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明樓很快明白為什麽姐姐每次拍電報都歇斯底裏。
蒼天大地,誰告訴他十六歲的男孩子到底怎麽回事?
明臺不聽話。完全,不聽話。他不吭聲,很無辜,坐在那裏安靜地聽着明誠跟他講大道理,專心致志地思考自己的事情。明誠嗓音不錯,也就是他放飛思想的背景音。明樓拿份報紙坐在旁邊看,從頭到尾沒翻頁。
明臺逃課。逃得督學找到家裏來。
明臺到法國,進入明樓給他找的中學。他很聰明,功課不是問題,但心思不在讀書上。明誠長篇大論講完,明臺低着頭去洗漱睡覺。
明樓終于翻一頁報紙,明誠沒好氣:“別裝腔作勢了,你笑什麽呢?”
明樓戴着眼鏡,坐在落地燈下,燈光柔和了他面部輪廓:“我在想,你十六歲的時候沒這麽不省心啊?明臺怎麽回事?”
明誠難過:“咱們離開他太久了。我現在下意識還覺得他八歲,矮胖肥圓的。大姐說明臺失戀一次,我看真不像。明臺失戀不至于頹喪到現在……何況我覺得他就沒戀過。”
明樓捏鼻梁,明誠道:“又頭疼了?”
明樓笑:“不疼,有點發懵。”
明誠站在明樓沙發後,用薄荷油給他按摩太陽穴。他現在控制明樓阿司匹林用量,輕易不讓他吃。明樓摘下眼鏡在手裏拿着擦:“大姐還說讓我管教他……我在大姐眼裏就是個執行家法的。”
“他現在有他的想法。”明誠勸。
明樓閉着眼睛不說話,靜靜享受明誠修長手指的按摩。明誠那時候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地念書,唯恐哪裏不夠上進。明臺不管,他是他自己的世界。
“我看明臺那個表情,就想起你來了。”
明樓閉着眼挑眉:“怎麽想起我來了?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以前是面無表情,怎麽逗都不笑。明臺是一天到晚似笑非笑一臉嘲諷,怎麽都嚴肅不起來。你倆是一種人你知道麽?一模一樣的德行。”
Advertisement
明樓又不說話。
大哥心裏歉疚,明誠知道,不好說什麽。當初出國,明臺太小,大姐舍不得他吃苦,想得挺好等他倆站住了生活條件好了再接明臺,倒是都忽略掉兄弟間的時光丢失,便丢失了,無可尋回。
“慢慢來。”明誠輕輕道,“不着急。你急也沒用。”
明樓笑一聲。
明臺高中的班導是個種族主義者。有可能他以前不這樣,經濟危機法國尚在恢複元氣時期,大量移民搶奪工作機會,移民中的犯罪率年年往上飚。人在吃不飽的時候風度就是狗屁,整個歐洲,極端民族主義擡頭,種族主義泛濫。明臺厭倦上學,但是在跟班導的對抗中找到了點樂子。第一天班導陰陽怪氣講“黃禍”,明臺跟他對罵“白禍”,罵到驚動校長。明臺告訴校長,他有權力告班導種族歧視,哪怕這條法律現在是擺設,他絕對不善罷甘休。
明臺第一天的壯舉令他立起形象。同學中大有人覺得他是人物,也照樣有看不起他的,或者一邊覺得他是人物一邊可惜他是黃種人。明臺五官非常深,讨女生喜歡,“不是那種擀面杖擀過的惹人厭惡的類型”。男生有挑釁明臺的,明臺太高,武力不弱,所以挑釁失敗。
明臺簡直興致勃勃地應付可能來的欺辱。反抗,鬥争,收拾對手,完全沒有跟家裏說。
明誠曾經想過要去學校一趟,警告明臺的班導。明樓忽然道:“你想不想看他怎麽處理?”
明誠蹙眉:“不想看,我需要他老老實實給我念書上大學。”
明樓冷笑:“就像當初我對你的期盼。”
明誠翻臉:“完全不是一回事!”
明樓難得頂嘴:“完全是一回事。”
“好的,今天沒有牛排。”
明臺一身長衫走在法國校園裏,安然自若,擡頭挺胸。他法語地道流利,講話風趣幽默,天生會調情,不是通常意義上十六歲的,急于展示自己屁股上羽毛的愣頭青。很快女教師,女同學,甚至女校工都對他另眼相看。
“十六歲的男孩子,雙眼裏都是情,真是令人覺得又罪惡又沉醉。”
這所中學不是什麽貴族中學。什麽階級都有,明臺很樂意跟貧窮家庭出身的人聊天。他講話富有藝術性,非常能打動人,很快團結了一批人在他周圍。他在巴黎溜達,走遍貧民區,有色人種移民區,記錄區域內的書店,醫院,妓院。
一段時間內明樓明誠突然非常忙,不着家。其實他們倆在家明臺也不見得會跟他們交流,基本上回家就進屋,除非吃飯,吃飯完畢還要被迫洗碗。老大老二顧不上他,他樂得自由。很快他就能區分一些法國貧窮地帶的口音,模仿得惟妙惟肖。例如香槟省,被巴黎人蔑稱“虱省”,因為他們認為香槟人髒,多虱子。情況可能确實如此,因為窮呗。
和他對噴的班導忍無可忍:“你是共産主義者嗎?”
“不先生,我覺得這玩意是騙人的。我只是對偉大的法蘭西……非常感興趣。”
某一天,明臺對明誠道:“我需要一些錢,想去維也納玩兒。”
“你最近有假?”
