩銀子還來得開懷。
送他出門的時候二郎就叮囑他了,讓他別告訴別人這事。那老丈點頭,他是個明白人,曉得輕重。
其實即便別人知道也沒什麽,還沒到絕望的時候,有些家境殷實的人家,還是會有些存糧的。而且宋家出了個官老爺,這就是明晃晃的護身符。古沙村的人輕易不會願意得罪宋家的。
羅雲初喂飯團喝了兩碗姜湯,伸出手将他流出的兩管鼻涕擦掉。
“娘,我有點頭暈。”飯團吸吸鼻子,瞳孔渙散,茫然地看着羅雲初。
“那睡一會。”先讓他出一身汗再說。羅雲初從櫃子裏拿出一床棉被将他嚴嚴實實地包好,“睡一覺吧,睡醒了就好了。”
“嗯。”飯團努力地睜開眼,難受地應道。
感覺到他有點不安,羅雲初隔着被子輕拍着他,“睡吧睡吧,娘就在房間,哪都不去。”
“嗯。”他的睫毛扇了扇,總算放心睡過去了。
待他睡熟了,羅雲初才起身出去,“二郎,飯團淋了那麽久的雨,我怕他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你去将方郎中請來給他看看吧。”
“嗯,我這就去。”二郎取了蓑衣竹帽便出門了。
羅雲初猶豫着要不要先到大房那邊将小兒子接回來呢,湯圓有宋母看着,應該沒什麽問題。她終于還是不放心,先進了房間看了飯團。
回到房裏,她擰了條布巾将他沁出的汗擦掉。她注意到飯團雙頰升起兩陀可疑的紅暈,連小嘴唇也變得紅豔豔的,心微微一沉,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果然很燙。
“娘……娘……”飯團呓語,聲音裏有說不出的急切,“別不理飯團……飯團會聽話……”
“飯團會很乖的。”睡夢中的飯團說着說着,夢中久等不到回應的他眼角竟然流出了淚。
羅雲初捂住嘴,眼眶發紅,近來她真的是太忽略飯團了麽?前陣子事多,對飯團難免有疏忽之處,才會讓他這般沒有安全感麽?
其實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今天飯團在大門外喊門,等了好久,都沒見一個人來開門,爹娘奶奶伯伯伯母哥哥,一個都沒來。
她将他的淚輕輕擦去,然後輕拍着他的小背,“娘在這,飯團別怕,娘不會不理飯團的。”
聽到回答,睡夢中的飯團似乎安心了,又睡了過去。不過能看得出他很難受,鼻子塞住了,只能張開小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羅雲初憂心這般高熱下去,燒壞了腦子怎麽辦?她急得在屋子裏轉圈,努力回想降溫的法子。酒精,對了,就是酒精。想到就做,羅雲初忙跑到廚房倒了一碗酒,拿了塊碎布給飯團擦身子。擦了兩回後,她摸了摸,總算沒有太熱了。她心裏松了口氣,剩下的,只有等郎中來了再說了。
羅雲初拿了把傘,從側門來到宋母房間,此時宋母正抱着哭鬧的湯圓在房裏走來走去。湯圓見了羅雲初,抽抽搭搭地朝她伸出手讓抱。
羅雲初快步上前,将他抱了過來。
宋母見到羅雲初一喜,“飯團找着了?”
羅雲初點頭,“嗯,阿德一個族叔送回來的。不過淋了雨,喂他喝了姜湯,正睡着,有點發熱,二郎他去請郎中了。”
宋母雙手合十,說了幾聲阿彌陀佛,然後看了羅雲初一眼,略帶不滿地說道,“你是怎麽當娘的?孩子出去一早上也不曉得!”前頭情況緊急,她也便不說什麽,現在孩子找着了,該她發洩一下心中的情緒了。
羅雲初心中也愧疚呢,加上心中對大房也不是沒有想法的。飯團一早就回來了,聽送飯團回來的羅伯說,他們不是沒去敲過大房的門,只是喊了好幾聲也沒人來開。這才歇了心窩在門外那躲雨的。今兒他們夫妻倆都出門找人了,沒人在家沒辦法。但大房這邊即便大郎和天孝都不在,但一屋子的女人,怎麽都沒個人去應門?別跟她提什麽風大雨大聽不到,确切的聽不到,但隐約也應該聽得到吧?一個個都置之不理!若早一點将他接進屋,給他換件幹爽的衣裳,煮碗姜湯,飯團也不至于病得那麽厲害!
