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施師第二天早上醒來, 聽見外面有動靜, 睡眼惺忪的打開門，看到客廳玻璃窗上挂着個人，一下子吓醒了。

“你—在—搞—什—麽？”

季成側過臉，腳尖從窗臺踩上折疊梯, 慢慢走下來，一手抹布一手玻璃水, 摘掉頭頂紙折的帽子和口罩，用脖子裏挂着的毛巾擦了一把汗, “你醒了, 餓嗎，我準備了早餐, 你快過去吃, 我把家裏收拾收拾, 很快好，最多再半小時。”

這熟稔的語氣, 搞不好把這兒認成了他自己家。

施師四處瞅瞅, 似乎看出比之前有點幹淨了, 但，“我家裏之前很髒嗎？”

她自己不怎麽打掃, 可也兩三個月請人上門大清理一次，平時一周一回鐘點工啊。

她非常疑惑地看着季成。

季成，“……旮旯縫裏髒。”

他指着房頂的角、燈座，沙發的背後, 茶幾的底下，甚至窗簾杆後面，窗框門框上面的橫梁立柱等等，很認真地解釋，

“這些地方都容易攢灰，保潔公司未必那麽細心，你看現在是不是很幹淨？哦，之前沙發底下還有你沒吃完的零食，你想養寵物麽？”

“什麽寵物？”

“耗子，或者小飛蟲。”

“！”

施師甘拜下風。

見他臉上又紅又熱乎乎的樣子，想必幹了很久活，她問，“你幾點起來。”

“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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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

施師像看怪物一樣瞥了他一眼，瞧見他一臉誇我誇我的表情——他現在跟以前真是大變樣，以前內斂話少，現在倒學會什麽都表現在臉上。

她終于忍俊不禁，“那現在收拾完了嗎？”

季成，“再給我半小時收個尾，對了，窗花也要貼。”

施師這才看見門口有個大袋子，她蹲過去，翻了口子敞開的那只，裏面除了打掃衛生用的工具，就是過年貼的窗花，挂的小燈籠，彩燈之類，旁邊還放着兩盆不高也不矮的金桔樹，植株旺盛，果子很多，個頭小小，黃彤彤的，非常可愛。

季成也蹲過來，只是離得遠一些，怕身上灰塵嗆到她，解釋，“家裏過年，總要裝扮得熱鬧一點。”

“那金桔呢？”

“送你的，祝你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施師笑，“可我不會養啊，也沒時間。”

季成脫口而出，“有我啊。”

兩人視線對上，四目相視，季成耳根有些發紅，但漆黑的眼裏含着殷殷期盼，和毫不掩飾的炙熱。

施師挑眉，“你想得美。”

她站起來，指使他，“先別收拾了，你去洗澡叭，洗完吃飯，吃完再弄這些。”

季成乖乖答應了，但是，他揪了揪黑色襯衣的袖子，“師，能不能幫我找件換洗的衣服？”

他叫人送了一大堆清潔工具，裝飾用品，就不知道讓人帶件換洗衣物？

施師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穿手工定制襯衣和西褲清掃衛生，衣服算廢了，真奢侈。

季成似乎知道她心裏想什麽，随即就說，“忘叫人帶了。”

施師，“那行，我找找。”

她找出一套未開封的男士睡衣。

季成一看這個樣式，就說，“給你家裏人準備的麽？”

“是啊，上次爸爸媽媽說來京市玩兒，結果家裏有事沒來，這是給我爸買的睡衣，便宜你了。”

季成還沒見過她父母呢，舌根泛上苦澀，“你放心，我穿了你爸爸的睡衣，下次他來京市，我幫你招待他們好好玩兒。”

施師睨了他一眼。

季成正拿睡衣往身上比，又問，“再沒男人衣服了麽，這個好像有點小。”

施師來氣了，“我沒事備那麽多男人衣服幹什麽，就這一身，你湊合穿吧！”

季成就抿嘴笑了，“好。”

他去浴室洗澡，施師隔着一堵牆在外面的洗手臺洗漱，突然發現，她剛才被季成下套了，他分明在試探她有沒有其他男人啊。

哦，狗男人。

狗男人突然拉開一道門縫，“師，你洗發膏沒了。”

施師下意識回頭，一條濕淋淋的男人手臂和半個肩頭印入眼簾，肌肉線條流暢優美，肩線緊實平整，男性荷爾蒙展露無疑。

她腦子裏懵了一下，心跳加速。

季成不見回應，晃了晃手裏那瓶洗發膏，“師？”

施師這才回神，一把奪過洗發膏，正要罵他兩句在單身女性家裏洗澡都不檢點的話，他倒好，直接閃了進去，嘭一聲關好了門。

“！”

施師氣呼呼地找來新的洗發膏，敲了兩下門。

季成關掉花灑，走到門前，“你放門口，我自己拿，對了，你別偷看哦，我害羞。”

“……”

誰要偷看。

剛才也不知道誰專門給她看。

其他沒學好，欲蓋彌彰、欲迎還羞這一套倒玩得溜。

那瓶舊洗發膏是見底了，但洗兩個頭沒問題，鬼知道他怎麽嚯嚯完的。

施師氣極反笑，用力把新洗發膏放地下，“你趕緊的，別磨磨唧唧，洗發膏也給我省着用。”

