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晚上九點,天色深夜。
辦公室外散落着星星燈光。
黑暗中,趴在桌子上的人緩緩動了下手指,鮮紅的血跡早已凝固。
魏青桉從昏迷中醒來,身上因為冷汗浸濕的衣服,已經被她炙熱的體溫蒸幹。
她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窗外透進來有些許的光亮。
這一幕的場景,竟然那麽熟悉。
魏青桉目光看向右手,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只是粘稠的一片。
她失聲輕笑,臉色難看。
魏青桉擡起左手撐着桌沿坐直身子,緩了會兒,起身摸黑找到了開關。
因為怕燈太刺眼,魏青桉開燈的時候先閉上了眼睛。等适應後,她轉身腳步虛浮的回去,把桌面上的衛生紙和血漬清理了清理,不然怕吓明天到他們。
魏青桉整理好,這才擡起手掌認真看傷口,竟然有2cm長。
雖然已經不流血,但還是需要去醫院處理下。只是她不知道這個狀态,能不能撐到到醫院,希望她能撐到吧。
回到位置上,魏青桉用手機打了輛車,背着大包臉色蒼白的走出了大樓。
從大樓到門口的距離,不過五分鐘,魏青桉走三步停一步,眼前依舊一陣一陣的發黑。不知道是燈的原因,還是她眼睛的問題,看不太清路。
腦袋也像是漿糊,亂的她惡心。
但不能暈倒在這裏,得去醫院處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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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能讓秦暮知道。
博物館外,路邊停着一輛白色的車。
車內,秦暮坐在後車座,扶手上放着筆記本電腦,她正在敲打鍵盤。
今天上午開完會,要做一個ppt。
她本來想在辦公室做的,但不知怎麽回事,收到檢讨書的時候,她就下班了。
出了公司,秦暮往家的方向開,但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在博物館。
大概是來太多次,形成了習慣。
做好最後一頁,電腦也快沒電了,秦暮關上電腦,伸了伸在後座盤酸的腿。
她身子往後躺,腦袋靠在車窗上,外面是川流不息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音,裏面安靜祥和,是她每一次來這裏都能感受到的靜谧。
但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那人在這裏。
所以她才覺得安心。
“魏青桉。”秦暮突然念出她的名字。
在車上發了會兒呆,秦暮收起電腦和扶手,打開車門下車,準備開車回去。
她走到駕駛座旁邊,剛準備開車門,餘光無意看到不遠處的地上好像躺着一個女人。出于人道主義,秦暮走過去,順手點開手機準備撥急救電話。
但當她越走越近,逐漸看清楚了那人身上的衣服,是魏青桉的……
魏青桉……
秦暮不敢置信的愣住,怎麽會。
怎麽會是她……
随後秦暮快速跑過去跪在地上,抱起魏青桉,用手撥開她臉上的頭發,那張姣好但蒼白至極的臉就這樣脆弱的出現在了秦暮的眼前。
“魏青桉,魏青桉。”秦暮嘶聲喊着。
可懷裏的人沒有一點反應。
秦暮眼裏的淚瞬間直流而下,她拿起手機放進口袋,什麽也不管的一手托着魏青桉的背,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腿彎,直接把魏青桉公主抱抱了起來。
長時間的營養不良,讓懷中的人輕的不可思議,秦暮低頭看着昏迷不醒的她,無聲的眼淚一滴滴滑落,滴在了魏青桉的胸口。
第一次,秦暮哭的這麽急促。
害怕到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秦暮把魏青桉放在後座躺好,關上車門,轉身打開駕駛座的門。
上車後,秦暮系着安全帶,擦幹眼淚深呼吸了幾下,紅腫着眼睛啓動車子。
夜晚車少,可秦暮還是闖了兩個紅燈。
她等不了,也等不起。
當秦暮在從地上抱起魏青桉,摸到她冰涼的身子那刻,她以為魏青桉死了,連桉呼吸的勇氣都沒有。
秦暮第一次知道,自己那麽害怕失去她,那一瞬間她的心都空了。
所以魏青桉,你千萬不能有事。
半小時後,醫院急診室外。
秦暮雙手交叉握拳抵着額頭,一動不動,烏黑的長發遮擋着她的神情。
魏青桉進去了多久,她就坐了多久。
嘀,燈滅了。
秦暮聽到條件反射的起身,落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握着,沒敢松開。
醫生摘下口罩直接說:“裏面的人沒事了,就是低血糖加上失血過多,所以導致貧血暈倒。不過她發了高燒,傷口還有輕微發炎的狀況,需要明天再看看情況。”
“好。”得知她沒事,秦暮下意識安心後,又問醫生:“失血過多是什麽意思?”
醫生舉起右手,指着手掌下那塊說:“她這裏被利器割破了一個口子,應該是受傷後沒有及時處理所以導致失血過多,之後感染發了炎。”
“不過,”醫生忽然停頓了下,疑惑的說:“她的傷口如果處理及時的話,是不會失血過多的,但這位病人似乎是從受傷到送進醫院,幾個小時內一直沒有處理過。”
一直沒有處理過?