當下,她木着臉聽完訓,忍着氣道:“娘若沒什麽吩咐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湯圓餓了,飯團還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說完也不等宋母說什麽,抱着湯圓就走。
“你...你...”反了她!此刻宋母是真的被氣着了。其實前頭宋母也知道錯不在她,她讓她說幾句,發洩一下,過了便好了。
羅雲初回到家時,二郎并方郎中正好也到了,“二郎,你領方郎中去屋裏給飯團看一下吧,我先喂湯圓。”湯圓這小家夥從見了她開始,就不住地往她胸前拱,想必是餓得狠了。
喂飽了湯圓,羅雲初從東側間出來,來到西側間,便看到郎中一個勁地搖頭。
羅雲初心一驚,“怎麽了方郎中?可是有什麽不對之處?”
“唉,你們處理得很妥當,适才我閉到一股燒酒的味道,你們可是用它來給這孩子降溫?”方郎中道。
羅雲初點頭。
“這法子不錯,避免孩子體溫太高燒成了傻子,只是現在藥材緊缺,我手頭上也沒什麽藥材了,即便想配一副藥也難啊。”
羅雲初心一松,她還當是多難的事呢,原來只是藥材緊缺啊。她家儲存的百來斤藥材可不是鬧着玩的,在藥店裏能買得到的她都讓二郎買了,甚至連人參都有,只不過僅有小指般大而已。
夫妻倆對視一眼,兩人均松了口氣。
二郎道:“方郎中,方子你盡管開吧,一會得了方子,我看看家裏有沒有,若沒有的藥材我便去親戚家問問,總會備齊了的。”此刻他對自家媳婦打心眼裏佩服。
方郎中點頭,其實他也不抱什麽希望,多寫兩個方子吧,保不準真能湊齊其中一個呢。就當是全了他們做父母的愛子之心了。
接過方子,羅雲初看了一眼,有兩個方子呢。其中一個是桑葉薄荷各兩錢,白菊花三錢、竹葉、淡豆豉務三錢,水煎服。另一個比較簡單了,紫蘇葉生姜各三錢,陳皮四錢,紅糖六錢。她一看便知,這些東西家裏都有。
二郎将方郎中送了出去,給了三十個大錢的診金。方郎中搖着頭接過,倒不是嫌錢少,而是如今即便有錢也買不到米糧啊。其實他更樂意別人給他糧食做診金的。
羅雲初爬上樓閣,将所需的藥材一一撿了出來。這些藥材買回來的時候,她便讓人标好名字的,現在找起來也方便。
羅雲初細心地給他煎了藥,待藥涼了才把飯團叫起來哄他喝了藥後,見他苦得皺着小眉頭,忙将涼了的糖水喂他喝了。
吃過飯後,宋母過來看了飯團,順便将二郎叫出去說話了,羅雲初坐在房間沒動。其實用腳趾頭她都知道她想說什麽,無非就是今天她的态度問題。不過随她了,愛咋折騰咋折騰。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二郎回來卻只字未提。既然他不提,羅雲初也不會主動找不自在。
晚上的時候,羅雲初怕過了病氣給湯圓,忙讓二郎抱着他到東側間去睡。
“二郎,咱們山上的幾畝地,不會荒着吧?”羅雲初想到,棉花是不能連年種植的,去年山上的地種過棉花了,今年種別的作物吧。現在的話,就只能種紅薯和玉米了。黃豆花生之類的,恐怕不行。
“沒荒着,但也差不多了。”
“這兩天去種些紅薯藤下去吧,菜園子那有好幾叢,全割了去種吧。”菜園子那些菜都是她精心呵護都長得好的,前頭他們家将院子裏那口井挖深一點,水也比別家的多。刷過鍋洗過菜的水她總舍不得亂倒,都是攢了就提去菜園子淋菜了。現在下了幾場雨,倒是不愁了。
“你一個人在家,忙得過來嗎?”他倒有點心動,現在這種情況,多種一點是一點,自己吃不了也可以分點給別人。
“沒事兒,現在不過是多了個煎藥的活罷了,有什麽難的?”種點紅薯下去能改善一下土地,待明年他們便又可以種棉花了。
“嗯,那成,樓閣上頭有好些紅薯也發芽了,我挑一些一塊兒拿去種了罷?”
