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身體陷入柔軟的被褥,心卻提到嗓子眼,雪芽看着上方的人,身體微微顫栗,“你……”
“你叫我什麽?”賀續蘭不如之前溫和,眼神更是。
雪芽立刻閉上嘴,從眼神到身體,無不透露出他此時的害怕,他怕賀續蘭殺了他。半晌,雪芽重新鼓起勇氣開口,“太後,奴才該走了,陛下……陛下他知道奴才沒有回去的話,會……會……”
這一句話,他都說得磕磕巴巴,甚至被賀續蘭一個眼神看過來,立刻噤若寒蟬,只敢睜着一雙驚慌失措的小狐貍眼,至于其他動作,完全不敢有。
大概因為受傷的緣故,賀續蘭未束冠,僅用發帶綁發,甚至衣服都穿的非常随意,寬袖月白色舊裳讓他看上去就像個清俊美貌公子哥,而不像一國之太後。
賀續蘭微垂着眼,聲音低沉,“你真的手酸腰疼嗎?”
雪芽不由屏住呼吸,他微微側開臉,眼神有些閃躲,但還是嘴硬地嗯了一聲。他現在已經騎虎難下,那只能一口咬死,除非賀續蘭叫崔令璟過來跟他對峙。
嗯了一聲後,雪芽因為沒對視賀續蘭的眼神,稍微鼓起了點勇氣,他奮力想從對方身下挪出去,“太後,奴才真的要走了,奴才只是過來給太後送藥的,待會雪會下大……啊!”
雪芽不過挪了一寸,就被重新抓了回去,甚至對方的手緊緊扣住他的腰身。
“風雪已經大了。”賀續蘭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帶着淡淡的甘松香一起傳到雪芽的身上。
雪芽雖然也被崔令璟壓在身下過,但崔令璟畢竟是個少年,遠遠沒有賀續蘭給他的那種壓迫感。成年男子的氣息籠罩着他,讓雪芽覺得自己像個被迫攤開肚皮的動物,因為柔軟的肚皮被人控制,他不敢輕易動彈。
雪芽驚慌失措地對上賀續蘭的眼睛,手因為緊張,随便一抓,反倒扯住床帳,一把将床帳扯了下來,床上的光線迅速暗了一半。
賀續蘭的眼球偏淡,但在此時,黑如濃墨。
雪芽不由攥緊被抓住的床帳,一瞬後,急迫想活下去的他突然反抱住賀續蘭的腰,努力擠出一抹笑,“太後哥哥,你疼我的對不對?那天的話,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你……你別殺我呀。”
說到後面,眼睛都紅了。
賀續蘭目光一絲變化都沒有,“那日的事是那日的事,雪芽,今日的事我們還沒有結束,我想知道雪芽剛剛跟我說的話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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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芽頓住,他盯着賀續蘭,那瞬間突然明白對方想做什麽。他慢慢松開對方的腰,轉而擡手捂住自己的衣領,可已經晚了,甚至他掙紮的力氣跟賀續蘭相比太小了。
即使雪芽再不願意,襦裙到了地上,甚至連他腳上的鞋襪都被褪去。他陷在柔軟馨香的被褥裏,感覺到有目光從他身上一寸寸掃過。他嘗試過掙紮,可只限于腳在被褥上輕輕一蹭,連腳踝上的手都掙不開。
大概是因為對方是賀續蘭,他不僅羞恥,也覺得羞辱,剛剛才撒的謊言,被人轉眼就戳穿。
除此之外,雪芽又想起當初離開紅月樓時,他跟那些人炫耀說他要去過好日子了,可事實上,他哪裏是過什麽好日子,天天幹着伺候人的活計,即使伺候當今皇帝又如何,那還是伺候人,當奴才。
