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手碰到衣服上的龍紋刺繡時,雪芽突然反應了過來,壓住他的人是皇帝,是他走向榮華富貴這條路的捷徑。雪芽雖然頭還暈着,但努力睜大了眼睛,他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的人,倒是把崔令璟盯得不自在。
崔令璟皺了皺眉,“你看什麽?”
雪芽忍不住笑了下,但想到崔令璟不喜歡他笑,又連忙把笑容收起來,“陛下是要……是要寵幸奴才嗎?”
崔令璟第一次遇到這麽直白的人,一瞬間啞口無言,見對方一雙小狐貍眼還直勾勾盯着自己,冷笑一聲,“你想得倒美。”
雪芽一驚,見崔令璟要起身,連忙摟住對方脖子,“陛下剛剛不是要寵……”說到一半,見對方怒視自己,連忙換了話,“親親也好啊。”
崔令璟眯了眯眼,伸手重重在雪芽臉上擰了一把,“痛不痛?”
雪芽疼得直吸氣,收回摟着崔令璟的手去捂臉,委屈巴巴地說:“痛。”
“痛的話,夢應該醒了吧。”崔令璟坐了起來,他輕輕吐了口氣,又轉頭看向還躺着榻上的雪芽,“你還不起來嗎?”
雪芽從榻上爬起來,手還捂着剛被擰的臉。他不明白明明是崔令璟主動抱的他,又把他壓在榻上,怎麽轉眼就翻臉不認人?樓裏的媽媽只說過男人在下床後會變臉,還沒說過有男人剛上床就變臉的。
他不解地盯着崔令璟,眼神漸漸往下,崔令璟察覺到,瞬間怒道:“你在看什麽?!”
“沒,沒看什麽。””雪芽忙把視線收回來,但心裏忍不住想崔令璟是不是那方面有隐疾,如果有的話,那崔令璟不選妃也很好解釋了。
等等,那崔令璟和賀續蘭……
原來是崔令璟想做下面的那個嗎?
雪芽眨巴了下眼,慢慢挪到崔令璟旁邊,“陛下。”
崔令璟見他靠近,神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你又要做什麽?”
雪芽試探着說:“如果陛下需要的話,奴才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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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住。
“也可以什麽?”崔令璟看着雪芽。
雪芽重新組織措辭,盡量将自己的話表現得委婉,畢竟沒有男人願意承認自己有隐疾而只能在下,“奴才可以各種姿勢服侍陛下的,只要陛下需要。”
雪芽想反正他是男人,也可以在上,但他沒想到他說完那句話立刻被趕了出去。
站在緊閉殿門外的雪芽認真回想了下自己方才說的話,好像沒有問題啊,他是可以當上面的那個嘛,為什麽崔令璟要趕他出去?
