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夜長夢多◎

蘇弗吓壞了,看清來人後更是心驚膽戰。

燕珏彎着腰,如拉滿弦的弓,渾身上下透着強勢的壓迫。他一手摁着車壁,一手橫在蘇弗唇瓣,熾熱的呼吸噴在蘇弗頸邊,令她寒毛聳立,心跳加快。

香薇聽到響動,墊腳朝封好的車簾看去:“姑娘,怎麽了?”

蘇弗急壞了,嘴裏“嗚嗚”含糊不清。

他的臉越來越近,近到能看清濃黑的睫毛,那雙桃花眼肆無忌憚地盯着自己,忽然,他湊到蘇弗耳邊。

“你要是想叫她知道,便只管大聲求救。”

說罷,松開手,閃身坐在另一側的軟塌上。

蘇弗抓緊毛毯,後脊貼着車壁一動不動,心髒幾乎跳出喉嚨,砰砰砰的又亂又急。

她當然不敢叫,如此情形被誰見了,都是有口難辯。

燕珏正是拿捏了這點,才敢偷爬上車。

盡管害怕,她不得不裝作平靜的模樣,朝外回複:“沒事。”

燕珏彎眸,坐到她對面後倚着車壁抱起雙臂。

兩人面對面,他身量高,便是坐着也比蘇弗高出半頭,目光凜凜宛若鋪開一張蛛網,将蘇弗籠在無所遁形當中。

他的注視太過明目張膽,蘇弗下意識便想往旁邊挪動。

誰知剛起念頭,便被他擡腳擋住,漆色靴子抵在手邊,蘇弗慌忙縮回指尖,擡眼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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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你想怎樣?”

燕珏盯着她的唇,方才有一剎那他險些親上去,在聽到她開口的時候,斂了思緒。

“我那日說的話,并非玩笑。”

蘇弗臉色發白,避開他的視線小聲道:“五哥說什麽,阿弗聽不懂。”

“聽不懂?”燕珏猶疑,随後雙手搭在膝蓋,上身前傾,蘇弗想往後退,但身後已經沒有退路,她只得雙手撐在胸口,使得兩人保持距離。

饒是如此,他的呼吸仍像烈火,噴薄而出,所到之處又熱又濕。

蘇弗緊張的手心全是汗水。

“我以為自己說的夠清楚,看來還是做得不夠明白。”

蘇弗咬着唇:“待會兒夫人便來了,五哥最好趕緊下去,否則...”

燕珏的手猛地攥住她拳頭,蘇弗神經繃緊,想拽出來,卻被他攥的更緊,一把扯進懷裏。

蘇弗的臉被撞疼,仍不敢呼救,只是氣出了眼淚,恨不能拿腰間匕首捅他。

“聽清楚了嗎?”

燕珏低頭,看到她顫抖的雙肩,心裏生出憐香惜玉之感。

他原是要親她嘴巴的,他不喜她明明什麽都懂,卻還故意裝糊塗的茫然表情,既然不懂,那便做到讓她聽懂。

他從來都是這般霸道,不講道理。

這京城,誰不知道他燕珏是個混賬,混賬可不是褚九那種君子,他想要的,沒道理便宜旁人。

他的心跳強健有力,宛若鼓擂陣陣。

蘇弗聽不下去,忙點頭:“我聽清楚了,五哥,我的頭發亂了,你先松手好不好?”

燕珏瞟了眼,看見她白嫩的耳垂上戴着一對紅寶石石榴花耳铛,肌若白雪,瑩膩透潤,他喉嚨滾了滾,拇指不覺用力摩挲了下。

雖隔着衣裳,但她後頸的皮膚甚是軟滑,燕珏有短暫的怔愣,蘇弗便趁此時機脫離出來,坐在角落攏緊了鬥篷。

他看着手指,唇角扯了下。

“你真的聽清楚了?”

“真的。”

蘇弗鎮定地點頭。

燕珏笑:“那今日該怎麽做,你自然也清楚了。”

蘇弗遲疑了瞬間,見燕珏又要上前,便快速答他:“我知道的,五哥。”

倒是乖巧。

燕珏看她嫣紅的腮頰,飽滿細膩的唇瓣,心裏頭湧上一股燥熱的暖流,沿着胸口激蕩沸騰,最終竄湧至小腹處,瘋了一樣橫沖直撞。

“蘇弗,你年紀還小,或許眼下覺得褚九端方斯文,是做夫郎的好人選,但成婚後沒準就後悔了。

褚九為人着實死板無趣,你若真嫁給他,這輩子都要悶死。”

他難得正經且耐心,見她低着頭似乎在認真聽自己說話,便又覺得欣慰,“總之,你聽我的話,去了褚家別給好臉色,事後我自有安排。”

安排?

蘇弗心裏冷笑,總不過是金屋藏嬌,滿足私欲的玩物。

他能給自己什麽安排,這張嘴便是說出天大的謊話,因為那俊美的臉,便都覺得像是忠貞誓言。

腳步聲傳來,蘇弗面上一緊:“五哥,我都知道了,你快些下車,便讓夫人瞧見。”

燕珏見她擔心自己,不由心滿意足,随後從車尾悄無聲息的離開。

蘇弗自然不會聽他擺布,去了褚家,侯夫人領她一一見過褚家長輩,女眷們便都坐在正堂說話,因有年齡相仿的娘子,便特意安排與蘇弗同坐。

雖說鑒賞字畫是由頭,但褚家書香門第,竟也拿出不少名貴字畫用來賞閱。

蘇弗雖沒深入了解,卻也認出其中三幅乃大家所作,此大家因畫作留存鮮少而聞名,能得一幅已然難得,更何況擺出來的便有三幅。

“弗妹妹,我帶你去暖閣透透氣。”褚家八娘挽着她的手,與長輩們福禮告辭,便帶着蘇弗往門外走去。

蘇弗約莫知道她想作甚,便微微理了發鬓,将步搖扶正了些。

果然便在暖閣看見了褚九郎。

他與褚家兄妹坐在一塊兒,蘇弗進門時,他手裏拿着黑子,似在觀察棋局。

褚家八娘走上前,笑道:“七娘,這局你輸了。”

