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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厲北辰不可抑制地笑起來。
阿瑞斯漲紅了臉, “你笑什麽?很好笑嗎?”他幾乎有些惱羞成怒,“你再笑、再笑我就、”
“就怎麽樣?”厲北辰好整以暇地等他“威脅”自己,“還有什麽底牌, 都亮出來吧。”
沒有了,阿瑞斯張口結舌。
不但一點籌碼都沒有,還有人質在人家手裏。
完蛋了!他咬住下唇, 小聲抗議,“你這是欺負人。”
“哦,我這就叫欺負人了, ”厲北辰指尖壓在他冷白的頸側緩緩摩挲, “那麽, 有預謀的欺騙他人感情, 為達目的利用他人感情, 達到目的後又棄之如敝履, 面對鐵證還想狡辯,算什麽?算欺負人嗎?”
他說話聲音又低又輕, 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說到最後還沖阿瑞斯扯出一個微笑、呲了一下雪白的牙齒。
阿瑞斯不自覺一抖,只感覺像被大型猛獸盯住、呼吸都困難了, 緊張地禿嚕嘴,“算、算吧?”好像聽到了笑聲, 他不敢跟厲北辰對視, 眼一閉、戰戰兢兢胡亂問,“棄之如敝履是什麽意思?”
“……”厲北辰長嘆一口氣,也不逗他了,指尖循着耳側往上,用力在他頭上揉了一把, “明天去跟王不敗一起補課。”否則對不住黑發黑眼黃皮膚。
“?”阿瑞斯被他撸的脊背發麻,人還茫然呢,怎麽就到上課了?
“不是,我剛才問的那些問題呢?”他亦步亦趨跟在厲北辰身後,小尾巴一樣,“我小窩裏的孩子們呢?這個星球上還有其他人嗎?捆着的那個人他很危險……”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先回答我。”厲北辰大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放松地往後一靠,“你的名字、年齡,成長經歷,怎麽變成莫斯·林肯,所有的一切,老實交代。”
“那……”阿瑞斯像個警惕的兔子,突然後後退了兩步,站在安全距離外,“你這麽簡單就相信了什麽‘我變成莫斯’這件事?”
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這麽簡單就接受了?
真的不是套我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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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瑞斯躊躇地用腳尖輕輕撚地面,他是真的見過厲北辰狠起來多兇殘。
跟他相處的感覺,就好像面對大型猛獸,你愛它們漂亮的皮毛、無與倫比的力量,欣賞它們鋒利的牙齒、尖銳的爪子,甚至因為他們撲擊獵物時的狡詐兇殘而心蕩神迷。絕對的力量能激起人發自靈魂的戰栗憧憬與愛意,随之而來的還有畏懼。
重新回到厲北辰身邊的這一刻,阿瑞斯終于直面自己的內心。
他想要厲北辰,渴望靠近,像渴望力量、渴望掌控、渴望一往無前的勇氣和魄力,哪怕隔着曾經許多秘密和算計。所以他謹慎地伸出觸角試探,戰戰兢兢地試探。
你願意為我馴服嗎?收起你的獠牙和爪子,予我溫暖的皮毛和有力的守護。
當然我也會像你一樣,展示給你我柔軟的肚腹,為你武裝出無堅不摧的铠甲。
厲北辰不知道剎那間阿瑞斯心裏的千回百轉,鼻息一哼,“我相信自己的判斷,需要什麽解釋?”
很好,這回答很厲北辰。
阿瑞斯謹慎地靠近一步,讨價還價,“好吧,那麽你先告訴我,孩子們呢?”
他盯着厲北辰,做了決定,不論結果如何,要試一試。失去了這一個,可能再也遇不到這樣有吸引力的人。
厲北辰無知無覺,随手彈出去一個光屏,“右下角可以展開監控,自己去看。”
阿瑞斯迫不及待地打開,單間艙房,每間一個孩子,有食物和水,年紀大的小春和小夏都警惕地坐着,年紀小的多數睡着了。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知道白雲艦挺好的,也不如親眼所見,這些是他最後的親人了。
最後一間裏面是赫柏,沒有捆着了,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他死了嗎?我還有話問他。”他推開光屏,明顯放松下來。
“仇人?”厲北辰抽出赫柏的報告,“全身普通外傷,你打的?”
“是,”阿瑞斯摸摸左肩,把回到小窩的事情簡略說了,“他背後應該有個人或者組織,那些人給我治療了肩膀,又埋進去了控制器。想利用我做什麽吧?”
“是個組織,叫上帝之手,”厲北辰把白雲艦的發現告訴他,“你出來的醫療艙是上帝之手的。他們能利用你做什麽?”