秦暮微微蹙眉,“好,謝謝醫生。”
“沒事。”
之後護士把睡着的魏青桉推出來,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秦暮跟在後面,目光從她臉上慢慢看到魏青桉受傷的右手,那裏已經用白色的繃帶包紮好,看不到傷口有多深。
少許,秦暮移開了眼睛,心裏一陣後怕。
如果她今晚沒去博物館……
秦暮不敢想後果。
秦暮跟着确認好魏青桉的病房,下樓去繳費,順便把藥也買了。
之後她怕明天魏青桉醒來餓,特意去醫院外面買了水果和一些吃的,還找到一家排骨店,加錢預定了明天中午的排骨湯,到時候店裏的人會送過來。
忙完這一切,秦暮回病房。
醫院裏最不缺的就是人,普通病房更是亂糟糟的一片,唠嗑看電視的。
秦暮覺得吵,拉上了簾子。
簾子隔絕了外面的吵鬧,卻沒有隔絕秦暮那擔憂的心。醫生說魏青桉大概明天才醒,秦暮為了照顧她和高經晨請了假。
高經晨有問她什麽事。
秦暮回複的是,家人生病。
他同意了,順便體貼的關心了幾句,秦暮只當他在客氣。
忙完所有事,秦暮才坐下。
她現在已經比剛開始冷靜很多,只是心情很複雜,也很有挫敗感。
因為在魏青桉需要幫助的時候,她沒有給自己打電話,而是選擇自己一個人硬抗。
如果她發個消息,或者打個電話,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出現。
如果小曦在……
魏青桉會小曦發消息嗎?
秦暮突然自欺欺人的想着。
就像曾經魏青桉也會因為小曦的一句話,特意從外地趕回來參加她的生日,那時候她風塵仆仆的,連工裝外套都沒有換,帶着禮物和溫暖的笑意就來了。
那瞬間,她和小曦同樣心動。
秦暮就是這樣,在魏青桉一次次對小曦無微不至的回應中,喜歡上了她。
說來是不是很綠茶,很自私?
甚至小曦在醫院去世前的那一刻告訴秦暮,讓她好好照顧魏青桉。秦暮依舊也在想,她把自己當成小曦的替代品,就這樣陪伴着魏青桉就是可以的嗎?
秦暮擡眼看向床上的人,無奈的苦笑。
大概在她心裏,愛的人依舊是小曦吧。
秦暮第一次照顧病人,不太熟悉怎麽做,所以幾乎一晚上沒睡。她按照吩咐按鈴換藥、打熱水用毛巾給她擦汗、時不時喂她鹽水,照顧的幾乎無微不至。
第二天早上。
秦暮吃了早飯回來,她拉開簾子,忽然間和一雙清澈的眼睛相視。
經過一晚上的冷靜,秦暮很淡定的走過去,聲音平淡:“醒了。”
“你怎麽在這?”
魏青桉詫異的問道。
她剛醒來,聲音聽起來很是虛弱。
秦暮沒搭理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給昨晚聯系的排骨店打電話,應該是店裏太忙,秦暮打第二遍排骨店的老板娘才接通。
“喂,我是昨天加錢訂排骨湯的,現在開始做吧,做好聯系我。”
“好好,知道了。”
老板娘答應的很快。
主要是秦暮昨晚錢給到位了。
挂了電話,秦暮才和她說話:“渴嗎?你要喝水,還是吃水果?”
“喝水。”魏青桉吞咽了幹澀的喉嚨。
秦暮擰開礦泉水,彎腰下意識想扶魏青桉起來,準備喂她喝水。
魏青桉見她這麽貼心,有些惶恐的擡起還健在的左手,微笑道:“我自己來吧。”
“嗯。”秦暮面無表情的給她。
魏青桉接過,喝了幾口。
喝完她想順手放在桌子上,秦暮忽然伸手拿過,擰上了瓶蓋。
魏青桉呆呆的收回了手。
放好水,秦暮說:“我找店家做了排骨湯,等會兒會送來。餓的話,我去附近便利店給你買點速食飯團或者包子粥,你吃着先墊墊。”
“不用麻煩了,有吃的就好。”
魏青桉不希望她為自己來回奔波。
秦暮眼神暗下,淺淺嗯了聲。
之後秦暮沒再說話,兩人之間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可秦暮喉嚨卻澀的發疼。
魏青看了眼周圍,白色簾子擋的嚴嚴實實,似乎除了秦暮沒有別人。
她記得她昨晚是暈倒在了大門口,難道是同事把自己送來,通知的秦暮嗎?
魏青桉又看向秦暮,她正低頭回消息,雖然很麻煩,但她還是好奇的問道:“昨天晚上,是同事把我送到醫院的嗎?”
“不是。”秦暮擡頭,一臉平靜的說謊,“我路過博物館時發現的你。”
魏青詫異的愣住,視線落到秦暮身上,看到她身上的襯衫依舊是昨天的那件後,才察覺到原來她在這裏陪了自己一整個晚上。
魏青桉感激道:“謝謝。”
她想說的其實并不只有謝謝。
秦暮把工作消息回複好,關上手機,坐直身子嚴肅的問她:“你右手上的傷口是怎麽回事?醫生說你低血糖,所以你是每天都不好好吃飯嗎?”
本來這是魏青桉習以為常的事,但秦暮忽然這麽強勢的一問,她竟然有些緊張,于是乖乖的解釋說:“傷口是工作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的,低血糖是……從工作之後就一直有的。我每天身上都戴着巧克力的,只不過最近吃完沒去買。”
從工作之後?秦暮忽的蹙眉。
魏青桉以前是學校網球隊和乒乓球隊的,身體素質很不錯,八百米女生第一。
現在身體怎麽會差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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