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嘴上說不要

“言默？”

顧琛挑眉站起身，抽出一張紙巾擦拭雙手：“你是顧星風同學？”

“他是我圈內好友！”顧星風回神，眼疾手快拉住言默，把他擋在身後：“他來看我，你不要為難他！”

“朋友？”顧琛擡眸打量，到底是顧星風的哥哥，家族遺傳的好相貌，鏡片下的眼睛攝人心魂。

“哪個公司的？”

“聚星。”言默語氣不卑不亢。

“聚星...”顧琛似是思考了一下，随後皺眉：“那個z市的小公司？啧啧啧，沒前途。”

“哥！”顧星風不滿：“沒什麽事你就先回去吧，我這你不用擔心。”

“你不說我也準備走了。”顧琛拍拍西裝上的褶皺：“我的時間金貴的很，探望你一次起碼損失幾千萬。”

“所以，你最好馬上康複出院，省的讓我虧損太多。”

“你可以選擇不來...”顧星風扶額。

有一個戲精霸總哥哥也是一件很愁人的事情。

“呵，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我求求你了快走吧！”

顧琛視線再次轉向言默：“照顧好我弟弟，不然，我會讓整個聚星陪葬。”

噗——

顧星風一口老血梗在喉嚨。

“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他。”言默語氣淡淡，神色卻異常堅定。

顧琛愉悅的點頭，側頭對顧星風微微挑眉，随後邁着大步離開病房。

“親哥哥？”言默問。

顧星風捂臉點頭，突然覺得好丢臉。

“吃早餐吧，有豆漿有小米粥，你想吃哪一個？”

面前一張潔白的餐桌，言默的買的早點整整齊齊擺在上面，有熱氣騰騰口感軟糯的小米粥，有味道濃郁香醇的豆漿，晶瑩剔透的灌湯包，珠圓玉潤的小饅頭，顏色青翠的鹹菜。

從包裝袋看，這些東西顯然不是一家早點鋪買的，現在剛剛七點一刻，言默是起的有多早？

而且，顧星風擡眼瞥向角落裏的沙發，那麽短小的一個地方，怎麽容下身材修長的言默，一定睡的很辛苦。

“吃點小米粥，對胃好。”言默用白色的小瓷碗盛出來一些，稍微放涼一些遞給顧星風。

金燦燦的粥送到眼前，氤氲着的熱氣熏的顧星風眼眶發緊。

“謝...謝謝！”

“不客氣。”

言默又開始幫顧星風把挑揀湯包，漏湯的不要，開口太大的不要，造型難看的不要...

顧星風咬唇，這些都是兩人從前相處時，顧星風故意刁難言默的，為的就是讓對方更寵他一點。

時隔多年，物是人非，沒想到言默還記得。

“我自己來就好。”顧星風拉住言默忙碌的雙手，随後像是被烙鐵燙了一般，嗖地一下收回。

“好。”言默點頭，把已經挑揀好的，各個方面都完美無暇的早點推過去。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呢...你早點告訴我...我們也不至于會變成這樣...”顧星風終于忍不住開口，雙眼凝視言默。

言默聲音低沉，眼中神色晦暗，仿佛回想起某些不想記起的畫面。

“那場事故來的突然，我方寸大亂。”

“那時候年齡小，閱歷少，很多事情根本無法想象......”

悲傷會降臨任何一個王國，無論曾經多麽快樂，當它發生時，不是電視劇，不是鄰居之間的八卦，不是報紙上的新聞。

它就那麽突然的出現在眼前，只能接受，想盡各種辦法去解決。

那暗無天日的幾個月像邪惡的吸血鬼，一點一點抽幹言默年輕身體裏的血液。

母親驟然離世，父親在醫院昏迷不醒，如流水般高昂的醫藥費，債主沒日沒夜的催款......

這些事情已經占領言默大腦所有位置，即便他心中還有一個秘密基地存放着他和顧星風的情窦初開，但如黑雲壓城般的窒息與絕望讓他根本無暇分神。

直到後來，顧星風一通電話把他從迷茫的深淵裏拉回來，他本想着找機會回海鎮一趟，卻又因為情緒失控，涉嫌故意傷人進了少年監獄。

多年以後，顧星風已經變成萬衆矚目的影帝，璀璨閃耀，勾一勾手指成千上萬的影迷為之瘋狂。

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瘦小可憐的小少年。

如果不是命運捉弄，讓兩人再次接觸，恐怕一輩子都這樣錯過了。

“對不起。”言默啞聲，擡手摸了摸顧星風的頭發。

“我最讨厭你說對不起。”顧星風突然放下碗筷，伸手揪起言默的衣領，騰地一下，把人拽到自己眼前。

“你沒錯。”顧星風咬牙。

“你比任何人做的都好，所以，別再和我說對不起！”

他不過就是以為自己被甩，痛苦了的哭了幾場，而言默卻在那幾天接連失去至親的人。

這種事情降臨在任何一個人頭上都是難以承受的滅頂之災，他沒有資格信誓旦旦的說，你錯了，你可以怎樣怎樣，你應該怎樣怎樣。

他不是他，這些事情他沒經歷過，僅僅憑着想象，他沒資格那麽說。

所以別再說對不起，你沒有錯，你做的很好。

“我的眼光怎麽就那麽好......”

