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邢雲來的飯局定在西山郊區, 一座花園餐廳, 聚餐時間是傍晚。

施師和杜若薇剛到，服務生已經躬身相迎，帶她們搭乘電梯上頂層，但還沒走進電梯, 就聽她們剛剛離開的地方有人說，“季先生, 您來了，這邊請——”

說話間, 腳步聲跟着到了電梯外。

施師和杜若薇剛在電梯裏站定, 一擡眼就跟來人打了個照面。

居然是季成。

杜若薇一想到他跟邢雲來關系匪淺，內心就産生了一些不安, 但他這種人, 出現在這種高檔場所也屬情理之中, 或許巧合，他剛好在這裏約了別人。

只是……

她餘光看向自家藝人, 見她不知道是真的, 還是假裝沒看見, 總之神色如常，臉上并無任何尴尬, 也沒流露出什麽情緒波動。

杜若薇這才看向季成，客氣地打了個招呼，“季總你好，這麽巧, 你也來這裏。”

季成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下，乍見某人，目光不由凝在她臉上，腳步也停滞了，但只一瞬，他便繃起英俊冷漠的面孔、走進電梯，對杜若薇客套地點了下頭。

他對人一向冷淡疏離，何況身份擺在那。

這個态度再正常不過。

杜若薇沒什麽好介意，只輕輕松了口氣，希望大家就這樣繼續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幹，再好不過。

但她這種期望，在三人走出電梯，前後腳來到餐廳頂層，徹底被打破了。

這家花園餐廳，室外庭院樓閣，鳥語花香，美不勝收，室內也處處是風景，簡約而不簡單。頂層偌大空間，四周被金屬雕花護欄圍繞，擺放寬敞的實木桌椅和座椅，上空露天，正值傍晚，燈光，月光和習習涼風，在夜幕下絢爛呼應，氣氛奢華而浪漫。

意境這麽好，坐在這裏的客人卻只有邢雲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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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雲來一見兩邊人都來了，随即熱情地迎上來，“季成，若薇，SS，你們都來啦。”

季成，“……”

杜若薇，“……”

施師，“……”

三人內心日了狗，頓時心知肚明被騙了。

杜若薇向來心态平和，此時也難得擰起了眉頭，但礙于情面，嘴上沒說什麽，眼神卻帶上了指責。

施師臉上挂起似笑非笑的神情，那雙烏濃漂亮的眸子向四周掃視了一圈，故意問道，“邢總，你說的那位小朋友粉絲呢，還沒到場嗎？”

季成臉上一直繃着的冷漠垮掉了——天知道他在電梯裏做了多大心理建設，一面警告自己，面對前段時間鬧得不歡而散，讓自己顏面盡失的前女友，要盡可能地保持自己的冷漠和無視，一面極力壓制見到小牆頭，蠢蠢欲動的那顆心。

兩者好不容易達到一個平衡點。

此刻被某個混蛋輕而易舉毀了。

他內心崩塌，盯着那個始作俑者，眸光微縮，臉色跟着沉了下來。

邢雲來，“……！”

他完全沒料到三個人反應各不相同，但對他的态度，都一樣同仇敵忾，三道冷冰冰的視線，都恨不得将他洞穿。

就算他們被忽悠過來，也不至于這麽恨他吧？！

邢雲來一時的腦熱，一時的熱情，瞬間被打擊了個體無完膚，他腆着臉請兩位女士稍等片刻，硬着頭皮拉過季成，小聲道，“我女神在，給個面子。”

季成目光跟刀子一樣，剮過他的臉，毫不客氣地嘲諷，“這就是你給的驚喜？”

邢雲來騎虎難下，也急了，“哥們兒這不都為了你，你不想跟小女友複合……”

季成冷冷地打斷他，“你想多了，我們不會複合。”

邢雲來，“！！！”

他缺課了？錯過了什麽？

季成态度怎麽都變了？！

早前，他和SS分手視頻在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兩人在大廈電梯碰見過一回，季成說什麽？他說SS只是鬧脾氣而已。

後來高爾夫球場，兩人不還一起打了球？

再後來SS和閨蜜事件，季成為了幫SS消除後續影響，不惜和自己拍親密照，SS道謝，他可連那句謝謝都要截圖……

現在？？

不會複合？？

剛才若薇和SS的态度，似乎也很微妙……

所以他不在國內的這段時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走向了老死不相往來？！那他還費力巴拉撮合的個什麽勁……

糗大了。

邢雲來，“啊……”親手制作一場修羅場，尴尬.jpg

他，“那……要不……你回去……吧？”

忽地對上季成擡起的目光，那雙冷淡鋒利的眸子十分幽深，眸底仿佛湧動着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最後一個音顫了一下，莫名有些心虛，吓得後背也直起來了，

“不不不，哈，我去跟若薇和SS道個歉，讓她們先回去，你在那邊等我一下好吧——”

他說着轉身要走。

季成忽地拉住他。

邢雲來，“诶？”