“随你。”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次日,村子裏便傳出官府于明天開倉放糧的事。這算是幾個月來人們聽到的最大的好消息了。人們都松了口氣的同時,激動不已,覺得朝廷沒有放棄他們,日子便又有了盼頭。
經過羅雲初兩日精心的照顧,飯團的燒漸漸退了,感冒也漸漸好了,只是還有點小咳嗽。而且他整個人瘦了一圈,臉色也很蒼白,不複當初白嫩的模樣。
“二郎家的,不去鎮上領糧啊?”趙大嫂笑着說,臉上的笑容有明顯的讨好成份。畢竟自己的混賬兒子害得飯團生了場病是不争的事實,害得她這當娘的也矮了一截。
“你們去吧,晚點我和二郎再去。”羅雲初一直和她交好,也不願太過為難她。
“呵呵,你們若帶着飯團和湯圓一道去的話,我們倒可以結伴,相互看顧一下。”這個是按人頭算的,去的話就有份,不去的話就沒份,遂她也會把大胖帶去。
“不用了,你們先去吧。”聽到這個,羅雲初盡管知道她這話是好意,語氣中還是帶了點不耐煩,飯團現在病着呢,她怎麽可能帶着他出去曬日頭?若平時她一定會去鎮上裝裝樣子,盡管她家不缺糧,但現在讓她強行帶着飯團去鎮上就為了裝個樣子,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的。
88、開放糧倉...
“娘,是,是去領糧食嗎?”剛才娘和趙大嬸說的話他都聽見了。
“是啊,飯團,吃碗粥吧。來,張嘴,啊...”這些事不需要他一個孩子操心。
“咱們家的糧食不夠吃了嗎?”飯團最近老聽大胖抱怨東西不夠吃,他老餓肚子。他也不懂自己家有多少糧食,但爹和娘一直一直沒讓自己餓着。
羅雲初見他吃得嘴巴一鼓一鼓的還不忘關心這個問題,逗弄之心頓起,笑道,“是呀。”
“那,那飯團不吃那麽多飯了,就可以省糧食了。”說着便撇過頭,目光中的不舍洩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羅雲初樂了,拍拍他的小臉,笑呵呵地道,“飯團放心吧,咱們家的糧食多着呢。就是養十個飯團都夠的!”
“真的嗎?”他轉過頭,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真的,快吃吧。”羅雲初喂了他一勺子。
“嗯。”飯團張開嘴,吃了一口,眉眼彎彎的。
二郎回到家,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
羅雲初給他倒了碗水,問道,“怎麽了這是?”今兒早上出去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村尾那打鐵的劉老頭死了。”二郎聲音略顯低沉。
“他不是孤家寡人一個嗎?你們怎麽發現的?”羅雲初問。
“今兒孔老大拿了個鐵鍋想找他補,敲了半天門都不開。他心裏疑惑,問了他鄰居,也說有兩天沒見着他出門了。大夥心裏都不安,撞開了門進去,發現他躺在床上,已經沒氣兒了。”
“生死有命,看開點吧。”羅雲初明白那種感受,很奇怪,盡管死的不是自己的親人,就是讓人覺得生死無常。
“你說,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呢。而且媳婦你知道不,他是餓死的,明兒官府就放糧了啊,再撐兩天就...”
