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之後的兩天,老師都沒有出現,我也不知該怎麽辦。

現在這種狀況,見面會很尴尬吧……

本來惡作劇的吻,到後來不知道怎麽會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差點失控。

我盤算着明天上課的時候該怎麽面對她,上完課又該怎麽辦,她還會找我去吃飯嗎?還是我們就這樣默默的淡掉了?唉,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結果,到了上課的那天,我居然莫名其妙的感冒了。

早上就覺得頭痛到快爆炸,好像被人打了好幾拳似的。

勉強撐着身體倒了一杯水,到浴室沖了熱水澡,一回到床上,就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在恍惚中我看到媽回來了,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上,我伸手抓住她的手,深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乖,我去拿毛巾就回來。」她哄我。

我無力的松開手,看着她走出我房門,眼皮又不争氣的垂下。

當我醒來時,看到媽坐在旁邊,笑着把我額頭上的毛巾拿起來,在臉盆裏搓了搓,又放回我的額頭,一陣冰涼舒服的感覺從額頭上散開。

「好點了嗎?」她笑着問我。

「嗯。」我點點頭。

「好好休息,要把身體顧好。」她看着我說。

「你好嗎?」我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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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啊,怎麽會不好?你們兩個好我也就很好啊。」媽的笑容還是一樣的溫暖。

「那就好,我好想你。」我虛弱的說。

「三八鬼!我又沒有消失去哪裏,什麽時候變這麽肉麻了?」她敲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沒有啊……」我無辜的說。

「好啦,乖乖睡覺。」她邊說邊替我拉好被子。

「你不要跑走喔。」我硬撐着說完這句話才睡着。

在睡睡醒醒之間,我感覺到自己出了很多汗,又冷又熱的很難受,衣服好像濕了乾,乾了又濕。

「丫頭,我幫你把濕衣服換掉。」在我不知第幾次又全身濕的時候,媽說了。

我只能躺在床上,任她幫我換上了新的衣服。

然後又沈沈睡去。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也許是睡了一天,突然有精神了。

我看到媽還坐在我的床邊。

「嘿!丫頭,我要走了,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媽看我起來之後說。

「你要去哪裏?」我疑惑的問。

媽只是笑了笑,然後站起來往門外走,我連忙跳下床,但頭一陣暈,我跌倒在地上。

「你還好吧?」老師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我猛然驚醒,發現那原來是夢。

我看了身上的衣服,然後看着老師。

「我看你全身衣服都濕透了,所以就幫你換了。」老師說。

「老師……你怎麽會在這裏?」我問。

「我從早上就開始打電話給你,本來想說中午要找你一起吃飯,結果打了一個早上你手機都沒通,我又問了小傑你家電話,打來你還是沒接,我很緊張,小傑跟我說你家門口花盆底下有備用鑰匙,我中午過來了一趟,看你在發燒,幫你用毛巾冷敷之後才稍微退燒。然後你一直睡,都沒醒,可是一直出汗,我只好找新的衣服幫你換上。」老師解釋。

「那……你沒回去上課喔?」我緊接着問。

「有啦,我先回去上課,下了課又過來,現在六點多了。」老師看着牆上的鐘說。

「喔……」我點點頭,想着我一整天迷蒙之間的夢。

「作夢了?夢到什麽?」老師看着我臉上的表情問。

「夢到我媽。」我從床上坐起,看着天花板說。

「嗯……辛苦你了。」老師握着我的手說。

「辛苦什麽?」我不解的問。

「媽媽不在身邊,是很辛苦的,我知道。」老師總可以輕易的看出我僞裝出的堅強。

「她說她很好。」我說話的時候,鼻子酸酸的。

「那你有比較放心嗎?」老師坐到了我面前。

我點點頭。

「那就好。」老師說完,輕輕的抱住我,讓我的頭靠在她肩膀上。

我靜靜的讓老師抱着,覺得靠在老師身上,很有安全感,我不自覺的伸手回抱着她。

「去看醫生好不好?」良久,老師問我。

「我讨厭看醫生。」我擡頭離開她的肩膀,看着她說。

「可是你都斷斷續續的發燒耶。」她說。

「不會啦,睡一個晚上就好了。」我邊說邊從床上站起來。

「小心點。」我晃了一下差點跌倒,老師連忙伸手扶住我。

「我去喝水。」我邊說邊往房間外走去。

「喝水跟我說就好了,我幫你倒啊。」老師邊說邊跟着我走。

「我還要上廁所。」我有點不好意思。

「喔,那這可能就要你自己來了。」她笑了,今天我第一次看到她笑。

我進了廁所,看到洗衣籃裏放着我昨晚上床睡覺時穿的睡衣,突然害羞了起來。

老師幫我換的衣服,所以……我被老師看光光了?天啊!想到就覺得不好意思,這也太出乎我意料了。

「你沒在裏面昏倒吧?」老師敲着門問。

「沒有,我很好啦。」我回答。

「那就好。」她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你,為什麽會來?」在一陣忙碌之後,我問她。