他覺得崔令璟趕他走的時候表情不太像是發火。
之後十幾日裏,雪芽都沒能看到崔令璟,就算他故意在崔令璟下朝回宮的那個點去蹲,但每次快蹲到的時候,都有人叫他去做事。
一身獻媚功夫用不上,雪芽只好去找賀續蘭了,沒辦法從崔令璟那邊下手,他就從賀續蘭那邊下手,他現在給自己多訂了個目标,他要模仿賀續蘭。
如果他模仿賀續蘭模仿得好,崔令璟在追求不到賀續蘭的情況下,肯定會對他多看幾眼的。
而雪芽去了寧伏宮幾次,發現賀續蘭不是寫字作畫,就是彈琴,彈琴他倒是會,不過寫字作畫他就很爛了。雪芽下巴壓在桌子上,看着賀續蘭作畫,他已經搬凳子坐在這裏坐了許久了,賀續蘭就一直沒有停下。
賀續蘭畫的又是山水畫。
“太後哥哥,畫畫難嗎?”雪芽忍不住問。
賀續蘭語氣溫和,“不難。”
“哦。”雪芽說。
賀續蘭眼神看過來,“你想學嗎?我教你。”
雪芽先是一喜,然後又擺擺手,“我很笨,學不會的。”雖然口裏說學不會,但眼神一直盯着賀續蘭的畫看,明顯口不對心的表情。賀續蘭見狀,垂下眼,繼續畫,“好吧。”
雪芽沒想到賀續蘭不按套路走,不由有些急了,可他自己親口說他很笨,學不會,又不好再開口讓賀續蘭教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賀續蘭。
而賀續蘭畫了畫數筆後,又看向雪芽。
雪芽一對上賀續蘭的眼神,更眼巴巴了,一臉的“你教我吧”的渴望表情。
“過來下。”
賀續蘭的話讓雪芽一下子從凳子上起身,他立刻走到賀續蘭旁邊,臉上笑開了花,但嘴裏還是說:“太後哥哥,我真的很笨的,你待會不要罵我。”
賀續蘭笑了笑,“幫我看個畫而已,我怎麽會罵你。”
“啊?”雪芽怔住。
“來,你幫我看看畫得如何?”賀續蘭将人拉到身前,手越過雪芽的腰,虛指桌上的畫。雪芽看着畫,反應過來賀續蘭只是叫他看畫得如何,笑不出來了,他敷衍地看了兩眼畫,就低下頭,“太後哥哥畫的自然是好的。”
他沒有靈魂的誇贊,讓身後的賀續蘭挑了下眉。
“是嗎?那你說說哪裏畫得好?”
雪芽依舊沒什麽精神,“這也好,那也好。”他說完這個,又連忙說,“我要走了,陛下今日應該選妃快選完了。”
前幾日開始了選妃,崔令璟作為皇帝,雖然不情願,但也只能親自去選,畢竟他現在沒有皇後能幫他做這件事,至于太後,賀續蘭是個男人,也不方便做這個事。
雪芽還沒走,就被身後人摁住了肩膀,賀續蘭好像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你啊,真是不禁逗,我教你畫畫,你還走嗎?”
雪芽側眸看賀續蘭,唇角翹了翹,“不走。”
他一笑,小狐貍眼也會彎起來。
賀續蘭嗯了一聲,将手裏的毛筆遞給雪芽,“握着。”
雪芽照辦,他看看桌子,“太後哥哥,有新的畫紙嗎?”
“就在這上面畫。”賀續蘭的話又讓雪芽怔住。
“在這上面畫?”雪芽連忙搖頭,“我會毀了這幅畫的。”
“沒關系,毀了就毀了,況且有我,把筆握住了。”賀續蘭說。
雪芽只好照辦,但他還是看着畫發愁,根本無從下筆,在他看着畫發了好一會呆後,賀續蘭的手從後面繞過來,輕輕握住了他的手,“這裏看到嗎?可以加幾筆,讓山看起來更真。”
對方的聲音低低的,傳入他的耳朵裏。
雪芽就這樣被賀續蘭帶着畫畫,其實他沒怎麽動,都是賀續蘭握着他的手在畫,但看着那幅畫越來越好看完整時,他還是忍不住高興,覺得這也有他的功勞。
“就這麽開心?”賀續蘭突然問。
雪芽嗯了一聲,“原來在樓裏,那些教畫的教郎都不願意教我,說我笨得出奇。”他隐去一半的話,那些教郎其實還說上天只給他一張臉,其餘什麽都沒給。這話把雪芽氣得要死。
畢竟他們樓裏的最紅的小倌可不是靠臉紅的,而是才藝性情,若單論臉,那個最紅的小倌最多在他們樓裏排前十,連前五都進不去。
雪芽光顧着高興,絲毫沒注意到他此時和賀續蘭離得真的太近了,他比賀續蘭要矮,此時幾乎是被對方抱在懷裏。
“今日就先畫到這吧。”賀續蘭松開雪芽,“今日只是試一試,不算真正開始學,你明日早點過來,東側小門的鑰匙拿好了嗎?”
