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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自舒坐的出租車離開之後, 許煙川一直沒動,在原地站了許久。

直到遠方一輛車牌熟悉的黑色賓利駛來。

他往後退了幾步,面前的一顆巨型榕樹擋住他的身影。

事實證明, 是他多慮。

那輛賓利沒有絲毫停頓, 直接拐入大門。

許煙川低頭看了眼鞋尖,人沒動, 在原地等着。

許久之後,他才動了腳步。

家門口依舊大開着,那輛賓利就停在門口。

許煙川沒有上去, 站在臺階下,遙遙望向門口。

裏面時不時傳來小男生高聲喊“奶奶”, 還有奶奶樂呼呼答應的聲音。

許煙川很淡很輕地笑了一聲,轉身離開。

... ...

葉自舒直接打車去了大巴車站。

這個時候, 回家只會打擾華姨和爸爸。

大巴車剛剛啓動,手機鈴響,居然是華姨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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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自舒遲疑兩秒,接起。

“自舒,在忙嗎?”華姨的聲音很是關切。

接通電話之前的尴尬感悉數散去, 葉自舒彎彎唇,“沒有,在寝室休息。”

“哦, 那就好, 我也沒什麽事, 就是想問問你,這周怎麽沒回家?”華姨問。

葉自舒想起,上個月她基本每周都回家,為了找許煙川想要的糖。

還沒來得及開口, 華姨便又問:“是糖找到了嗎?”語氣有些驚喜。

握着手機的手指收攏了些,葉自舒低頭,另一只手無意識将衣角團成一卷。因為找糖的事,她麻煩華姨很多,華姨也盡心盡力地幫她。

誰也沒料想到,是這樣的後果。

“找到了,”葉自舒聲音很低,“對不起啊華姨,忘記給你說了。”

華姨只以為葉自舒在寝室,怕影響室友所以才放低了聲音,聽說她心心念念的糖找到了,說話音調都揚了些,“找到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你道什麽歉哪,沒事沒事,找到我就安心了。”

“那你想送的對象,送了嗎?他一定很開心吧?”還沒等葉自舒回複,她就立刻問。

“送了,”衣角被解開又團起,“但是...他已經不需要了。”

沒什麽反應。

“哦...不需要了呀,”華姨頓時明白了葉自舒聲音低的原因,“那沒事,反正把你想做的事都做了嘛。”

至少自己不會後悔。

葉自舒明白華姨的意思。

葉宏伯在那頭聽到華姨講話,也跟着嚷嚷:“我一開始就說不該去找什麽糖!”

“別說了!”

葉自舒聽到華姨制止爸爸的聲音。

周日的下午,淮城到漫成的大巴上坐滿了人。

身旁的一位大叔睡得很香,呼嚕打得沉重。

大巴車內空氣也不怎麽好。

葉自舒卻在這樣的環境裏,輕輕彎起了唇角。

“謝謝,”她輕聲對華姨說:“我下周再回來看您。”

“好,”華姨聲音輕快地答應,想了想又說:“自舒,有什麽不開心的,就回家,華姨給你做你愛吃的糖醋排骨和松鼠魚啊,吃點好吃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好。”

... ...

同一時刻,許煙川也接到了奶奶的電話。

奶奶明顯是在房間裏打的,電話那頭,許嘉陽高調的聲音若有若無。

“煙川,你們今天走得急,奶奶忘記給你說了,我看到葉子腿上有傷,你注意着點兒,要讓她注意休息哦。”

奶奶記性不好,她是記得有什麽事給忘了,看到許嘉陽手肘的傷口才想起來。

許煙川從上車到現在,心思一直很沉,奶奶說到葉自舒腿上的傷,他才忽然回憶起,葉自舒腿上還有傷。

她從未在他面前提起過。

眼前浮現出徐星火提到葉自舒腿上傷口時,他和宋留白的表情。

隐隐的責怪。

可葉自舒從未在他面前提過這件事。

導致他也沒再注意。

奶奶說話聲還在繼續:“我看葉子啊,是個好女孩,對你也很好,你一定得好好對人家。女孩子身上不能留傷口,你去查查,什麽藥膏能除疤,給葉子用,對葉子上心點兒。”

忽然,電話那頭傳來許嘉陽的呼喊聲:“奶奶!快出來!”

奶奶說話的聲音一頓。

許煙川捏捏眉心,“我知道了奶奶,你先忙。”

挂了電話,出租車也恰好停在大巴車站。

許煙川想給葉自舒打電話,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手機號。

他對她,好像一無所知。

連她的班級,都是因為詩尤和她一個班,徐星火曾提到的。

... ...