「我不是說過了嗎?」她應該是指剛剛跟我說的那些。

「我是問,為什麽在消失兩天之後突然又找我。」我很直接的問。

「我沒有消失啊,你也沒找我,不是嗎?」她反問我。

「你都說你要想清楚了,我怎麽還會去找你?」我沒好氣的問她。

「嗯,好像是這麽說沒錯。」她點點頭。

「所以?想清楚了?」我挑眉問。

她搖頭。

「我們,可以先保持現狀嗎?」她沈默了一下,之後看着我。

我點頭。保持現狀沒什麽不好,至少我沒有被判出局。

「今天找不到你,我很焦急。」她看着我說。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真心誠意的道歉。

「以後手機要開,好嗎?不要讓我找不到你。」她的眼裏寫滿了擔心。

「對不起,我昨晚忘了充電。」我說。

「還好我有小傑的電話。順利的溜進了你們家。」她晃了晃手中的鑰匙說。

「喔,我要換個地方藏鑰匙了。」我故意這樣說。

「那要藏好一點,不要被我找到喔。」她邊說邊把鑰匙遞還給我。

「開玩笑的,你留着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說。

「要給我你家鑰匙喔?」她問。

「喔,無所謂啊,反正我家也沒什麽東西好拿的。」我聳聳肩。

「可以,不要對我無所謂嗎?」她突如其來的嚴肅吓到了我。

「喔,對不起。」我連忙道歉。

「唉呀,幹嘛又對不起。」她伸手揉我的頭。

「我生病已經很狼狽了,不要讓我更糟了啦。」我抗議。

「反正該看不該看的都看過了,沒差了啦。」她意有所指的說。

我想到她幫我換衣服的事,剎那間不知該怎麽回應。

「你臉紅了,好可愛喔。」她故意逗我。

「你很讨厭。」我邊說邊走回房間,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起來。

「好啦,不要害羞啦。」她跟着我回房間,試圖把我蓋在身上的被子搶走。

「不要搶我的被子啦。」我用力把被子拉回來,她一個重心不穩跌到了床上。

我們兩個的臉,又相隔不到五公分,近得連彼此的呼吸都感覺得到。

四目相接,我又想起那天在車上的吻。

我的視線落在她的嘴唇上,她的雙唇,有着說不出的吸引力,讓我無法抗拒的注視着。

「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好嗎?」她說完,吻了我的額頭。

「對不起。」我說。

「要不要吃點東西?你應該一整天都沒有吃吧?」她從床上爬起來。

「不餓耶……」我老實說。

「不行,還是要吃一點,你再睡一下,我煮好叫你。」她邊說邊把我推回床上躺好,拉上被子。

「你要煮東西喔?」我看着她問。

「嗯,你乖乖在這等着。」她說完,輕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轉身走出去了。

我看着她把門關上,心裏想着,這應該才是作夢吧?如果生病都能這麽幸福,我一點也不想要恢複健康。

不久之後,我又睡着了。

「起來吃點東西。」不知過了多久,老師把我叫醒。

我乖乖的從床上起來,跟着老師到了餐廳。

「這都是你煮的?」我看着桌上的食物問。

「對啊,病人要吃清淡點。」她邊說邊盛了一碗粥放在我面前。

「沒想到你會煮菜。」我笑着說。

「喂,好歹我也有小孩,也當過家庭主婦。」她沒好氣的說。

我們兩個一起在餐桌前坐下,她看着我吃着桌上的清粥小菜。

「好吃嗎?」她問。

我點點頭。

「多吃點,吃粥很容易餓。」她夾了一些菜放到我碗裏。

「你不吃喔?」我看着她問。

「我過了晚上九點不吃東西的。」她笑着說。

「難怪身材保持這麽好。」我說。

「對啊,中年婦女要保持好身材很困難的耶。」她語帶抱怨的說。

「你才不是中年婦女,你還很年輕好不好。」我看着她說。

「小鬼,嘴巴這麽甜。」她又習慣性的揉亂我的頭發。

「為什麽今天會突然找我?」我伸手扒了扒亂掉的頭發。

「我說了啊,中午想找你吃飯。」她回答。

「你平常不會中午找我吃飯的。」我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什麽時候這麽精明了?」她反問我。

