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懷靈
金發男人輕輕梳理着馬脖子後的鬃毛,目光在衆人臉上逐一掃過,看見容達的狼狽不堪和李茂愠怒的表情後,險些笑出了聲。
跟李茂一樣,他也穿着教廷祭司專屬的紅衣,只是款式略有不同,左胸口處別着象征身份的銀制徽章,衣領最上面的那顆紐扣不知去了哪裏,整個領口敞開,露出半截性感的鎖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理了理,若隐若現透出些放蕩不羁來。
“喲喲,這是在做什麽呢?李茂,你的得力愛将怎麽受了這麽嚴重的傷?莫非,是被那只這麽多人圍攻的赤燎打傷的嗎?”
金發男人仿佛看不見李茂難看的臉色,一開口盡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還着重強調了多人圍攻幾個字眼。
李茂冷哼一聲,也不拿正眼瞧他,十分看不慣又不能徹底無視對方存在的樣子,冷淡地道:“懷靈,一路跟着我們追了這麽久,真是難為你了。”
“這你可誤會了。”懷靈眨眨眼,一臉無辜地道,“我們只是恰好路過,聽見這邊打鬥的聲音,好奇過來看看,沒想到這麽巧碰到了你。你們的情況似乎不太好,看在同為黑川城教殿祭司的份上,如果你求我幫忙,我或者可以考慮幫幫你。”
李茂對他的擠兌充耳不聞,冷笑道:“不必了。我的事不勞閣下擔心。”
自從懷靈帶人出現之後,李茂大半的警惕心都用在了防備此人身上,容達受了重傷沒有再戰之力,拿夜铮根本沒辦法,現在,他只有寄希望于那十餘劍士們速速将母赤燎拿下。
葉少卿這邊一時之間反倒成了燈下黑影,無人關注了。有夜铮護在一旁,暫時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他趕緊抓緊時間完成镌刻術的收尾,镌刻印記已經繪就,接下來只需要通過精神力融入小獸的意識海,就大功告成了。
許是幼獸本身自我意識尚還薄弱,對于葉少卿的印記沒有絲毫抵觸,這個環節進行的異常順利,再加上懷靈的到來,無意中給他争取了不少時間,母赤燎那邊還在苦苦支撐的時候,葉少卿的镌刻術已經徹底完成了。
兩道不規則的符號同時在他和幼獸的額心一閃而過,葉少卿長舒一口氣,環抱着沉睡的幼獸站了起來。
這下,倒是立刻把針鋒相對的李茂和懷靈注意力吸引過去,不約而同地扭頭望向他,只是前者是恨的咬牙切齒,後者則有些驚訝和幸災樂禍。
——這小子用的居然是镌刻術?
李主祭心裏暗罵了一句,竟然看走眼了。
母赤燎在光網的壓制下,躲閃的空間越發縮小,力量不斷流失,身上的傷口積得越來越多,好在自家骨肉脫離了危險,她總算可以心無旁骛得開展反擊,葉少卿有心幫她,卻還沒學會李茂那種遠距離輔助的能力,只好求助于夜铮。
白狐回過頭來,并沒有動手的意思,不鹹不淡地道:“對方人多勢衆,應當趁她拖住對手的機會馬上離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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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少卿握緊麻醉槍,壓低聲音道:“就是因為人多勢衆,我們能往哪裏跑?救她出來,或許能帶我們飛走。”
白狐看了他一眼,也不揭穿,勉為其難地點點頭:“也罷,看在赤燎血的份上。”
話音未落,白影轉眼閃電般消失了,葉少卿背靠樹幹,槍橫握胸前,現在唯一能起的作用就是保住自己和小獸不被人偷襲,關鍵時期能給敵人放兩記冷槍就不錯了。
他如今可算是明白為何溫青澤會放棄修習聖神術,轉為暗術師了,這種需要人保護的輔助職業,根本不适合單獨在危機四伏的野外行動,若非一路有夜铮陪伴,他未必能毫發無損地走到這裏。
一旦離開了安逸的環境,實力的弱小便毫無遮掩得暴露了出來——他有些過于依賴夜铮了。
葉少卿頭一次如此深切得感受到對實力的渴求,心裏越是波瀾起伏,面上越是古井無波,每一根神經都緊緊繃着,無論是與赤燎激烈交戰的劍士們,還是另外一群蠢蠢欲動、敵友不明的人,都是潛在的威脅。
如今,恐怕只有他懷裏的幼獸還能睡得香甜安穩,對外界的危險無知無覺。
只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跟着金發男人來的那群人,沒有絲毫攻擊自己的意思,反而看戲似的看得津津有味。
更有意思的是,在他們出現後的第一時間,李茂竟然将圍攻赤燎那群劍士召回了數名實力最強的,護衛在自己身邊,這樣一來更加抽不出人手對付自己。
這兩撥人……不是一路的,而且關系還相當不好。
這個發現對葉少卿來說是個好消息,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過是“朋友”還是“工具”,終歸還得看實力。
制約母赤燎的光網是一個特殊的領域,能增幅隊友,同時削弱敵人。踩進去的一瞬間,夜铮就感知到了。
這也是為何李茂在知曉白狐實力不俗,還是放任它沖進戰圈的原因,他甚至暗自竊喜,認為它是在自尋死路——終究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的靈獸罷了。
可是,他內心那一絲竊喜很快就在夜铮的利爪下變得蕩然無存。
他想過這次的行動可能會因為懷靈的趕到而失敗,但是萬萬沒想到,竟會敗得如此之快,他消耗了大量精神力凝聚的“羅網”,居然對那只三尾白狐絲毫不起作用!
