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漣漪

交錯亂晃的燈光打在遲淮野輪廓分明的臉龐上，盛藤薇看得有些恍惚，一瞬不作聲，沒幾秒，忽而笑了。

第一次見時，他就以免單為借口說交朋友，這次直接是說朋友了。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酒吧，外頭竟然下起了蒙蒙細雨，撲面而來的寒意讓盛藤薇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挂在空中的那輪明月與雨同在，朦胧的雨霧中，是來往撐傘路人的身影。

盛藤薇的絲絨長袖旗袍不算太厚，秋風混着綿綿的秋雨吹拂過來，她忍不住雙手環抱住胳膊。

遲淮野看見她這舉措，想也沒想，便脫下身上的薄開衫，披在她肩膀上。

盛藤薇怔了下，低頭看了眼披在肩膀上的那件灰色開衫，再擡起頭望着遲淮野。

遲淮野微彎唇，音色低沉好聽，“降溫了，穿上。”

空氣又靜了瞬。

“謝謝。”

她話音剛落，遲淮野就伸手将她拉到身後，他說，“在這兒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

不等盛藤薇回話，他高大的身軀已進入雨幕中逐漸消失在夜色裏。

他今晚回來滴酒未沾，在酒吧裏頭也只是坐在一旁和盛藤薇閑聊。

盛藤薇站在原處，望着他消失的那個方向，不知不覺，唇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沒幾分鐘，遲淮野的牧馬人開了過來，他停穩車，下車邁步上臺階，走向盛藤薇。

盛藤薇身上的開衫被他拿下，她以為遲淮野是要拿回穿上，可下一秒，只覺得頭頂上一暗。

那開衫落在了她的頭上。

“……”

“走吧。”

頭頂暗下來的那刻，盛藤薇的心也跟着顫了下。

酒精微醺下，盛藤薇分不清她此時的心境。

一直到上車，她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遲淮野的那個舉止上，開衫上那股熟悉的烏木沉香味，也萦繞在她鼻尖久久不散。

遲淮野系上安全帶，習慣性的伸手去蓋板下找煙，抽出一根煙咬在嘴上，剛準備點上，又覺得不妥，便收了回去。

盛藤薇在他蓋板再一次落下，才斂回神來。

“去你家取傘和外套嗎？”遲淮野單手掌着方向盤，微偏頭問她。

語氣裏還透着幾分調侃的意味。

他沒見着雨傘和外套，要真的是來還東西的，他還真的有點兒小失落呢。

盛藤薇頓了一下，略帶歉意的淺笑道，“不好意思，原本是想着今晚還你的，結果到酒吧發現又忘了拿。”

傘和外套是要還的，只是她從祁璟家那邊過來“不誤正夜”不順路回家拿，就沒讓師傅折回去，可她的主目的本就不是還傘和外套。

遲淮野嗓音懶懶。“我怎麽覺着我這傘和外套是很難拿回來了。”

話語裏是明顯的玩笑，盛藤薇聽出了其中的揶揄，笑了笑，“待會兒我上樓拿下來給你。”

遲淮野笑不作聲，眸光深邃幽暗的盯着盛藤薇，好似要看穿她內心一般。

盛藤薇也不躲閃，迎視着他的眸光，兩人四目相望，誰也不願先挪開視線，就那麽對峙着。

暖色調的車燈，柔和的灑在盛藤薇被酒精染出薄紅的臉上，遲淮野悄然的滾動喉結。

半響，遲淮野忽然傾身湊過來，盛藤薇本能的往後仰。

結果遲淮野只是伸手到一旁扯過安全帶扣上，并未有其他的動作。

看盛藤薇那後仰的動作，他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故意問，“盛小姐以為我要做什麽？”

“……”盛藤薇故作鎮定，穩住心神，“是我誤會了。”

她上來忘系安全帶了，他應該只是單純想幫她扣上吧，可……為什麽總感覺他又不像那麽單純，總隐隐約約覺得有三分故意在裏頭？

遲淮野輕笑出聲，坐好身子，大手挂下D擋，車子緩緩駛離酒吧門口。

黑色的牧馬人剛進入居園路時，雨勢驟然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車窗上，濺起水花的同時還伴随着啪嗒啪嗒的聲響。

遲淮野不得已将車速放緩。

盛藤薇放在腿上的手機震動了下，她翻過來，拿起點開。

是盛佩迦的微信消息。

盛藤薇盯着對話框裏的內容，約莫過了十幾秒，才按滅屏幕，重新放回腿上，嘴角揚起一絲嘲諷的笑意。

盛佩迦說她還在祁璟家打牌，外頭下雨，今晚就不回來了。

類似這樣的信息，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原以為早已麻木了，但每次映入眼簾，她還是會忍不住心裏一陣難受。

頂着滂沱大雨，車子緩慢到了清水紅磚的老洋房前，遲淮野挂下P檔，熄火解開安全帶。

盛藤薇沒注意他的動作，見車子停好，便放下他的開衫，要去拉開車門下車。

右手剛碰上車把手，左手腕就被遲淮野握住，“雨太大了，坐着，等我一下。”

他低沉的嗓音和落在車窗上的聲音混在一起，猶如一縷微風，吹拂在盛藤薇的心間，撩撥的她心湖泛起漣漪，不禁一陣酥癢。

遲淮野拿起在她身側的開衫，打開車門，撐在頭頂上繞到後備箱。

盛藤薇聽到後頭一陣聲響，沒幾秒，副駕駛的車門被拉開。

遲淮野撐着一把黑傘，站立在車門前，“下車。”

那開衫被他拿在手上，顯然已經濕完了，而他身上也只着着一件黑色T恤，即使剛才用開衫擋着，也還是淋了雨，使衣服有些貼在身上。

盛藤薇抿了抿唇，才下了車。

黑色的絲絨高跟鞋踩在地上，瞬間就被浸濕，旗袍的裙擺也被濺上一片水漬。

她低垂下眉眼，瞧見高跟鞋面浸濕，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遲淮野紳士手護着她的肩膀，雨傘往她那邊傾斜着打，盡量讓她避免被雨淋。

要是不知情的人可能還以為這一幕是男友為女友撐傘遮雨的場景。

他每一回的舉動都能輕易讓人晃神。

上了臺階後，盛藤薇走出他的雨傘，轉身看他。

對他說，“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上去給你拿下來。”

遲淮野單手插着兜，含笑着望她，不接話。

反問道，“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嗎？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