季成經過他，徑自向杜若薇走去。

“邢雲來說的小粉絲，是我一個外甥，他特別喜歡你最近簽的那位藝人，想見見她，要合照和簽名，不巧，剛才在樓下崴了腳，被家裏帶了回去，所以我上來說明一下情況。”

邢雲來，“！！！”

別人不了解季成，他還不了解？他家三代單傳，沒有姐姐妹妹，從石頭蹦出來的外甥！

但他的季兄弟捏造得再自然不過，加上那從容不迫，泰然處之的氣質，連他都差點信了。

他來不及思考季成為什麽又改變了心意，只想打消女神的怪罪，于是馬上配合演戲，

“小外甥腳崴了？嚴重嗎？剛才怎麽也不打電話上來，叫我下去看看啊，說起來好久都沒見他了，也不知道長高了沒，胖了還是瘦了……”

季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他浮誇的演技盡收眼底，然後淡淡地瞥開了臉。

邢雲來似乎沒有接收到他發出的閉嘴信號，繼續巴拉巴拉，“哎呀，小外甥現在不光喜歡打游戲，還喜歡追星，追別人可能要被他媽打斷腿，追SS就另當別論了，這麽漂亮有演技的女演員，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誰不喜歡啊哈哈哈哈！”

杜若薇，“……”

施師，“……”

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一絲複雜和尬。

季成掩飾性地清了清嗓音，再次開了口，把話題扯了回來，“小孩子一個心願，大人不了說不過去，你看你的藝人方不方便，不可以的話就算了，我回去跟他解釋。”

他看也不看施師，對着杜若薇也是“你的藝人”，擺明了真的替小外甥要合照和簽名，沒有摻和個人喜好。

杜若薇此時卻不好做主了，只看向了施師。

施師從随身帶的小包掏出一支筆，态度不冷不熱，“簽在哪兒，小朋友除了簽名，還想寫點什麽話？”

季成以為自己會被當衆拒絕——她做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不論提出分手，還是拒絕複合，次次都毫不留情，挖苦和嘲諷，也沒有絲毫客氣過。卻突然聽到那話，恍然以為錯覺。

他半垂下的眼皮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飛快擡了起來，看向了一直不敢看的那個人，整個人怔忪了。

施師，“？”

邢雲來，“哎！咱們坐下說，我提前預定了這裏壓箱底的私家菜，貨源可遇不可求，這就叫人上菜，咱們邊說邊吃哈！SS你說好不好？”

施師，“下次吧，給小朋友簽完名，我和薇姐趕回去有事。”

邢雲來還寄希望于杜若薇，但知道這次得罪她了，便不敢再提，而杜若薇看也不看他，顯然跟施師一樣的态度。

邢雲來哪邊都不讨好，太委屈了，“……那下次吧，可惜了那桌菜……”

杜若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這才閉了嘴。

季成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态，匆忙垂下眼，在他們說話間，從旁邊的桌上拿了一方紙手帕，在手掌上攤開，遞了過去。

他原本墊着手掌，為了方便施師寫字，直到施師都不看他一眼，就直接拿走紙帕，墊在了包包平整的那個面，他心裏泛起了失落，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下意識想和她有肢體接觸。

潛意識的行為，總會在不經意間出賣內心的秘密。

季成不覺得自己有秘密——當初想複合是真的，現在不會跟她複合，也是真的，要說他會有這種下意識舉動，只能用他把她當做小牆頭來解釋，而且這種解釋很有道理，就算當紅明星見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也難免做出一些違背自己人設的事情。

所以，他得出結論，他很正常。

施師拿好包包，蔥白纖細的手指按着紙帕一個角，低頭時，長發從肩膀滑落到臉頰兩邊，擋住了大半側臉，頭頂燈光雪亮，從上而下投照在她身上，她的額頭飽滿而光潔，微垂的眼睫又長又密，露出來的一點鼻尖，白的像去了皮的杏仁，秀挺而俏皮。

她确實很漂亮。

漂亮的無可挑剔。

季成像才發現一樣，心口微微發熱。

施師簽下名字，見站在旁邊的男人沒有什麽其他要求，便問，“小朋友叫什麽？”

季成這次很快應道，“季念白。”

邢雲來乍然聽到這個名字，很明顯愣了下，不自然地瞥開了眼。

施師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她知道季成沒有親姊妹，但遠親就不知道了，不過小外甥如果是男方遠親姐姐或者妹妹的孩子，孩子一般跟父親的姓，這麽巧，小外甥的父親也姓季？

季成看到她頓了下，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常識錯誤，臉不由一燙，正不知道怎麽糾正，就見小牆頭又繼續寫開了，他不禁輕輕松了一口氣。

“好了。”

施師合好筆帽，直起了身子，寫好的紙帕疊了起來，卻沒有直接遞過去，而是交給了杜若薇。

杜若薇臉上露出一絲淺笑，遞給季成，“給小朋友吧。”

季成點了下頭，目光投向施師，“……謝謝。”

施師看也不看他，像他一樣只點了下頭，連客氣兩個字都省得敷衍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改過名字，從前叫季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