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奚微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天色還很黯淡,他以為時間尚早,就又窩在杜淮霖的胸口沉沉睡了過去。等他從漂浮在雲端的夢境中再次清醒,才意識到天色依舊黯淡的原因是外面根本沒有放晴。

杜淮霖也醒了。幸而今天是周六,可以不用上班。他當然會有些瑣碎雜事,可現在任何事都沒有奚微重要。

“嗓子好點兒沒有?”杜淮霖問。奚微咳嗽兩聲,試探着開了口:“雨還沒停?”

聲音仍然粗粝嘶啞,但比昨天晚上強多了。

“沒停。”杜淮霖拿起手機看了一下,他們這一覺睡到了上午十點。

“肚子餓嗎,出去吃點兒東西?”杜淮霖問。

奚微搖搖頭。這樣陰雨連綿的日子,可以不用上班,和戀人一起窩在舒适的被窩裏喁喁低語親密無間,聽着窗外嘀嗒的雨聲,實在太惬意了,讓人根本舍不得起床。

“今天不打算出門了麽?”杜淮霖問。

奚微突然把手從被窩裏伸出來——是之前買那只貓頭鷹玩偶,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套在手上的。他拿貓頭鷹把自己的臉擋住,沖杜淮霖搖頭晃腦地賣萌:“下雨啦。貓頭鷹最讨厭下雨,羽毛打濕了,飛不起來,只能窩在樹洞裏睡覺。”

杜淮霖側身躺着,胳膊撐着腦袋,忍着笑配合他:“那樹洞裏有吃的嗎?”

貓頭鷹的翅膀在肚子上劃圈:“有之前攢的松子,還有小魚。”

杜淮霖失笑:“你又不是松鼠,為什麽會有松子?”

“……這個樹洞原來是松鼠先生的家,松子是他搬來的。”貓頭鷹晃悠悠地爬到杜淮霖肩膀上,輕輕啄了又啄,“是不是呀松鼠先生?”

杜淮霖捋了捋貓頭鷹的頭毛:“對。你真可愛,我都要愛上你了。”

貓頭鷹害羞地拿小翅膀捂臉:“奚奚也是,奚奚最喜歡松鼠先生和他的松子啦。”

杜淮霖實在被他可愛到了,忍不住伸出長腿,把奚微攔腰勾住,夾進懷裏,劈頭蓋臉地亂揉一氣。奚微渾身癢癢肉,笑得不能自已,慌不擇路地去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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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淮霖的動作漸漸停下,本來玩笑似的吻逐漸深入,變質。待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嘴唇時,杜淮霖的眼裏浮現出一絲克制的危險。他的手繞過奚微的後背,在他略微紅腫的穴口輕輕按壓,小聲問:“疼嗎?”

奚微下意識地搖頭,想了會兒,又小聲說:“有點兒疼……”

他按住杜淮霖的手,押着他的中指,一點點往裏擠進去,紅着臉:“裏面還軟着呢……”

杜淮霖深深吸氣,手指順着他的引領深入,在他體內攪動片刻後抽了出來,低聲道:“寶貝轉過去。”

奚微聽話地轉過身。杜淮霖也側着身,手繞過奚微的胸膛,将他拉近,讓他整個後背都緊貼着自己胸膛,然後将硬熱的陰莖抵住他微張的肛口,緩慢地插了進去。

歷經過之前的拓張,奚微的甬道裏确實柔軟濕熱,杜淮霖幾乎沒什麽阻礙就探了進去,如同包裹着他們的被子一樣,輕軟舒服。

杜淮霖沒有像昨晚那樣激烈地動作,而是放緩了速度,極富技巧地,深深淺淺,變換角度地磨蹭抽插。奚微随着他的節奏擺動身體,有如蕩漾在水波之上,偶爾發出幾聲低啞的呻吟。

杜淮霖從身後吻他的頭發,手指揉捏他的乳頭,下身有節奏地聳動着,将自己一次次送入那濕軟的腸道深處。

“舒服嗎,寶貝?”