從第一次聽到餓死人的震驚,到現在的麻木,羅雲初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态,這還是他們古沙村第一次餓死人,之前一直都是別的地方傳的。
現在洪澇的跡象已顯,進入四月上旬後,短短十日便下了五六天的雨。家裏的糧食只能确保他們一家子不餓肚子,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拿出來發給村子裏的人的!他們這個村子少說也有兩百多人,她能救濟得了多少?她不是神,沒有那麽大的能力。
“二郎,看開點吧。”羅雲初只能這麽安慰了。
二郎看着自家媳婦,艱難地點了點頭,別怪他自私,這就是命。若沒有他家媳婦,指不定他們宋家就是下個劉老頭!
“媳婦,幸虧有你。”二郎站起來,輕輕抱了她一下。這輩子能娶到她,不知他上輩子燒了多少高香才得到的福分。
羅雲初臉紅了,推了推這個高大的家夥,“大白天的,也不怕別人見了笑話。”二郎這家夥啥時候這麽奔放了?
二郎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嬌嫩的臉,“媳婦,你傻啦,現在家裏哪有外人嘛?”
羅雲初拍開他的手,瞪眼,“即便沒有外人,給孩子們見了,也不妥。”
二郎不舍地摸了她的臉兩把,這才收了手,“明兒我和你到鎮上領糧吧,飯團和湯圓就別去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飯團病剛好,還是在家養着好了。湯圓那家夥還小,若被曬着被淋着,心疼的還不是她呀。“對了,娘去不去?”去縣裏要一個多時辰呢(清河縣和古龍鎮是緊挨着的),她覺得她都老胳膊老腿了,還是呆在家幫她看看孩子得好。
“娘啊,還不知道。大哥家大嫂和小大嫂都不去,再加上咱家的飯團和湯圓,一下子少了四口人,少領了許多糧食啊。”這些糧食領回來,即便自己吃不到,也可以分給親戚啊。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她不想讓兩個孩子受罪了。
二郎默默地點頭。
“走吧,我們去大哥那看看他是個什麽打算?”兩家肯定是結伴而行的,而且她也想看看宋母是去還是不去,若不去的話可以讓她幫着照顧一下兩個孩子。如果去的話,少不得要拜托許氏幫一下忙了。
而且前兩天她和宋母鬧了點小矛盾,也是時候低頭了。沒辦法,誰讓咱是人家的媳婦呢。比起以前聽到的一些變态婆婆,她如今這個還算好的了。人要知足,她只能這般安慰自己了。熬吧,熬吧,等媳婦熬成了婆,也就到了自己可以耍威風的時候了。
好在宋母也沒有多加為難她,僅是瞥了她一眼,便接過她奉的茶喝了起來。宋母這兩天也想了許多,三個兒媳婦,老二家的一向都讓她比較省心,而且瞧着也是個旺夫的。沒見着,自打娶了她,老二家是越過越好了。
“按我的意思,娘還是不去了吧,明兒人多,她又這麽一把年紀了,萬一磕着碰着可不好。”二郎道。
“都行,唉,沒辦法了,誰讓咱沒住在縣裏呢,要不...”大郎頗為遺憾地說道。其實別怪他急,家裏的存糧不多了,米面等粗糧加起來也才還有七百來斤,眼見着今年的夏收是棵粒無收的,這些糧食是能撐過下半年,但下半年的收成是如何的還是個未知數。他現在真個後悔當初沒多買一些糧食。
羅雲初請宋母明天過去幫看着兩個娃兒的事她也沒有多加刁難地答應了,畢竟飯團和湯圓都是她的金孫寶貝疙瘩。
“天孝他娘如今可還有叫你給她煎藥?”宋母問許氏。
許氏如今懷了七八個月的身孕了,肚子凸得老高,據有生養經驗的婦人說,這胎八成是個男孩。這把宋母喜得跟什麽似的,見着許氏成天就眉開眼笑的,更見不得方氏成天欺負她。
許氏搖搖頭,“自打上回後,姐姐就沒再叫我了,一直都是天孝幫她煎的。”
今兒宋大嫂也沒有出現,據說在床上歪着。
這話聽得宋母直皺眉,天孝她是有大指望的,從學館回來還要給他娘煎藥,會不會太耽擱讀書或者身體吃不吃得消呢?
