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阿瑞斯竭盡全力一下, 頭暈眼花,坐在地上緩了很久。

小春和小夏把赫柏捆好,不知道之前受了多少氣, 小夏用力在赫柏身上踹了兩腳,連小春都偷偷擰了他好幾把。

疼痛讓赫柏很快醒過來,他惡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三人, “放開我!否則你們會後悔的。”

“你怎麽讓我後悔?”阿瑞斯扶着額頭,擡眼和他對視,并不繞圈子, 一次把話都說明白了, “弄死我?我保證, 在我死之前, 先弄死你, 你信不信?我剛才說了吧, 現在這裏非常安全,外人進不來, 我們也出不去。防禦程序自檢時,搜索了整個小窩的生命體,除了我們沒有別人。”

赫柏被他看得脊背一寒, 卻也不懼,冷笑着說:“你可算是露出真面目了, 這麽多年裝的不累嗎?”

“這話原樣送還給你。”阿瑞斯擡手招呼小春小夏, “小春扶我去休息。小夏去庫房找點繩索再把他捆結實點,跟你熟悉的孩子排個班,輪值看着他,如果有情況來不及叫我,可以直接殺了他。”他沒有意識到, 自己此時此刻的表情行為和厲北辰非常像,決斷、篤定、有掌控力。

赫柏不自覺就被他帶着走了,“你不想問我什麽嗎?”

“我看你不想說,就不浪費時間了。”阿瑞斯緩緩轉身,一手扶小春、一手拄拐,眼看着就要走了。

不是吓唬自己,赫柏真的緊張了,他心裏當然知道小夏這群孩子多麽讨厭自己,把自己交給他們,跟死沒什麽差別。

“你站住!這就是你十幾年的兄弟情嗎?沒有我你早死了!你就這樣對我?老師如果還活着,看到這樣的你,肯定會後悔十幾年悉心栽培……”

他急了,阿瑞斯微微挑起一邊嘴角,慢慢回頭給他一個眼神,“這話原樣還給你。既然你都把我形容的這樣不是人,我不幹點壞事,可不是白白背鍋了。”說完他繼續往前走,腳步還竭力快了一點。

“阿瑞斯!你會後悔的!我發誓,你會後悔的!”赫柏扭動掙紮,拼命喊叫。

“閉嘴!”小夏用力踹了他一腳,表情陰測測的,“再喊叫,可能就會出現大哥說的‘來不及叫他’的情況了。”赫柏閉嘴了,只是仍舊陰狠地盯着衆人,不斷小聲念叨,“你們會後悔的……”

阿瑞斯不聽他的話,扶着小夏随便找了個有床板的宿舍進去,坐下,仔細詢問小春從他受傷開始發生的事情。

可惜小春知道的不多,“就是有一天我們拾荒回去,赫柏說你受傷了,需要救助。林叔他們就清點藥,說救不了,放棄算了。也有人說,沒有你修理東西,大家都活不下去,所以還是要救。”說到這裏她怯生生地看了阿瑞斯一眼,生怕他生氣。

阿瑞斯倒是很鎮定,人類本性自私,大家有這樣的心理也很正常,“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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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赫柏說他有辦法救你,能聯絡到醫生,”小春竭力回憶,“後來就有了那個醫療艙,來了個醫生,我不知道怎麽來的。他提出要很多東西,林叔他們不同意,最後鬧到要分開。”

“所以林叔卷走物資帶走人,是真的?”阿瑞斯捏着鼻梁,鴉羽一般濃密的睫毛疲憊地合上,“他們現在住在哪裏。”

“不知道,”小春努力回想,“赫柏和他們大吵一架,我們被關在小房間裏,第二天再出來,這裏就這樣了,人都不見了。”

“所以,你們并沒有親眼看到其他人卷走物資。那個醫生呢?”阿瑞斯才要問,左肩忽然一陣劇痛以肩胛為中心放射出去,疼得他嗷一聲蜷縮起來,整個人都在顫抖。

“大哥哥!”小春怕的撲到床邊扶住他。

疼到冷汗直流,阿瑞斯心裏卻無比清明,這不對,這不是正常受傷會有的疼痛感。

他在莫斯那個身體裏面的時候,也受了很重的傷,正常的傷筋斷骨的疼痛不該是這樣的。

就好像、好像有個疼痛源在身體裏,被什麽控制着規律讓自己感覺到疼一樣!