它在其中行動自如,來去如風,視頭頂巨網為無物,動作沒有半點遲緩和滞澀,每進攻一次,便帶起一蓬血霧,羅網非但沒有牽制住它,反而因為集中力量對付它,使得赤燎差點從中掙脫而出。
“怎麽可能……”李茂臉色數變,他的羅網乃是貨真價實的高階神術,也是自己這紅衣祭司更進一步的最大依仗,哪怕對上珍稀級別的異獸,便是被削弱,也不會完全無用!
對于他的驚愕,一旁的懷靈則是噗哧一聲笑出來:“唉,有時候也不能太迷信高階神術,畢竟從不同的人手裏使出來,那效果可是天差地別呢,你說是不是,李茂主祭?”
“……”李茂鐵青的臉繃得緊緊的,他倆身後跟随的護衛像是習慣這樣的場面,一個個面不改色,對懷靈的嘲諷充耳不聞。
懷靈卻也不覺得無趣,仍是笑吟吟地觀望着,心中不動聲色地對葉少卿和他的白狐暗自留上了心,日常嘲諷是一碼事,但不代表他就沒眼力,看不出這只三尾白狐的特別之處。
有這樣一只厲害靈獸,方才又用高階神術镌刻了一只赤燎幼獸,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子,究竟是什麽來路?
相同的疑問,讓兩名勢同水火的主祭難得地心有靈犀了一次。
在白狐和赤燎的攻擊之下,劍士們陣型大亂,只能依靠光環的恢複力苦苦支撐。
眼看局勢逐漸脫離掌控,李茂身側的護衛長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主祭閣下,要不要請懷靈主祭的人幫忙?只要拿下赤燎,分給他們一些血也無妨……”
“你知道什麽,當真以為他不辭辛苦跟了我們這麽久就為那點血?”李茂斥退了護衛長,心情更加糟糕,要是懷靈那個陰險的家夥能坐視自己收服這只準王級赤燎,那才有鬼了!
若不是有個意外的神秘小子橫插一腳,恐怕現在打起來的,就是疲憊的己方和以逸待勞的懷靈那方人馬了。
眼見事不可為,李茂倒也果決,在沒有造成更大損失之前,立刻下令停止攻擊,招一衆劍士們徐徐退回。
沒有了羅網的制約,赤燎立刻煽動翅膀騰飛而起,落到葉少卿跟前,焦急地瞅了瞅自己的孩子,見到小家夥平安無事,在他懷裏睡得口水直流,才算放下心來。
葉少卿将小獸塞進母親嘴裏,給她的外傷止了血,湊到夜铮身旁,關切道:“你沒受傷吧?”
“一群雜魚而已,能奈我何?”夜铮若無其事地把尾巴團到身前,避開了他試圖偷摸抓過來的手。
“我看那家夥的光圈好像很厲害的樣子,而且不用接觸皮膚就能使,是什麽神術?能教我嘛?”
夜铮見他晶亮亮放光的眼,不由好笑,慢條斯理地道:“那是羅網,一定範圍內緩解傷勢,對速度和攻擊均有所增幅,範圍內的敵對目标則相反,實際上效果平平,唯一的優勢是精神力消耗不多,掌握的門檻低,勉強稱得上高階神術。”
若是李茂聽見了它對自己引以為傲的神術的評價,只怕立時就要氣得吐血三升。他卻不知,效果平平四個字在夜铮看來,已經算得上是褒獎了。
葉少卿失望地“哦”了一聲,道:“難怪我剛看你好像根本不受影響。”
夜铮對此不做解釋,只是低沉沉笑着問:“想學?”
葉少卿眨眨眼:“當然。”
白狐眯起那雙金色的狐眼,慢悠悠地道:“那就乖乖聽話。”
葉少卿心想這句話怎麽那麽耳熟呢?好像在哪兒聽過?
又聽白狐接着補充:“以後不許随便亂摸我的尾巴。”
“……”神術是要學的,尾巴也是要摸的。葉少卿在心裏默默道。
另一邊,李茂在對頭面前吃了這麽大一個虧,自然是待不下去的,最後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撂下一句場面話,便帶着人飛快地消失在了樹林裏。
可惜葉少卿正專注地躲在赤燎的大翅膀後跟夜铮咬耳朵,壓根沒注意他說了啥,就是聽見也不會在意,注定是抛媚眼給瞎子看了。
清脆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懷靈驅使獨角馬停在數米遠的地方,金色的卷發在陽光下流動着耀眼的光芒。
他好奇地偏着頭,上下打量葉少卿,還有那只深藏不露的狐貍,微笑着發出邀請:“小兄弟,那個李茂的性子最是锱铢必較,在你這裏吃了虧,必定要找回場子,你要去哪裏?不若我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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