“嗯……”

有別于急風驟雨的強烈快感,這樣和風細雨般的節奏讓他更加細致入微地體會到了性愛的奇妙之處。射精的時候奚微向後仰頭,枕着杜淮霖的肩膀,閉起眼,好像在跟他撒嬌似的,輕聲呻吟。

又結束了一場溫柔的性愛,奚微享受着高潮的餘韻,懶洋洋地靠着他。過了好一會兒,呼吸才漸漸平穩。杜淮霖以為他又睡着了,奚微卻突然動了動,語帶猶豫:“爸爸,我想問你件事。”

“什麽事?”

“這四年……你真的沒跟別人做過嗎?”

杜淮霖沒有立刻肯定或否定,而是問:“你想聽到怎樣的回答?”

“當然是實話。”

杜淮霖沉吟片刻:“如果我說有,你打算怎麽辦?”

奚微貼着他的身軀不明顯地顫抖了一下,然後他語氣灑脫地說:“沒打算怎麽辦,我就是随便問問。畢竟我們當初已經分手了,這些年你是單身狀态,想找什麽人,想跟誰做……都是你的自由。”

他相信杜淮霖對他的感情,可他們當年的分手是既定事實,他怕杜淮霖的負罪感真的壓過了這份感情。雖然他決心等待時機成熟,變成更好的人,再回來向杜淮霖證明他的愛,可這決定歸根結底和杜淮霖無關,僅僅是他對自己的承諾。杜淮霖并不知道他的計劃,如果以此要求他為自己守身如玉,無異于道德綁架,這對他不公平。

四年時間不算短。看不見摸不着,除了無休止的想念一無所有,無數次瀕臨崩潰的邊緣,只能靠着對過往的回憶和對未來的盼頭咬牙堅持,他深知這種煎熬有多艱難。更何況對于杜淮霖來說,他們之間只有回憶,根本看不見未來。

他既然選擇離開,就要有承擔由此帶來的風險的覺悟。

“小傻瓜。”杜淮霖揉着他的頭發,“你是不是又在想些亂七八糟的?”

奚微垂着頭不吭聲。杜淮霖嘆了口氣,說:“如果在這段時間裏,我跟別人做過,那麽今天我不會碰你一根手指頭。因為在我心裏,我從來沒放下過你,不是對兒子……是對愛的人。”杜淮霖緊緊擁着奚微:“以戀人的角度來說,這樣的行為等同于出軌,這份感情也就打了折扣。我不會把一份不純粹的愛僞裝成多麽深情的樣子,拿到你面前,再毫無芥蒂地跟你親熱,這對你的誠懇而言,是一種踐踏與輕視。”

奚微回頭看着他,眼神閃動,懸浮于心的忐忑,如緩緩下降的飛機般踏實落地——他終于得以窺探杜淮霖的內心世界。這個愛得深沉內斂的男人,親口承認自己是他的愛人,而不是像他之前刻意表現的那樣,給予他的,僅僅是來自父親的愛——父愛親情必然是有的,這局限于他們的身份,就像自己對他也有類似對父親的孺慕和崇拜一樣。

可這些都不能掩飾他愛他這個事實。是的,原來他也如此深愛自己,愛了這麽多年,始終未曾改變。

奚微紅着眼,帶着濃濃的鼻音問:“可是如果我真的放棄了怎麽辦?真有男朋友了怎麽辦?我把你忘了,去過我的新生活了,你呢?你就打算這麽孤獨一生嗎?”