電石火光間,他腦海中閃過什麽,顫抖着抓住拐杖,“帶我去見赫柏!”這個兄弟,比想象的更狠毒,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認識過他吧?

小春瘦弱地身體撐着他幾乎是連滾帶爬找到赫柏。

赫柏被捆的結結實實,大蟲子一般蜷縮着橫在地上,遠遠看到他就神經病一樣笑起來,“我說了,你會後悔的吧?”

“你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麽?”阿瑞斯仍舊很鎮定,他是在福瑞德要塞開過眼的人,什麽都不稀奇。

不等赫柏回答,他很肯定地說,“你能控制我對不對?在我的傷口裏埋了什麽東西?想用這個威脅我是吧,可是我不想讓你得逞。”他看向小夏,“怕不怕血?”

小夏從他的眼神裏領悟了什麽,興奮地站起來,高聲說:“不怕!”

“好!”阿瑞斯咬着後槽牙抵抗疼痛,“去拿把刀來,我喊一聲疼,就給他一刀,到他老實為止,別讓他死了。”他眼裏都是血絲,定定地跟赫柏對視,“一起長大的兄弟,我還不知道你的毅力怎麽樣呢?試試吧——”

“阿瑞斯!你瘋了嗎?你怎麽敢?怎麽敢?!啊!!”赫柏扭動掙紮,可惜小夏等待這個機會很久了,都不用去別處找工具,拿起剛才吃飯的餐刀,一刀削掉他半根小指。

“我沒瘋,是你瘋了。”大概是疼痛讓他沒辦法控制什麽,他慘叫的時候,阿瑞斯明顯覺得自己不疼了。

赫柏在地上翻滾掙紮,深呼吸慘叫涕淚橫流,口齒不清的詛咒謾罵。

阿瑞斯專心忍着自己的疼,不理他,等他滾到力竭才問,“願意善良一點,告訴我真相嗎?”

“你會後悔的!他們聯系不到我,很快就會找來了!”赫柏氣息奄奄,表情更瘋了,“我等着你的下場。你以為外邊那個破防禦系統能有什麽用?在機甲面前不堪一擊。”不就是一點皮肉傷嗎?也就只有這點本事了。等上帝之手的人來了,誰慘還不一定呢。

防禦系統确實擋不了大型機甲,阿瑞斯叫小春,“讓所有的孩子穿上太空防護服,随身攜帶能源盒和食物。”

“大哥!”在場的幾個孩子都很害怕。

阿瑞斯倒是鎮定,“不怕,一直留着我,應該是我有價值。你們即不值錢、吃的也不多,我身上這點價值,應該保得住你們。放心吧,輪流去休息。”

“虛僞!”赫柏啐一口,閉上眼睛。他倒是也不敢再控制阿瑞斯的傷口了,皮肉傷他也不想受太多。

兩個人這麽耗到天都亮了,小窩整個忽然震動了起來。

赫柏猛然睜開眼睛,哈哈大笑,“你後悔了嗎?現在求我還來得及!”

“說不定是你求我呢?”阿瑞斯閉目養神幾個小時,一身狼狽、眉眼疲憊、非常憔悴,卻還是很鎮定,“你看你,既沒有我好看,也沒有我有能力。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應該是用我當籌碼換了什麽吧?而我已經醒了,你的存在既不能制約我、又不能管理我,好像沒什麽價值。你的那個大靠山,也許會願意直接跟我交易呢?”

赫柏氣得一口老血湧上心口,咬緊牙關,卻想不出什麽反駁的話。

他神情都恍惚起來,反複在心裏想,怎麽會這樣,怎麽就這樣了?他明明計劃的很好,用小春小夏這些孩子當籌碼,或誘哄或威逼阿瑞斯幫上帝之手拼裝飛船和機甲,換得自己離開這個鬼地方的船票。

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混亂間他忽然吼了一嗓子,“你是誰?你不是阿瑞斯!阿瑞斯才不是你這樣!”阿瑞斯什麽樣?傻白甜、爛好人、工作狂,覺得誰都是好人,任何他的東西,只要自己想要,他就會讓出來,怎麽會這樣呢?

