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長纓

夜铮伸出一只前爪,朝他勾了勾。葉少卿立刻把耳朵湊過去,對方神秘兮兮地貼上他的耳根,嘴邊的絨毛撩得直癢癢。

“我……就不告訴你。”

葉少卿臉一黑,後者逗得大笑,直到飯館的侍者前來上菜,夜铮才收斂起笑意,老實地裝作一只普通的狐貍。

他們坐的位置在二樓靠角落的窗口,窗戶是半開放式的結構,能輕易看見樓下熱鬧的街道和來往的行人。葉少卿往嘴裏填着肉質鮮美的醬燒雞,還有招牌香脆骨,突然覺得今天這一趟也沒白來。

夜铮不太愛吃這些油膩的葷食,小沾幾口葉少卿撕好的肉條,便專注起素菜來,倒是小獸很得胃口,差點沒把骨頭也給啃了。葉少卿一不留神,一盤醬燒雞就被小家夥偷吃了大半,連最後一坨雞屁股也争搶起來。

葉少卿嬉笑着夾着雞屁股逗它,小獸情急之下兩爪撲上去,哪知一不留神,肉脫筷而出,在他們仨的注目禮下,劃過一道抛物線,飛出了二樓窗口,往樓下墜去。

葉少卿:“……”

“啊——”一聲高亢的尖叫,葉少卿一愣,探出窗口往下張望。

一輛罕見的巨鹿紋黑色獸車正停在飯館門口,剛剛走下車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身着精致的白色镂空蕾絲紗裙和名貴的皮草外套,只是眼下純白的皮草上明顯染上了一條長長的油漬,就連精心打理過的頭發也散落了一绺,油膩膩地糊在一起。

那聲尖叫正是發自她口,她仰着頭,化着淡妝的臉容美則美矣,卻被此刻的愠怒覆蓋了:“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敢往本小姐頭上砸、砸……雞……”

後面兩個字叫一位受過淑女教育的女士當衆說出口實在有些困難,于是女子卡了一下殼,壓抑着怒火換了另外一個詞兒:“砸雞臀?!”

“噗——”跟周圍圍觀的衆人一樣,葉少卿也忍不住笑出聲,很快又意識到好像是自己的鍋,可惜他的笑聲已經在第一時間引起了女子的注意,燃燒怒火的視線立刻掃了過來。

葉少卿立馬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道歉道:“抱歉,是我不小心……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是這家夥先動的手。”

他拎着小赤燎的後頸晃了晃,後者又懵懂地“嗷”了一聲。

白裙女子冷笑道:“原來是你,讓本小姐在大庭廣衆下丢臉,我出門前花了兩個小時才做好的頭發、挑好的衣服,一句對不起就想算了嗎?”

葉少卿無奈道:“那你想怎麽樣?你這樣大聲嚷嚷,不是更加引人注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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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子噎了一下,這才發現四周過路的行人有不少停下來往自己這裏張望,仿佛看笑話似的,騰得一下耳朵都紅了。

“長纓小姐,跟這種市井小民一般見識,豈不是辱沒你的身份。”一個青年男子剛吩咐人泊好車走過來,着一身藏青色正裝,噙着一絲得體的笑容寬慰一句,又叫人驅散了圍觀的吃瓜群衆,回到她身邊,低聲道,“這種小事交給我就行,替你出出氣。”

長纓皺眉冷冷道:“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說完便率先走進飯店,在侍者恭敬地虛引下走上了二樓。

青年男子臉上挂着的笑容在她背後收斂起來,眯着眼地盯着她窈窕的背影,雙手插在褲兜裏,大步流星地跟在後面上了樓。

細長的高跟鞋踩在木質地板上,帶來一陣清亮而有節奏地噔噔聲。

葉少卿無語地看着面前冷着臉的白衣女子,簡直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早知道就把那個雞屁股讓給小家夥好了……他斜眼瞥了小獸一眼,那貨正兀自舔着小爪爪,十分淡定。

長纓雙手環抱,用俯視的姿态将坐着的葉少卿上下打量了個遍,随意地瞧了眼白狐和小獸,忽而一愣,發出一聲驚喜地輕呼:“好漂亮的白狐貍!金色的眼,額上還有花紋!”

葉少卿一聽這話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果不其然,她的下一句便是:“看在這只小可愛的份上,本小姐可以不跟你計較,把這只白狐讓給我,這事就算一筆勾銷。”

夜铮正磨爪子的動作一頓,用那雙細長的眼掃了她一眼,便懶得再理會,軟軟地趴到葉少卿的腿上,打了個哈欠。

葉少卿冷淡地道:“這位小姐,它是我的靈獸,不可能讓給你。”

長纓不悅地皺眉道:“靈獸又怎樣?不過區區三尾罷了,若非看在它紋飾好看,本小姐還不稀罕呢!你把給它的精神力烙印抹去,大不了我再補償你幾顆恢複精神力的晶核,普通級別的異獸,任你挑一只,怎麽樣,夠看得起你了吧?”

藏青正裝的男人含笑來到二人中間,十分自來熟地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去,一條腿搭在另一條的膝上,用憐愛的眼神望了女子一眼,搖了搖頭,以一種看似不贊同實則縱容的态度,扭頭對葉少卿道:“小兄弟,這位長纓小姐乃是東區教殿紅衣祭司懷靈主祭最疼愛的師妹,你說話可千萬要注意分寸,靈獸麽,說來說去都有個價值,你若嫌少,我可以做主再送你一只更好的,只不過看你年紀輕輕,擁有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呵呵。”

青年男子口吻溫和,話語裏的意思卻透着一股難以忽視的強勢和高高在上的輕蔑。

葉少卿眉頭皺得更深了些,他沉默着,似乎在權衡失去一只朝夕相伴的親密靈獸,與獲得兩只品階更高更好的,哪個更劃算。

青年男子顯然不認為這種選擇題會有第二種答案,他含笑望着葉少卿,又看了看趴在桌上玩耍的小赤燎,眼裏略過一絲晦暗的光。

他無需在意對方是什麽人,從哪裏來,他只需要帶着慣有的微笑,稍微流露出一點意思,一點傾向,對方就該懂得怎麽做。

畢竟這裏是黑川城,不識擡舉的人,除了消失之外別無他途。

青年男子沒有再去看葉少卿,而是轉頭,憐愛地望向長纓,笑吟吟地問:“你該想想你的小狐貍,取個什麽名兒好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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