“在這之前,我以為自己是個野路子機械師,會修理機甲和星艦而已,不值什麽,白雲艦上我這樣的機械師就有好幾個。”阿瑞斯用右手抓住左手一起攤開,垂眸看自己指尖掌心的傷口和薄繭,這是自從會走就待在維修間的印記,“可是現在我不這麽想了,我應該比自己認為的有價值。”
“你高估了白雲艦的機械師,也低估了自己。”厲北辰認同他的看法,冥冥中感覺抓住了一點線頭。
在阿瑞斯還是莫斯時,他的一舉一動一直被監控。岳司風給出的判斷,阿瑞斯拼裝修理機甲的水平,哪怕在首都星也是首屈一指的。
厲北辰給岳司風留了信息,叫他來艦長室,繼續問阿瑞斯,“你當機械師是跟誰學的?”
“我老師,”阿瑞斯皺眉,眼尾泛起一抹紅,“老師也比我想象的更厲害。”現在他懷疑,老師那麽急去世,也可能有內情。
“是很厲害,超乎你自己的想象。”厲北辰指尖拂過他微紅的眼睛,站起來,“我讓岳司風給你拿些測試題,你做一下。”
默海岳家的題目,做完之後就能判斷水平了。
“好,以前我的老師一直都誇我是天才。”說到自己擅長的領域,阿瑞斯情緒高昂了一點,他可不會謙虛,覺得自己厲害就很得意。
厲北辰又笑了,眼前人的人有完全不一樣的外貌,可是卻一點都不陌生。
“又笑?”阿瑞斯不知不覺湊到厲北辰身邊,“我幹了什麽可笑的事情嗎?”自信過度了?
“不,你挺可愛的。”厲北辰輕咳一聲,“距離岳司風回艦隊還有兩小時,說說之前的事情吧,你成為莫斯之前的。”
“那沒什麽好說的,”阿瑞斯嘆氣,垃圾星上的生活乏善可陳,“我從記事起,就跟着老師住在小窩,跟他學習,漸漸大了就接手一部分維修工作。後來老師去世了,臨終都沒來得及交代什麽。我覺得我要實現他生前的願望,所以有好多事情必須做,比如換更多的能源、食物、衣物,擴建小窩,所以必須維修拼裝更多的機械。變成莫斯之前的幾個月,我每天都睡在維修間裏,幾乎不知道外邊的事情。”
“然後有一天,我發現備用零件沒有了,就自己去垃圾山翻找,當時又兩艘小艦艇在空中打起來,光束武器打散了垃圾山,我被裝甲外板砸中,醒來就在莫斯身體裏了。”
現在想想,其實有許多值得懷疑的地方。
他生長在垃圾星近二十年,從沒在星球上看到過飛船艦艇打架。甚至整個星球能飛的,只有過來丢垃圾的飛船和老師定期出去賣貨的一搜小艦艇。
在距離星球很近的空中戰鬥也不合理,因為在行星表面飛起來要對抗星球引力,所以僅僅是飛在空中就需要消耗不少能源,通常不會這樣打起來。
最後就是,他們生活的垃圾星,并沒有什麽值得人争鬥的東西。
現在想來,是赫柏他們背着自己做了什麽事情吧?聯絡了外人引狼入室?
“是我自己蠢。”阿瑞斯在白雲艦上待了一段日子,光聽故事就長了不少見識,可惜當時一心想着回去,完全沒有去回憶思考任何細節。
“你很好,很聰明。”厲北辰站起來,在他額頭上輕輕彈了一指頭,“走吧,去看看赫柏,機器人上報他醒了。”
正好,我有無數問題想問他呢!
阿瑞斯捏緊小拳頭,“白雲艦上有刑具嗎?”
厲北辰有點驚奇地看他一眼,“你想做什麽?”
“打他!”阿瑞斯咬緊一嘴小白牙,“我要弄死他!”他一想到自己身在奴隸監獄、在危機四伏的陌生地方,絞盡腦汁賭上性命要回家,天天心心念念想着這個兄弟。
結果赫柏用什麽迎接他呢?在自己體內植入東西,試圖控制自己,為了不知道的原因出賣自己。
他還誤解老師、曲解他的一片好心,對一起生活多年的孩子們冷酷無情……
“好,我給你找。”白雲艦上沒有刑具,厲北辰吩咐機器人,“去倉庫裏翻找點能當刑具的東西。”
機器人當做臉的屏幕短暫空白了一下,“什麽是刑具?”
“找王不救給你解釋。”厲北辰打發了他,帶着阿瑞斯去看赫柏,“全艦隊裏,王不救應該是最擅長對人用刑的。”
王不救好好睡着覺,天降一口大鍋,十分委屈,他審人攻心,什麽時候用過沒有美感的刑具?