葉自舒回寝室時,寝室裏空無一人。

她手裏還捧着許煙川奶奶送的手镯。

葉自舒打開衣櫃,準備把手镯鎖在衣櫃抽屜裏,保管一晚,明天還給許煙川。

抽屜一拉開,眼前赫然出現一本厚厚的相冊。

葉自舒有一瞬間的怔然。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導致她竟然忽略了這個相冊。

上次打開,還是詩尤好奇,說想看看她時刻帶着的相冊,裏面到底是些什麽寶貝。

在當時,的确每一張都是寶貝。

葉自舒把檀香木盒放進抽屜,取出相冊。

相冊的第一張照片,是回校參加高考撕書活動的許煙川,用手機拍的。

淮城很小,中學也不多。

淮中的高考是直接在本校考的。

許煙川自從獲取到保送名額,便很少再來學校。

淮中的高考生有個小小的、算是不成體統的活動。

高考前一天,考生們會把學過的書、答題冊,拿出來通通撕掉。

在高考前發洩掉累計了三年的學業壓力。

葉自舒那時候每天埋頭做題,人都快做懵了,突然聽到窗邊女生的尖叫喊聲,有一陣恍惚。

許久沒聽見了。

然後就看到許煙川,好久不見的許煙川,白衣黑褲,挺拔身姿從窗邊走過。

然後被她用藏在抽屜裏的手機,飛快地拍下一張照片。

葉自舒翻過一頁,還有後面的,很多很多回憶。

這些回憶也包含着某一部分的她,單純的、堅定的、真心喜愛過許煙川的她。

翻着相冊,嘴角竟然不知不覺帶起了笑容。

許多聲音,有節奏似的,一句句在耳邊響起:

“下次有人再欺負你,你就說你是許煙川女朋友。”

“不就是把葉自舒拿下麽,我怎麽不敢賭?”

“他根本就不喜歡你!”

“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想着分手了。”

“他從來都沒有什麽女朋友,誤會而已。”

相冊翻到底,笑容也逐漸消失。

葉自舒把相冊裏的所有相片都一一取出來。

一整本的回憶,全取出來,也不過是放滿兩個信封而已。

葉自舒手托了托重量,倒還是有一定分量。

初夏的夜晚,一個人的寝室,頗有些空蕩蕩的意味。

所以微信響起的語音電話很不合時宜地響起時,葉自舒被驚得抖了下。

屏幕上顯示的是剛剛相冊上的人的頭像。

葉自舒松了口氣。

接起,那頭長久都沒有人說話。

如果是平時,葉自舒或許覺得沒什麽,偏偏是此時此刻不說話。

讓人略微覺得驚悚。

葉自舒問:“許煙川?”

過了兩秒,那邊才應聲。

可簡單的應聲之後,又不再言語。

葉自舒開始看窗外、看門口。

期待詩尤趕緊回來。

“你在哪裏?”她聽到電話那頭,有呼呼的風聲。

半晌,那頭才開口,“後門。”

漫城大學後門臨江,怪不得她能聽到風聲。

“吃飯了嗎?”

“沒有。”

“那等我下。”

她現在不太想一個人待在寝室。

... ...

葉自舒挂完電話,便拿着兩個信封下了樓。

從女生寝室到學校後門,會經過漫大著名的記憶牆。

與別的學校的告白牆類似,但意義完全不同。

漫大是對師生人文素養非常在意的學校。

在離學校後門不遠處,設置了一個記憶牆,記憶牆邊,是一個巨大的紅色郵筒。

記憶牆上用彩色的筆寫滿了漫大學子的記憶:關于愛情、親情、友情、學業等等。

只要是師生想留住的記憶,都可以寫在上面。

而旁邊的紅色郵筒,卻叫失憶桶。

聽說當初設置這面牆的人認為,人有想要記住的東西,就有想要忘記的東西,所以将失憶桶設置在記憶牆旁邊。

師生們可以将自己想要忘記的東西,寫成信,扔進去。每隔一段時間,會有工作人員來處理,将失憶桶裏的東西集中銷毀掉,仿佛以此方式,就能銷毀掉大家想要忘記的所有東西。

葉自舒走向記憶牆,随意地瞥了幾眼。

不出所料,上面不少許煙川的名字。

她笑笑,踮腳将手裏的兩個信封扔進了郵筒裏。

... ...

學校後門朝外走幾分鐘,就是一整條江。

江比海溫柔,迎面吹來的風沒有鹹濕氣息,帶點輕松的舒爽感。

葉自舒眯起眸,感受了一會兒夏日微風,才開始找許煙川的身影。

很快就看到了許煙川的背影。

他依舊穿着昨日參加同學會時的白襯衫,江風溫柔,将他上身的襯衣吹得微微鼓起。

江邊路燈昏沉,鋪在他身上,白色襯衣裏隐隐透出他清瘦的身材。

他倚在圍欄處,望着江面,不知在想些什麽。

卻讓人感覺到有點生人勿近的意味。

葉自舒朝他走去。

許煙川回頭,看了一眼她臉,視線便往下,落在她小腿處。

葉自舒很奇怪地跟着他視線看,“看什麽?”

許煙川指指她小腿處的傷口,“還痛嗎?”

葉自舒把小腿擡起些,猙獰的傷口有小指長,紅紅的一條疤凝結在一起,在昏黃路燈下,倒是沒白日裏可怖。

她搖頭,“早不痛了,只是有點癢。”

傷口在恢複,應該是在長肉,總是癢癢的,讓人老是想去摳,不過不在意倒還好,會忘記這種癢。

許煙川視線上移,在葉自舒臉上停住。

她的瞳孔很黑,像是被至清的水洗過一般,幹淨透亮。

他看着她,良久,才像是鼓足了勇氣般,開口:“是因為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8-29 22:32:34~2020-08-30 22:12: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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