因為雪芽最近來得多,賀續蘭幹脆讓宮人将東側小門的鑰匙給雪芽,從此,雪芽就能随便進出寧伏宮。
“拿好了。”雪芽将毛筆放回筆架,其實他還想再畫,但他感覺賀續蘭剛才的語氣有些冷淡,就先說自己回去了。
賀續蘭聽雪芽要回去,也沒挽留,只是點了下頭。
雪芽見賀續蘭這反應,越發覺得自己剛剛沒感覺錯,賀續蘭的确對他冷淡了。
為什麽?
這個問題讓雪芽夜裏在床上都忍不住想,翻來覆去睡不着,他好不容易跟賀續蘭拉近關系,賀續蘭怎麽就突然對他冷淡了?莫非賀續蘭也跟那些教郎一樣嫌棄他畫畫上沒有天賦?
雪芽突然坐了起來,不行,他不能讓賀續蘭對他冷淡,崔令璟不怎麽搭理他,如果賀續蘭也不搭理他的話,那他還怎麽模仿賀續蘭啊?他還什麽東西都沒學到呢。
那他最後很有可能還是淪落到夢裏的草席裹屍的結局。
想到這裏,雪芽起床拿起一件鬥篷,披在身上,如今已經近秋末,夜裏已有寒氣。他偷偷摸摸出了房門,到宮門的時候,他躲在紅色柱子後,看清今夜值班侍衛的臉,連忙喊了其中一個。
“梁穆。”
名叫梁穆的侍衛回頭看到躲在柱子後的雪芽,立刻走了過來,“你出來做什麽?”
雪芽對梁穆笑,“我想出去一下下,你幫我好不好?”
梁穆聞言就皺起了眉,“這個點你出去做什麽,你平時白日裏出去都算了,這麽深的夜……”
話沒說完,袖子就被雪芽拉住。夜色下,雪芽那只手簡直白得發光,“梁穆,你幫幫我吧,我想去找太後,我想學畫畫,白日陛下在,我不能長時間待在寧伏宮,夜裏陛下睡着了,我再去寧伏宮,就不怕被陛下發現。”
梁穆是侍衛長,這個人還是賀續蘭告訴雪芽的。賀續蘭怕雪芽進出奉瑞宮不方便,将梁穆這個進宮前友人的弟弟介紹給雪芽。
梁穆還是有些猶豫,但雪芽打定主意在深夜摸去寧伏宮,除非崔令璟出現,否則他不會放棄的,所以他軟着聲音,“梁穆,你幫幫我吧,我只能靠你了。梁穆,梁穆……”他見對方還是不松口,眼珠子轉了轉,換了喊法,“梁穆哥哥,好哥哥,求你了。”
梁穆生得黑,所以臉紅起來也不明顯,平日裏同僚之間開玩笑的時候,也有人叫他好哥哥,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麽軟的聲音叫他好哥哥,幾乎立刻繳械投降,“好了,我讓你出去,但你快點回來,知道嗎?”
“是。”雪芽一口答應。
出了奉瑞宮,一切就很順利,他用鑰匙開了寧伏宮東側小門的鎖,又一路走到寧伏宮的寝殿門口,守夜的宮人看到他吓了一大跳,“你怎麽來了?”
“太後叫我來的,你不知道嗎?”雪芽反問,又催促道,“快把殿門打開,太後在裏面等我呢。”
那兩個宮人遲疑,“可殿裏都熄燈了。”
雪芽一臉看笨蛋的眼神看着那兩個宮人,“就是熄燈了,別人才不會知道太後在等我,這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們還不開門,太後等得我睡着了,我再進去将太後吵醒,我沒好果子吃,你們也沒有。”
兩個宮人被唬住,連忙給雪芽開了半扇門。
雪芽壓下唇角的笑意,踏入寝殿,殿裏黑燈瞎火,他一路摸向內殿,憑着窗外透進來的月光,順利摸到賀續蘭的床榻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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