她轉身走開，聽見身後門吱呀打開又合上，快得跟耗子偷油一樣。

施師吃着早餐，沒一會兒季成出來了，頂着一頭半濕短發，發梢猶挂一點水珠，他身板好，寬肩窄腰，樣式普通的睡衣也撐出好氣質，只是确實小了，一截手腕露出來，褲子底下遮不住腳踝，好在夠寬松，勉強能穿，他自己也挺開心，還知道誇人，“你爸爸媽媽真有福氣，有你這麽好的女兒，你看你眼光多好，買的睡衣特別舒服！”

伸手不打笑臉人。

施師唇角抿開笑，“我眼光當然好。”

季成，“對，還特別會找男朋友。”

施師掀起眼皮，涼涼地看過去。

季成解釋，“我真的知道錯了，如果不是小說世界設定，我們不會誤會這麽久……”

“你別找借口，就算不是設定，也沒見你以前對我多好，別說什麽巧克力買衣服，那也只是你一面之詞。”

施師打斷他，問出一直以來的疑惑，“那本書你從哪兒來的？”

季成看了她一眼，相當複雜，“那天晚上，林魏要還你書對吧？”

不光林魏。

就連邢雲來都成為她分享秘密的對象。

他一想到這個，心裏就酸酸的，“你知不知道自己掌握着一顆炸·彈，那種事情自己藏在心底就行了，怎麽還敢跟人分享，萬一傳播出去——”

施師卻被他搞懵了，突兀地問，“林魏？”

“不是他麽？那他為什麽把書裝在盒子裏，等在你家小區門口？不是還書麽？”

“那書為什麽又到了你手裏？”

“……為你打抱不平吧，扔給我就走了。”

“……”

施師靠進座椅，陷入了沉默。

她思來想去，想到一個可能，邢雲來把書寄去了劇組，也只有他能幹出這種無厘頭的事！林魏幫她拿了快遞，卻無意中發現書中秘密，去她家等她，結果碰到季成，兩人發生不愉快，他為了讓季成打退堂鼓，或者為了證明什麽，一時沖動把書扔下，導致季成也知道了秘密。

怪不得那幾天在劇組，他一直躲着自己，不是因為家裏破産的事，而是書的原因。

施師不由感到失望。

季成拿手指扣桌面，“快點吃，粥涼了。”

施師心情dang到極點，“不吃了，你吃吧，吃完可以走了。”

她站起來，繞過餐桌的時候被季成攔下，季成握着她手臂輕輕搖晃，“怎麽了，不高興了？你好好吃晚飯，我們去看電影……”

施師打斷他，皺眉道，“看什麽電影……”

她忽然話一轉，轉過身來問道，“你接受度是不是太高了？這麽輕易就接受自己活在一本小說中，從小到大面對的世界是虛假的？你沒其他想法嗎？”

季成一臉平淡，“我早覺得它有問題。”

“？”

季成指了指自己頭部，“我腦子裏的記憶，很多都是空白，十三歲以前，成年後跟白蔹沒接觸之前，看了那本書後才知道，這叫留白。”

他嘆了一口氣，手指捏着小勺，姿态閑适地攪了攪白粥，繼續道，“只要看過那本書，就發現一切有跡可循，所以它真的是小說世界，我反倒覺得這才是對的。”

“……”

施師，“你不想當男主角麽？”

季成愣了愣，似乎從來沒這麽想過，随後擡頭看她，目光脈脈，“我當你的男主角可以麽？”

“！”

施師只用一句話評價他，胸無大志！

不過她好歹放心了一點點，季成不想上位，男主角還是男主角，女主角還是女主角，主角不變，小說世界應該暫時沒事，而且根據他說的那些，她感覺他很早之前，自我意識就有了覺醒的苗頭。

她想着，視線下移，才發現季成還拉着她，等她回應。

她抽回手臂，警告他，“我們之前的事的确一筆勾銷了，但我現在還不想談戀愛，所以你，該幹什麽……”

季成打斷她，“不談戀愛，那我們現在是朋友對吧？”

施師敷衍，“可以吧，随便你。”

季成立馬笑了，站起來飯也不吃了，“為了我們的友誼，我今天請你看電影，你不許不答應。”

“！”

施師見他來真的，忙說，“我是公衆人物哎，怎麽出去看電影，還跟你一起，還嫌前幾天網上鬧得不夠大？”

季成已經從之前那個大袋子裏掏出一頂假發，齊劉海長卷發，他拿給她看，“這個是做工最好的假發，戴上去看不太出來，你戴這個，圍圍巾，絕對沒人認得出來……”

施師往後退，哭笑不得，“這跟我原本頭發有什麽區別，我也是長卷發。”

“區別大了，劉海不一樣，顏色也不一樣，就算被人拍到，你也可以不認，至于我，我昨天在你家門口，你最開始認出我了嗎？”

施師老實說，“……沒。”

“沒有就對了，我們不會被認出來的。”

“……”

說實話，施師有些心動，她這半年不是拍戲就是錄綜藝趕活動，很久沒出門了。

季成繼續誘惑，“《江湖》今天上映，我們去看你的電影。”

施師豁出去了，“走，我們去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