言默眼中閃過疑惑：“你說什麽？”

突然，顧星風伸出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捧住言默的臉。

這個人，他從少年時期就一直喜歡，喜歡的抓心撓肝，他曾經以為自己眼瞎了喜歡上一個撩了就跑的人渣，卻不曾想一切都是命運開的玩笑。

所幸兜兜轉轉一圈，他們又一次相見。

顧星風唇瓣輕輕貼在言默的額頭上，就像曾經千萬次言默親吻他一般，顧星風用這種方式告訴言默。

我明白，我不生氣，我想你，我還稀罕你。

一如當年那般，海鎮情人節，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彼此眼中星光璀璨。

你只要站在原地對着我笑，我便一直守着你到地老天荒。

我眼光真賊雞兒好，怎麽一眼就看相中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溫馨旖旎的氣氛再一次被打破，王思明捂頭尖叫：“你們能不能背着點人？能不能把門鎖上再幹羞羞的事情？！”

“你們真是——”

言默一個眼刀冷冷瞥過去，王思明的話頓時卡在喉嚨，硬生生吞下去。

王思明一臉的委屈，頗為幽怨的望了一眼顧星風：“一會徐姐過來，你還不讓他走？要不怎麽解釋......徐姐可不像我這樣好打發！”

搞對象的同時出櫃，徐夢不瘋了才怪！

“你們先聊，我打個電話。”言默拿着手機走到外面走廊，這兩天吳寬打了幾十個電話，他一個都沒接，剛剛吳寬發來一條彩信。

一張照片。

吳寬拿水果刀比着自己的脖子，附贈一條文字解說。

【你要再不接電話，我就殺了我自己！咆哮臉】

“喂，寬哥。”

吳寬萎靡不振的臉瞬間煥發出光彩，随後一陣咬牙切齒：“死哪去了你！粉絲見面會你也敢跑路！我被你害慘了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寬哥。”

“我一個朋友住院了...我很擔心他。”

吳寬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你直接說是顧影帝好啦，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他住院了！”

“你和顧星風是朋友？那當初你蹭顧星風的熱度，對方怎麽一點情面都不留？我花錢發的通稿全被他們找人删了，仇人似的，一點面子不給......”

“既然你們關系好為什麽不告訴我？虧我費盡心血的捧你，一把屎一把尿的，你竟然瞞着我，你太沒良心了！”

“那顧星風多大的咖啊，随便和他搭幾場戲就能火一把了，放着這麽好的資源不用，簡直暴殄天物！”

言默越聽越是眉頭緊鎖：“我從來沒想過利用他。”

“他對我很重要，不要打他的主意。”

吳寬頭腦中花招層出不斷，言默幾句話如同一盆冷水把他的熱情熄的一幹二淨。

腦瓜仁疼，想當初他帶的藝人哪個不乖的像小綿羊，說什麽是什麽，讓幹什麽幹什麽，就算開始狂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是等到大紅大紫之後。

到了言默這，這大爺次次和他對着幹......

“算了！你遲早把我氣死...你馬上回公司！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現在？”言默蹙眉：“過幾天不行嗎？”

吳寬抓狂，瞬間從椅子上暴起：“我現在就找個旮旯上吊你信不信，我就問你你信不信？”

“你要走了。”顧星風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對面。

言默挂斷電話，眉眼中略顯疲态：“來的時候扔下個爛攤子，現在該回去收拾了。”

“哦。”顧星風嘴唇抿成一條線：“走吧，一路順風。”

“謝謝。”

言默點頭，兩人在安靜的走廊對視了，時間被無限拉長，幾分鐘的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顧星風率先睡下眼眸，緩緩轉身，走回房間，淡藍色的病房門漸漸阖緊。

言默盯着看了許久，最後終是離開。

“今天身體好點了嗎？”王思明彎腰收拾餐桌上的殘羹冷飯：“咦，這是禦膳鮮的水晶湯包唉！超好吃的！”

“哦，是嗎。”顧星風站在窗邊，回答的漫不經心。

“味道絕了！就是排隊太麻煩了！”

“排隊就徘嘛，又等不了幾分鐘。”

王思明啧啧道：“是不用幾分鐘，那麽一條長隊伍，最快也要一個小時，還要頂着有輪到你了就賣沒了的風險...”

顧星風睫毛一顫，悶聲：“去排隊的都是傻子。”

“你不能這麽說啊。”吃貨達人王思明馬上反駁：“作為一名資深吃貨，為了美食我是可以奉獻一切的！”

顧星風配合着扯起嘴角，笑不達眼底。

“我累了。”顧星風揉揉額頭，脫鞋上床：“我睡一會。”

“你不是剛醒！”王思明詫異的看表，現在才不到十點。

“別煩我。”顧星風頭埋在被子裏悶聲吼。

王思明識趣的閉了嘴。

幾分鐘後，顧星風憤怒的踢開被子，怒吼：“不是要你別煩我嗎！”

話音落，顧星風眼圈頓時就紅了。

言默竟然出現在他面前，胸膛微微喘息，平日裏總是淡漠着的眸子此刻帶着淺淺的笑意。

像珠穆朗瑪峰山腳下的絨布冰川，寂靜的湖面上霞光萬道，晶瑩的冰塔上射出剔透華光。

“你...”顧星風詫異，話音未落就被抱了個滿懷。

“好好照顧自己。”言默的唇角緊貼顧星風脖頸：“等我回來。”

顧星風鼻子酸脹，悶悶哼了一聲，張嘴咬在言默的肩膀上。

他很用力，但是言默并未躲閃，而是抱得更緊。

“咳咳，你倆注意點，差不多得了。”王思明最看不慣這種花式秀恩愛的惡行，可恥，非常的可恥！

“你要是再敢放我鴿子。”

顧星風突然惡狠狠道：“我一定把你剁成一塊一塊的！”

言默低低笑了一聲。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