杜淮霖沒有回答,笑着說:“你不是沒放棄嗎,所以這個假設不成立。既然不成立,就別想那麽多了。”

假設的事情沒有發生,奚微對他的感情深沉依舊,甚至變本加厲。這一次他既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給了他熱切的回應,就要負責到底,絕不能再患得患失,猶豫不定,給奚微造成二度的傷害。

從他下定決心抓住奚微的那一刻起,他就絕不會再放開手。

奚微從杜淮霖避重就輕的回答中,生出一個可怕的想法——也許他就是這樣打算的。如果自己當真按他所安排的那樣,走上所謂的“正途”,離開他忘了他,那麽杜淮霖真的可能以這種自我懲罰的方式“贖罪”。

他這樣一個萬衆敬仰,光彩奪目,強大而優秀的男人,卻要堪堪守着一段不倫之情的回憶,孤獨終老,命運對待他是多麽的殘酷不公。

奚微從他懷裏翻過身,臉埋進他胸膛,肩膀微微抖動。杜淮霖能感到從胸口傳來的濕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捧起奚微的臉,拿手指替他把眼淚蹭掉,笑着說:“這麽大了,還跟爸爸哭鼻子。先別哭了,我還有賬沒跟你算呢。”

他不想讓奚微陷入這樣傷感沉重的情緒中,語氣盡量地輕快:“為什麽要騙爸爸,說你有男朋友了?”

他心裏隐約知道答案,但是他想聽奚微親口對他說。

奚微抹了抹眼睛,小聲說:“如果我不虛構出一個男朋友做擋箭牌,以兒子的身份讓你放下戒備放松警惕,你根本不可能給我再度接近你的機會吧?你肯定又會抱着為我好的心态,想方設法把我推開,就像當年一樣……如果連重新接近你的機會都沒有,又怎麽能向你證明我的決心,讓你相信我的愛有多堅定呢?”

“……其實你可以編得再像一些的。”杜淮霖笑着調侃。奚微設得這個騙局實際上并不高明。現今得知真相後再往前回溯,許多線索都是有跡可循的,他不該毫無察覺——微博上那些表白似的的話語,都可以與他倆的往事相互對應,那分明是奚微在對自己傾訴。後來見了面,奚微說他有男朋友,卻從來沒給他看過照片,沒提過他的姓名。每次問起,他都語焉不詳,很快轉移話題,這個神出鬼沒的男朋友更像活在他嘴裏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他之所以選擇相信,下意識地自我蒙蔽,全都是因為只有如此,他才能踩着這個臺階靠近奚微,哪怕是以父親的身份。

“我也明白應該把這個謊言編的再圓融些,明知道找個人來僞裝會更讓人信服,可是我做不到。”奚微說,“就算是假的,我也不忍心編得太過真實。因為……那樣會讓你更難過吧。”

杜淮霖沉默。奚微說得沒錯,光是聽說奚微有男朋友這個消息,他都像鈍刀子割肉般,心痛得難以忍受。如果讓他見到那個所謂的“男朋友”,他真的無法預知自己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得知真相那一瞬有多欣喜若狂,他勉強壓抑的自欺欺人就有多不堪一擊。

奚微在杜淮霖的胸口蹭了蹭,輕聲道:“對不起爸爸,原諒我騙了你。可是你之前也騙了我一次……咱們扯平了好嗎?以後不會再騙你了,什麽都跟你說。”

“是嗎?”杜淮霖笑,“那你告訴爸爸,餘敬到底知道多少?”

……奚微哽了一下,方才有些哀傷的氛圍蕩然無存。他咳嗽兩聲,從床上撿起貓頭鷹,自己往一邊兒蹭:“啊肚子餓了,回去吃小魚……”

“回來。”杜淮霖揪住貓頭鷹的尾巴,“剛剛還說,什麽都告訴爸爸的?”

“我說的是今後,表叔的事兒是以前發生的不算。”奚微狡辯,“再說你早就答應過我的,你可不能怪他啊。”

“我什麽時候答應……”杜淮霖突然一頓。他想起來了,他和奚微重逢後第一次吃飯,奚微別有深意的那句“以後你也不能怪他。”

……原來奚微當時就預料到今天這個結果了。這麽看來,餘敬根本就對奚微沒有男朋友這件事心知肚明,他這是跟奚微串通好,來了個引君入甕?

“別打岔,你表叔他……唔!”

杜淮霖話說一半。奚微丢開貓頭鷹,一翻身猴在他身上,拿自己的嘴,堵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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