「因為是你,所以要精明一點。」我笑了笑。

「怎麽?怕被我騙啊?」她用手撐着頭看我。

「怕你不見。」我老實說。

「怕我不見?我為什麽會不見?」她的眼神突然認真了。

「不知道。就覺得,人都會不見吧。」我聳肩說。

「人都會不見……嗎?」她重複了一遍我說的話。

「是吧。這好像是我習得的無助。」我無奈的笑了。

我默默的把一碗粥吃完了,她想幫我再盛一碗,但我不要。

「是因為那天的事嗎?」她主動提起了那件事。

「嗯。」我沒有逃避的點頭。

然後我們都不說話了。

「你那天,去飙車了,對吧?」我想起那刺耳的引擎聲。

「嗯。」她點點頭。

「為什麽?是我做錯了什麽嗎?對不起。」我看着她的側臉說。

「不是你做錯了什麽,是我沒有管好自己,讓自己越了界。」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始終沒有看我。

「界線是什麽?你,到底怎麽想我的?一個很特別的學生?『很特別的學生』和『普通學生』的差別又是什麽?」我豁出去似的問了一堆問題。

她沒有回答。

「我不懂,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為什麽還是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對我好?為什麽在拒絕我之後,卻一點也不想跟我保持距離,甚至拉開距離?如果十六歲真的是你的理由,那請你不要再讓我有遐想的空間,我沒有你那麽堅強,沒有像你一樣經歷過那麽多人生的歷練,我沒辦法承受你那種潇灑的暧昧,如果我對你而言,真的就是個特別的學生,那請你把我當學生就好,你對我所做的,早已遠遠超出一個老師對學生的關心。」我一口氣把所有的情緒藉着生病當理由全說了出來。

她看着我,沒有說話。眼裏寫的,是吃驚嗎?我無法分辨。

「如果你真的不要我靠近,又沒辦法跟我保持距離,那我會自己拉開距離。我們還是回到之前那樣,偶爾一起吃飯的師生關系吧!」我繼續說出了我的決定。

她依然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欲言又止。

「就算畢業了,我還是可以找你吃飯,跟你說說我發生了什麽事……拜托你,不要對我這麽這麽好,這就好像,給了我期待,最終又硬生生的拿走。」我迎向她看着我的目光。

她又想伸手把我的頭發揉亂,但這次我躲開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當小孩一樣逗着玩?也許在你眼中我始終是個小孩,但我剛剛說的話,是很認真的……謝謝你來照顧我,我想睡了……」我站起來,把桌上的東西收了收,拿着碗進廚房。

「我來洗吧。」她跟在我後面,我順從的把碗交給她,沒有看她。

其他剩下來的東西,我包了保鮮膜放進冰箱,她洗好碗從廚房出來。

「那,晚安了,門會自己鎖,就不送你了。」我對於她什麽都不表态的反應很難過,只希望能夠離開她自己靜一靜。

我們對望了一眼,我轉身走進房間,關上門,把自己埋進棉被,聽着門外的動靜,直到我聽到開門,又關門的聲音,眼淚才掉了下來。

這次,她是真的被我推開了吧。

我一個人躲在被子裏默默的流着眼淚,我喜歡老師,好喜歡好喜歡。但是對於老師給的暧昧和距離卻又無能為力。

原來暧昧,真的會讓人感到委屈。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哭着睡着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是小傑吧。我想。

我知道他回來的時候,總會偷偷開我房門看我在做什麽,如果我睡了,他會自己再悄悄把門關上。

我躺在被窩裏,假裝自己已經睡着了。

「還在哭嗎?」居然是老師的聲音。

我沒有回答。

「不要哭了,好不好?」她輕輕躺上了床,側身抱着我。

我還是沒有回答,但是好不容易停下來的眼淚又開始不聽使喚。

「我想了很久,因為無法不對你好,所以沒辦法不理你,也沒辦法看你自己走遠……」她在我後面輕聲的說。

我止住了哭泣。

「我們,慢慢來,好嗎?」她停頓了一下之後說。

我在被窩裏愣住。

「你說什麽?」我轉過頭來,睜大眼睛看着她。

「我說,我們慢慢來,好嗎?」她的眼神很認真。

「所以,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确定的問她。

「我說,我決定試着忽略十六歲,我們一步一步來,好不好?」老師的眼神很溫柔。

「你是認真的嗎?」我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This is the first time I want to try, how about you(這是我第一次想嘗試,你說呢?)」她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彷佛我就要被看穿似的。

我看着她,伸手輕輕的撫過她的眉毛。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這麽近、這麽仔細、這麽大膽、這麽肆無忌憚的看着她,用指尖描繪着她的輪廓。