褚丹雲立時分辯:“哪裏,我分明還有機會,我...”一擡頭看見褚丹秋身邊站着的姑娘,唇紅齒白,面若桃花,又見褚丹秋朝她使了個眼色,她當即明白過來,懊惱的将那白子一擲,棋盤大亂。

“不下了不下了,連輸三盤九郎都不讓我,好生沒趣。”

褚丹秋接話:“就是,九郎欺負咱們。”

褚九郎面若冠玉,聞言只微微一笑便去收拾棋盤,修長如竹的手将那一粒粒的黑白子挑揀到棋盒中。

褚丹秋拉過蘇弗,說道:“弗妹妹,不如你同我家九郎下一盤,如何?”

褚九郎倏地擡起頭來。

四目相對,便都有些臉紅。

褚嘉平将兩個棋盒放在當中,聲音儒雅清和:“弗妹妹先挑。”

蘇弗執白子,擡眼柔聲道:“我棋藝不好,還望郎君手下留情。”

褚嘉平捏了捏手指,點頭說道:“好,弗妹妹便先落子。”

褚丹秋和褚丹雲站在她身後,打量兩人的神色,便知很是有戲,郎才女貌,又都是如此安靜的性格,今日之後,家中便約莫要着手準備了。

一局棋,下的不急不躁。

蘇弗能覺出褚嘉平刻意讓她,也難為他讓的不露痕跡,每每要被吃子,他總會留個失誤出來,讓蘇弗盡快補漏。

如此便下了半個時辰。

臨走,褚丹秋和褚丹雲又開口相邀,讓她常來下棋。

說這話時,褚嘉平正站在旁邊,看蘇弗溫溫柔柔,心裏仿若拂過輕風。

回侯府時,蘇弗特意與李氏同乘一車。

李氏吃了幾盞酒,面上通紅,略有疲憊。

蘇弗為她倒茶,拿小扇扇風。

“阿弗,褚家那幾位長輩都很喜歡你。”

蘇弗手一頓,随後繼續扇風:“夫人,阿弗給您添麻煩了。”

李氏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扇了,她墊着軟枕,輕拍那手背:“你這孩子,便把侯府當家,把我當你母親,不要見外。”

蘇弗焉能不感激她的親力親為,今日與褚嘉平下棋時,她偶然聽到褚家小娘子說悄悄話,雖藏頭露尾,但她根據線索能理清原委。

等四月春闱開榜,褚嘉平若無意外定然榜上有名,屆時侯府作保,從中疏通,便叫他在翰林院待上三個月,随後去往富庶之地上任歷練,最多三年,侯府再行庇護,将他調回京城。

可謂平步青雲,官運亨通。

褚家能答應這門婚事,更看重的是蘇弗背後,侯府這棵大樹。

褚嘉平是優秀,但褚家不夠強大,便需得有人扶持才能走的順暢平坦,褚嘉平高升,褚家其他兄弟亦會有好的出路,褚家小娘子便可以挑選更好的門第嫁人。

這道理大家都明白,蘇弗也明白。

“我與褚家娘子商量過,等褚九郎上任後,褚家人便會上門提親...”

“夫人,”蘇弗急急打斷,“能不能提前一些,距離開榜還有月餘,能否在此期間走完三書六禮,将親事敲定,我怕...怕夜長夢多,中途生變。”

她隐隐猜測,燕珏應當與侯夫人提過她。

便也沒必要遮擋,索性攤到明面上。

果然,李氏面色稍滞。

蘇弗心跳驟然屏住,很是忐忑的等她開口。

少頃,李氏點頭:“好,那麽便由我來促成此事。”

蘇弗臉很紅,知道自己的要求過于唐突,但她沒有法子再等下去,如若能早一日定下親事,至少會讓燕珏有所顧忌,不會這般死纏爛打。

入夜,月牙周遭浮上濃雲。

正院亮着燈,李氏坐在榻上,面前站着燕珏。

“她與你說我什麽了?”

燕珏冷着臉,咬牙切齒發問。

李氏見他不知悔改,抓起茶盞擲他,燕珏早就習慣,頭一偏,茶盞撞到柱子上,碎裂聲響起,瓷片崩了一地。

“她什麽都沒說,卻也什麽都說明了。”

燕珏嗤了聲,低聲嘀咕:“小騙子。”

“五郎,我早告訴過你,不要惦記阿弗,你跟她不可能。”

“怎麽就不可能,還不是你厚此薄彼,寧可向着外人,都不幫你兒子!”燕珏倔的很,颀長的身子結實堅硬,渾身肌肉似要崩裂衣裳。

李氏瞧出他的不服,不禁氣笑:“你自己樂意沒用,阿弗不喜歡你,我總不能強求。”

“什麽喜不喜歡,她一個小姑娘,只見過褚九兩面,難道就喜歡到非他不嫁?”

“她見你次數倒是多,怎麽不見喜歡你?”李氏譏他,“偏要強求,強扭的瓜不甜,趁早死了那條心!”

燕珏快跳起來,目眦欲裂:“我管它甜不甜,扭下來再說!”

作者有話說:

阿弗:我想要安穩平靜的生活,能為我撐腰,為我出氣,褚九就很好。

燕狗:你說的我也不是不可以

阿弗:讓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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