崔令璟坐銮駕,他只配在地上走,鞋子都是平底繡花鞋,根本不防雨雪,他今年冬日肯定會生凍瘡的。
種種情緒混雜在心中,雪芽忍不住轉開臉,眼淚迅速盈滿眼眶。
“被發現撒謊就哭是嗎?”賀續蘭的語氣依舊沒有緩和,甚至可以說有些兇,“我今日給你上一節課,第一,撒謊就要做全套,讓人發現不了,第二——”
“既然撒謊,就要承擔撒謊被人發現的後果。”
雪芽吸了一口氣,他覺得他的腳踝要被賀續蘭捏碎了。
他眨巴了下眼,努力想把眼淚憋回去,可最終失敗了,不僅失敗了,他還打起了哭嗝,身體因為哭嗝一抽一抽。
他胡亂用手抹眼淚,發現怎麽都抹不完,就幹脆用手捂着臉。似有嘆息聲傳來,随後雪芽感覺有件袍子落在他的身上,他還被抱了起來。
雪芽不由一頓,從指縫往外看,發現抱他的人真是賀續蘭,哭嗝都一停。
賀續蘭扯下雪芽擋臉的手,拿絲帕幫雪芽臉上的淚珠、淚跡擦掉,“陛下同你一般年紀,可沒你這般愛哭。”他頓了下,“真是個孩子。”
雪芽微微低下頭,他愛俏,還愛面子,剛撒的謊轉眼被人用一種極端的方式戳穿,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真讨厭上京。
“這個樣子去陛下面前不大好看,沐浴收拾一下,然後再用午膳。”賀續蘭放下手中絲帕,餘光突然瞥到地上的繡花鞋。
他彎腰撿起一只繡花鞋,手指摸到薄薄的鞋邊時,眉頭不由輕擰,繡花鞋雖好看,但不适合冬日穿。
雪芽身上穿的襦裙也是,不夠厚。
宮女們都換上夾襖了。
賀續蘭拿過旁邊凳子上放着的狐裘,将懷中人徹底裹好,再松開,“穿我的鞋子去浴房,那裏備着水。”
雪芽洗了一個熱水澡,臉色總算紅潤起來,他跪坐在軟塌上,懷裏塞着兩個湯婆子,腳上穿上厚厚的絨毛襪,而一張嘴則是沒停過。
崔令璟雖讓人給他吃熱飯,可飯菜沒賀續蘭這裏的精致好吃。雪芽快把小幾上放的飯菜吃得精光,才勉強停下筷子。
外面的風雪好像更大了。
雪芽偷偷打開窗外往外瞧,卻一眼看到站在長廊處的賀續蘭。
雪花飛入紅漆長廊,落了賀續蘭一肩,如梨花壓枝。賀續蘭身披狐裘,目光投向遠處,不知在想什麽。
雪芽盯着賀續蘭的背影,暗嘀咕一聲怪人,又将窗戶偷偷合上。賀續蘭沒有陪他一起用膳,沐浴也是其他宮人領着雪芽去的。雪芽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一邊喝一邊想忍不住想對方為什麽不殺他,還給他熱水沐浴,熱飯菜吃?
想來想去,雪芽突然想起原來聽過的一個故事,說有一個獵人捉住了一只兔子,可那個獵人不殺那個兔子,還對那個兔子特別好,給它新鮮蘿蔔吃。兔子本來很害怕獵人,但被獵人長時間好好對待後,漸漸放下戒心,成天跟着獵人身後轉。
而有一天,兔子見到回家的獵人很開心,又沖上去圍着對方轉,但這一次,它被獵人抓住耳朵拎了起來。
獵人看着兔子,若有所思地說:“好像是養肥了,那就可以吃了。”
雪芽倏地一哆嗦,而這時他突然感覺到腹部疼痛,疼得他坐不住,直接身體一歪,倒在榻上。
他額頭冒虛汗時,聽到旁邊傳來聲音。
“雪芽?”好像是賀續蘭的聲音。
雪芽努力睜開眼,見真是賀續蘭,擠出聲音,“你……你在飯菜裏下藥了?”
賀續蘭擡手擦了下他額頭上的汗,平靜道:“是。”
雪芽怒火攻心,兩只手抓住賀續蘭伸過來的手,張嘴死死咬住。
他就算死,也要弄傷這個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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