「告訴我,你看到什麽?」她閉着眼睛問我。

「我看到……長長的睫毛,挺挺的鼻子……你的皮膚好好,臉頰好滑……」我用手指滑過她的臉,到她的下巴。

「有什麽感覺?」她繼續閉着眼睛問。

「感覺……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我的手指停在她的嘴唇上。

「嗯?」她感覺到我停住的手指,微微挑眉問。

這次換我主動的,緩緩的把嘴唇貼上了她的。

彷佛彼此的嘴唇上都有着一個電極,在接觸的瞬間,啓動了壓抑很久,卻無法直接表達的情感,從蜻蜓點水淺淺的開始,然後是帶着期待的探索着。

我感覺到她輕笑了一聲,在我還沒弄清狀況前,她已經從我這裏拿回了主導權。

我記得那天,在車上弄假成真的吻,但這個吻,是帶着認真且濃烈的感情,那些曾經無以名狀的情愫,在找到了出口之時,恣意奔放的展現在舌頭貪婪不滿足的交纏。

當四唇分開的時候,我們都不住的喘氣。

「我感冒了耶!」我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如果被傳染,就換你照顧我了啊。」她的額頭抵着我的說。

我笑了。把頭埋在她的頸間。

她把手收緊了些,我感覺她抱我抱得好緊。

「你不是走了嗎?我聽到你離開的關門聲啊。」我擡起頭,看着她問。

「我本來是要走的,但卻無法要自己真的不理你,或看着你不理我。」她看着我說。

「那為什麽又決定不理十六歲?」我玩着她的頭發問。

「我還有選擇嗎?你真的很壞耶你……」她不滿的抱怨。

「壞的是你吧……感覺很像在玩弄我的感情。」我不甘示弱的反擊。

「我沒有要玩弄你的感情啊,我只是……」她急着想解釋什麽。

我不等她說完,又吻了她。

她輕輕捶了我一下,但最後又奪去了主導權。

「為什麽每次到最後都變成我只能乖乖被吻。」我抗議着。

「沒辦法,你還是新手,慢慢練吧。」她無賴的笑着。

「所以現在,我們在一起了?」我還想再更确定。

「都吻成這樣了,你還問。」她白了我一眼。

「喔……」我點點頭。

「好啦,我還是該回去了,太晚小傑回來看到不好。」她松開抱着我的手,從床上坐了起來。

「嗯,我應該會跟他說吧。」我說。

「那等你說完再被看到比較好。」她做了決定。

「好,我知道了。」我跟她一起出了房間。

小傑剛好開門進來。

「老師,你在啊。」小傑笑着跟老師打招呼。

「是啊,你姊感冒,我來看看她怎麽樣。」老師笑着跟他說。

「喔喔,姊,你還好吧?」他看着我問。

「現在好多了。」我說。

他松了一口氣。

「好啦,你回來她就交給你啦!我要先回去了。」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老師慢走,小心開車。」我們一起送老師出門。

不久後,聽到老師離開的車聲。

之後我跟小傑說了今天發生的事。

「哇塞!姊,你今天真的豁出去了耶!」他聽完興奮的說。

「你在興奮什麽?」我問他。

「我不只興奮,我還超級開心!至少,有人會好好照顧你啦!」他說得很理所當然。

「嗯,謝謝你喔。」我真的弄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

「好啦好啦,你是病人,趕快去洗澡睡覺,記得頭發要吹乾。」他把我趕進浴室。

我洗了澡,這次有乖乖把頭發吹乾。

我看着在電腦前面專心的他,跟他道了晚安,然後回房間睡了。

「Dear: Sleep tight, have a good dream. Love.(親愛的:乖乖睡,祝好夢。愛你。)」在我快睡着時,老師傳了簡訊給我。

「You too, love.(你也是,愛你。)」我回了簡訊,握着手機,帶着甜甜的幸福睡着了。

就這樣,我和老師算是「在一起」了,在我畢業的前一個月。

那一夜,我睡得很好。

從那天之後,我除了是她的學生之外,也成了她的秘密情人。

這可是被發現會惹上大麻煩的師生戀呢!