“有。”
“你去維也納幹嘛?”
“感受藝術氣息。”
明誠一瞬間有點無措,但很快穩住情緒:“別惹事,明臺。大哥其實都知道,只是大哥不想計較。你別激怒他,大哥一旦發怒我可沒辦法。”
明臺笑:“所以我不敢找他啊。誠誠哥,贊助點呗~”
明誠勉強鉗住他腮幫子一擰:“你再胡亂叫一毛錢也別想。”
明臺拿着錢,走人。半離家出走的性質,因為他既沒有假,也沒有去維也納。他蹑手蹑腳離開別墅,明樓和明誠躲在門後看他走出大門,然後撲到陽臺看他走向哪個方向。
“大哥,我希望你不會後悔你的決定。”
明樓微微笑笑沒說話。
明臺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按計劃旅行。他需要觀察這個國家,為了保持清晰犀利的思維,他随身帶了個英國人。
畢竟英國人天生技能就是嘲諷法國人。
這個英國同學被他拐出來,一路上驚恐,惶惑,疑慮,哭訴,最後認命。明臺把他修理得老老實實,他在心理上依賴明臺,服從他的領導。
“你是個惡魔。”
“嗯哼。”
明臺很深入地研究法國。這個在中國被傳說為優雅的富麗堂皇的國家,出了富庶的幾個大區,周邊全是荒郊野嶺。小型的村落夾雜着,村民世代務農為生。法國的行政區劃幾經改變,一些地方按收稅區管轄,平民貧民大多數心裏默認的是“邦”這個古舊的地理名稱。大革命前村民沒有法國的概念,也不覺得自己是法國人。有個說法,窮山村裏的村民活一輩子見過的人塞不滿一個谷倉。他們對法國沒有感覺,最有認同感的還是“邦”,“邦”才是他們的祖國。這些村民大革命時期是最活躍的。他們熱衷于火刑和砍頭,大家都愛看。有些村沒有死囚,還得湊錢跟鄰村買死囚,買來大家看砍頭。手起刀落,一腔熱血。一時之間死囚供不應求,買賣死囚是項生意。
法國大革命過去一百四十七年,明臺很高興地看到法國人民一點進步也沒有。
還那樣。
他們進入西部一個村落前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英國人哭哭啼啼要寫遺書。這個村前不久搞了個大事件,虐殺一名幾何學家。案件調查人員找到他們,他們很冷漠。這些人甚至和巴黎人語言不通,誰知道對方在說什麽,語法都不一樣。
“臺,我勸你別進去。前段時間我剛看了報紙,法國自己的科學家都要論證這些野蠻愚昧的村民是尼安德特人根本沒進化好……”
明臺調笑:“你們白種人,最擅長歧視。”
英國人嚴肅:“臺,你這也是歧視。”
“哦,我們人類,最擅長歧視。”
明臺經常模仿各種口音,以此獲取各種便利。他發現法國人自己互相攻讦。比如說裏昂人自命不凡高談闊論盛氣淩人粗鄙無禮;朗格多克人文雅禮讓虛僞做作裝腔作勢;諾曼底人不善言辭木讷害羞鬼鬼祟祟被害妄想。
認人先看他是哪片地兒出産的,貼好标簽,再說其他。
“我愛法國,我他娘的真愛法國。”明臺自言自語,“還能再親切一點嗎?”
兩個月的旅行明臺長衫報廢,丢過兩次錢,其他有驚無險。條件允許他就給明誠打個電話或者拍個電報,請求支援。而且他有個重大發現,鄉村中無所事事的女人和男人一樣危險。成群的女人喜歡欺負落單的男人,尤其是年輕皮相好的男人。她們按住他,脫掉他的褲子,往他生殖器上抹屎,或者把一根粗木樁由上往下劈一半,掰開夾住這個男人的生殖器,聽他慘叫。人的施虐欲大概都一樣,只是體力有區分,女人需要的數量要多一點。
這一點要感謝英國人,要不然他會被法國母狼們生吞活剝毛都不剩。
旅行回來,明臺寫成一篇論文《貧窮法國,貧窮中國》,在學校操場上演講。大家聚集在操場上聽他講貧窮,野蠻,愚昧,未開化。人越聚越多,校方打算驅散,但發現不管用。明臺高聲演講,講到精彩處,教師都跟着笑。
演講完畢,他沒什麽事,學校裏五個英國裔被揍了。
學校正式通知明樓:你弟弟被開除,我們不要他了。
明臺理直氣壯回到家,當個家裏蹲。明樓氣得用報紙卷起來打他:“你被開除了怎麽不害怕?你看你折騰的,又黑又瘦跟只猴子似的!”
明臺無所謂,等明誠給他削蘋果:“哦,大不了回上海。”
明誠削完蘋果遞給明臺:“野完了,收心吧?”
明臺吭哧咬一口蘋果。
“大哥,咱們再找個學校吧。明臺,你有可能會留級。”
明臺不吭聲。
明樓道:“他是名人了!哪有學校要他!”
明臺道:“我回上海。”
明誠拍他:“你閉嘴!”
明樓頂太陽穴:“我在學校裏打聽了,香港大學不錯。明臺老老實實給我把中學念了,實在不行去香港上大學。”
明臺叼着蘋果回屋。
明誠真生氣:“大哥你裝什麽蒜,不是你讓他跑的?”
明樓看着明誠笑,還有點委屈:“真有點頭疼。”
明誠瞪他一會兒,起身從兜裏掏出薄荷油,給他按摩太陽穴。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