“娘,沒什麽事的話,我和二郎先走了。家裏只有飯團湯圓兩個娃,不太放心呢。”羅雲初笑着道,她實在不想摻和大房的家事。
“嗯,去吧。”
羅雲初并二郎往側門走去,遠遠還隐隐聽到宋母嫌棄宋大嫂每日用的藥材那麽多,病還不見好什麽的。
有什麽別有病,沒什麽別沒錢,羅雲初搖搖頭感嘆。
次日一早,古沙村的人成群結隊,早早便出發了,生怕去晚了就領不到糧食了。羅雲初一早便煮好了羊奶還有一鍋美味的金錢草粥,放在鍋裏溫着。和宋母說了,若湯圓飯團兩人餓了,就喂給他們兄弟倆吃。那金錢草粥用的是骨頭湯熬的,香着呢。病剛好的飯團嘴巴淡,吃這個最好。
“哎,大郎二郎,你們知道不?”趙大山左右看了一眼,然後湊近大郎二郎,壓低聲音說道,“據小道消息說,此次開倉放糧的事徐明府(縣令的尊稱)是不知道的,全是由周少府(縣丞的尊稱,周墩遲)主持的。”
“你是說周少府私自開倉放糧赈濟災民?”大郎二郎一驚,這周少府怎麽這般大膽?
“是啊,如今縣裏許多人都知道了,都稱他作周青天呢。聽說這事是則他的一個遠房親戚被活活餓死引發的,周少府不忍心咱清河縣的人們遭遇同樣的下場,遂才決心冒被罷官的危險開倉的。周少府真有黃公風範啊。”趙大山的語氣裏充滿了敬佩和崇拜。
(這裏說的是黃公是黃槐,此人為救災民于哀鴻遍野之中,他冒宦途險惡,私自開倉放糧赈濟災民,使一方百姓得以拯救,為後世萬代景仰的對象。)
羅雲初靜靜地聽完,其實她一直很疑惑,怎麽官府那麽輕易就開倉放糧了呢?要知道在她的認知裏,似乎一般都要等到災民暴亂或者死傷無數後朝廷才會重視的。現在就開倉放糧,似乎有點早了,許多人家多少還能維持一段時間的。此時聽了他們的議論,羅雲初心裏有點不安。
周墩遲這人,她是聽她小叔提過的。破廟被搶一事,宋銘承曾私下和他們提過。當時羅雲初聽了真皺眉,在她看來,周墩遲就一迂書生,讀書讀壞了腦子,完全不知變通的。這樣的人來折騰政務,日後莫要出什麽事才好。
他們來到縣裏時,已經滿是人山人海。清河縣人口有一萬五左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麽多人湧進一個縣裏,當真是人擠人。
“小四小四,你在哪?”
“哎呀,我的碗呢,誰拿了我的碗?”
“慢點慢點,別擠我啊。”
就在眼前,一個拉着小孩的老人被青壯年推搡了一下,幸運扶住了牆壁這才沒摔倒。
羅雲初從二郎手臂處往外一看,便瞧見了這景象,她皺緊了眉頭,這也太沒秩序了!從一進了縣,二郎就将她護着,省得不長眼的人将她碰着了。
“別擠,自覺排隊,若不然誰也別想拿到一點糧食!”高臺上,一名大胡子的差爺大聲吼道。
接着便有百來名差爺散開來維持着秩序,“這裏,排成一排,你,你,你,過來,排在他後面。”
過了兩刻鐘左右,所有的人才排成了隊,三十個木桶前整整齊齊排滿了人,羅家趙家也在其中。
“周大人,兩個糧倉都開還是只開一個?”一個差爺頭頭來請求。
周墩遲只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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