我們都有默契,在學校盡量不見面,我在圖書館念書,她在研究室,等她每天要回家的時候,我會先用她給我的鑰匙,悄悄溜進黑色的911裏等她,然後和她一起離開學校。

上課的時候我也是跟其他學生一樣,早早去教室占位子,然後下課跟着人群離開,到車子上等她把問問題的學生一一擺平。

我常常會覺得,跟她一起在學校,真的是很刺激的一件事。

只是有的時候,我會覺得我好像被她包養的小白臉,因為不管到哪裏都是她付錢,這讓我不太開心。

「你不懂,我是預先投資耶!等我老了,錢花完了,就靠你了。」每次當我表達我的不滿時,她總是這樣說。

再不然就是「算你先欠我的,這樣你跑掉我才有把柄可以把你抓回來。」

我真的要說,她很寵我。

「我覺得我好像被包養的小白臉。」我不止一次跟她這樣說。

「你?小白臉?你還沒到小白臉吧?小白臉還要做很多事耶……」她說完,都會有一抹詭異的微笑。

我當然懂那個微笑的意思,只是……我們之間的距離和進展,都是她在控制的。

不過我很清楚,我還沒有準備好,面對關於大人的那件事。

「寶貝,明天畢業典禮耶。」在畢業的前一天,她突然說。

「然後咧?之後還不是要繼續上課?」我繼續改着我的essay,連頭也沒擡一下。

「你說,我要不要把你當掉,然後讓你再留一年?」她邊改着作業邊問我。

「你開玩笑的吧?我一點也不想再繼續留耶。」我着實被她的話吓了一跳。

「當然是開玩笑的啦,逗你很好玩耶。」她露出得逞的笑容。

「拜托,我很認真耶!連你故意要我作業多寫一點,我都乖乖做了。」我說。

雖然我們在一起,但是這一點都不會讓我在英文成績上得到什麽好處。

相反的,她對我的要求比其他學生都高很多。她以英文系學生的程度在要求我。

「你要出國,所以英文絕對不可以馬虎。」她總是這樣說。

所以我的作業總是跟其他人不一樣,不過我還是乖乖的照做。

「是啦,這你倒是滿乖的。」她臉上出現寵溺的笑。

她很寵我。

「所以你絕對絕對絕對不可以當我喔。」我站起來,把寫好的essay交給她。

「你這麽可愛,我怎麽舍得當掉你呢?」她說完,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最好是,誰知道你會不會突然舍不得我,或希望多在學校看到我故意把我當掉。」我故意說着。

「這樣好像也不錯耶,那讓我考慮看看好了。」她把最後一份作業改完,開始收拾東西。

「喔,你考慮啊,我就不信我的成績這麽好,你還能當我。」我看着應該是機密的成績登記表說。

「好啦,走了,不要玩了。」她把東西一一放回桌上整理好,拿起包包示意我先走。

我們兩一前一後的走到門口,我伸手按下喇叭鎖,然後轉頭看着她。

「頑皮鬼。」她知道我這麽做的用意。

我伸手摟住她的脖子,她雙手撐着門把我圍住。

「吻我。」我的唇貼在她的唇上說。

我們兩個貼在研究室的門上接吻,耳邊偶爾還聽得到走廊外經過路人的腳步聲。

一直到她吻夠了,才緩緩的放開我。

「明天畢業典禮之後到研究室等我,我們跟小傑一起去吃飯。」她走出門之後,放了一把鑰匙在我手裏。

「我不想參加畢業典禮。」我接過鑰匙之後說。

「為什麽?你畢業了耶,要開心點啊。」她看着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的我問。

「沒有為什麽,就不想參加。」我說完,邁開腳步往電梯走去。

一直到電梯前,我都沒有回頭,但是身後的高跟鞋聲讓我很安心。

我們一前一後進了電梯,一前一後出了電梯,一直到離開監視器的勢力範圍後,她才從身後抱住我。

「是因為媽咪不在了,對不對?」她抱着我,輕聲說。

我點頭。

我就這樣靜靜的任她抱着,任眼淚默默流下。

「媽跟我說,小時候她告訴自己不可以生病,因為還要照顧我們;等我們長大了,她又告訴自己,要健健康康的看着我們兩個大學畢業,成家立業,但我卻連大學畢業都沒辦法讓她看到。」我努力讓自己不痛哭失聲。

「乖,現在她一定也看得到。」她把我抱得更緊了。

「不一樣了,她看得到,但我卻再也看不到她了。」我轉身看着她說。

她沒有說話,只是抱着我,任我在她懷裏放肆的哭泣,就像媽去世的那天一樣。

她的懷抱,總是能讓我平靜。

「你不可以離開我,不可以丢下我一個人。」我抽抽噎噎的在她懷裏說。

「我答應你。」她輕輕順着我的頭發說。

她的話讓我很安心。

最後,我還是沒有參加畢業典禮。

只跟她和小傑去吃了晚餐,當作畢業的慶祝。

兩個禮拜之後,考完期末考,我拿到了我的畢業證書,我的大學生活,正式劃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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