無奈機器人拿着艦長的命令,他只能把自己的手術刀甩過去,還細心叮囑,“一刀在手,天下我有,沒有什麽不是紮一刀不能解決的。如果對方不配合,就多來幾刀。”
“如果能切的很有藝術性、又有儀式感,三刀之內解決一切問題。”
機器人舉着兇器送給厲北辰,忠實地複述了王不救的話。
阿瑞斯無語地接過手術刀,“這個事兒我幹過。”小夏很擅長。
走到關着赫柏的門前,他忽然想起來,“整個星球上沒有其他人了嗎?應該還有一個聚居區的。”
“沒有,只有一處生存區。”厲北辰才想起來,忘了告訴他,“你們住的地方,地下室裏倒是存着許多近期的屍體。”
阿瑞斯按在門上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屍體?多少?”
“一兩百吧,”厲北辰不确定,“統計數據我沒看。”
……連林叔等人叛逃也是假的,赫柏比想象的更狠毒。
阿瑞斯攥緊拳頭,“……有實況記錄嗎?讓我看一眼。有的吧?”
厲北辰有些不忍心,“近期,也有幾個月了,不好看。”
“我不怕,讓我看看。”阿瑞斯扯住厲北辰的袖口,“我就看一眼。”
“……好。”厲北辰搜出今天的記錄,翻到其中一部分,在阿瑞斯眼前晃了一下,“看到了?”
一眼就足夠了,阿瑞斯猛然躬身蹲下幹嘔起來,沒有眼淚,他哭不出來。
厲北辰單膝蹲跪在他身邊,一下一下撸他的脊背。
僅僅過了一刻鐘,阿瑞斯平複下來,再一次咬緊了牙,“我要弄死他!”
“随你。”厲北辰替他打開門。
開門的一瞬間,趴伏在地上的赫柏一躍而起撲過來,滿是血污的指尖直沖來人的眼睛。
厲北辰條件反射當胸給他一腳,直接把人踹的飛起撞到牆壁上滑落下來。
赫柏生命力倒是頑強,滾落在地還在嘶吼,“你們是什麽人?你們就不怕上帝之手嗎?”
“赫柏!”阿瑞斯從厲北辰身後出來,“我再問你一次,林叔他們去哪兒了?”
赫柏呼哧呼哧喘氣,聞言哈哈大笑起來,“你還沒找到嗎?”他扭動着改為靠牆坐起,打量厲北辰的樣子,“這就是你的救兵嗎?老師在這兒等着我呢。不愧是他,死了都留一手。”
“你閉嘴!老師什麽時候虧待過你一絲一毫?”阿瑞斯一把扯住他的頭發,把他揪的仰頭和自己對視,“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回答嗎?老師虧待過你?”
“他有!”赫柏死不悔改,“他說我是最可愛的孩子,可是他明明最愛的是你。”
“沒有特別偏愛你,就是虧待?”阿瑞斯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緩緩松開手,“到了這個地步,你竟然還這樣想。是我的錯,我不該問你這些話,我竟然指望你還有人性?”
他閉上眼睛,平複了一下情緒,“那麽說說其他的,你是怎麽跟上帝之手勾結到一起的?你跟他們交易了什麽?”
“你啊,”赫柏目光定定地落在阿瑞斯臉上,“交易的是你。”
他低低笑起來,聲音越來越大,“不但老師看中你,連他們也看中你呢,想不到吧,我也沒想到。哈哈哈哈哈~”
“你!”阿瑞斯捏緊了手術刀。
厲北辰按住他的肩膀,把人扒拉到自己身後,“我來替你問。”
他腳尖一擡,踢中赫柏的腳踝,“你怎麽聯系上他們的?”
“啊!”赫柏慘叫一聲,嘴硬,“他們很快就會找來,你會為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
“虛張聲勢,”厲北辰嗤笑一聲,“你算什麽東西,值得上帝之手替你讨還公道?”
這話精準地戳中了赫柏心中最在意的點,他一下子噎住了。
阿瑞斯落到自己手裏,有人來救他。自己落到這些人手裏,會有人救嗎?
不用其他人提醒,他也很清楚,沒有。這世界上,終究沒有什麽人最在意自己、只在意自己。
不等他再次說什麽,厲北辰攬住阿瑞斯的肩膀轉身,“不用問他了,他什麽也不知道。”
“你們站住、站住!”赫柏拼命爬向大門,指甲撓過金屬牆壁,可是沒人理他了。
一牆之隔,阿瑞斯顫抖着捏緊手術刀,小聲倔強地重複,“我要弄死他!”
厲北辰用兩手包住他的拳頭,緩緩掰開他的手指,抽出手術刀丢開,“你下不了手,不要為難自己。”
“誰說我不行,我可以!”阿瑞斯咬緊牙關,眼睛裏蒙上一層水霧,“他是個人渣,他不配活着!”
“是,他不配,不配你弄髒手。”厲北辰把他的臉按到自己懷中,“你的手要做更有價值的事情,他不配。”
“我要弄死他……”阿瑞斯趴在厲北辰懷裏,用力咬緊牙,“還有那個上帝之手,絕不放過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粗長了許多呢~下午好,寶貝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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