小窩的震動更加頻繁,防禦罩能量報警,透明的能量罩似乎裂開了,依稀能聽到外邊的聲音。

[所有智慧生物,到廣場集合,如有違抗,就地處決。隐匿包庇者同罪,殺無赦。]

阿瑞斯挑眉,“所有智慧生物?你的靠山,打擊面很大啊?”

小春和小夏領着所有孩子圍在他身邊,所有人都怕的瑟瑟發抖,卻沒有一個人哭。

阿瑞斯摟住最小的那一個,指揮小夏,“武力值差太多了,反抗無用,去把防護罩關了吧。”

小夏顫抖着跑去拉開閘口,又飛快地跑回來,站在他身前擋住。

阿瑞斯失笑,按住他瘦弱的肩膀,“不怕,我說了能保住你們,就可以保住你們。從小到大,我一直說話都算數的,對吧?”

是的,大哥哥一直都很守信用。

小夏抿緊唇,“可是我也想保護你。”

小窩的屋頂被掀開,幾十米高的機甲俯視下來,一圈機甲!

王不敗看清楚那一群抱在一起的小鹌鹑,都驚呆了,“卧槽,裏頭都是小孩子,你們都發誓、發誓誰也不能說出今天的事兒,MD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唐在野捂臉,難得表示同意他的說法。

岳司風都不能理解了,“老大,你想找的到底是怎麽樣的人?”

厲北辰步伐堅定地跳出駕駛艙,小孩子也得挨個排查,“不知道。”

小窩裏衆人看到一圈機甲都吓呆了,連赫柏都倒吸一口涼氣,他隐約感覺到這不太對,好像不是自己期待的那群人。

如果上帝之手有這樣規模等級的機甲,會觊觎一個拾荒組織的機械師嗎?

沒等他想清楚,阿瑞斯搶着開口了,“這位先生,您想要什麽?”他擋在孩子們前面,用力壓住小夏的肩膀。

厲北辰穿着全身封閉的作戰服,掃過十多個孩子,一群受驚的小兔子一般,都不是。

地上表情猙獰面目扭曲的,也不是,精神波動不對。

就剩一個,他仔細打量眼前的男青年,宇宙地下世界裏少見的黑發黑眼華夏裔,長而濃密的睫毛仿佛鴉羽、眼角一顆淚痣,鼻梁細巧嘴唇蒼白削薄,象牙白的皮膚瞧着就冷,一臉精明冷靜。

不是!那小東西憨憨的,看似精明實際顧頭不顧腳的。

這是劃定範圍內最後一個有人居住的行星了,難道找錯了嗎?

厲北辰轉身,一揮手,“照例把小孩都帶走。”

這話一出,孩子們齊聲大哭,撲上去團團抱住阿瑞斯,“大哥”“哥哥”此起彼伏,好像生離死別。

地上捆着的赫柏都呆住了,最壞的情況。

這是野星盜,帶走了小孩子,自己再也沒有半點籌碼。

應文熙都忍不了了,“老大,做個人吧!兄弟們不想要這樣的黑歷史。”

赫柏咬住嘴裏的遙控,要死一起死吧!

阿瑞斯忽然慘叫一聲,痛到天靈蓋被掀開了一樣,一秒鐘他就暈過去了,直挺挺向後仰倒,孩子們哭成一團。

厲北辰長嘆一口氣,轉身,扛麻袋一般單手把人拎起來,攔腰挎在臂彎裏,“都帶走!”

“放下我哥哥!”小夏撲上去,被他一指頭推開跌了個屁墩兒。

“不想他死,就老實跟着。”厲北辰的聲音透過面罩傳出去,悶悶的,“我們不殺小孩子。”

應文熙等人跳下來帶人,把一群小崽子團吧團吧卷回白雲艦。

王不敗拎破布一樣揪着赫柏的後頸,“這東西咋辦?他們好像是兩撥,有仇的吧?”

“分開關,”岳司風摸摸下巴,“我在這個聚居區地下發現了許多近期的屍體,還有上帝之手的醫療艙,我們可能無意間逮到狐貍尾巴了。”

作者有話要說:艦長欠虐,竟然不認識我們嘶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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