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夢 (1)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拉斐爾在經過短暫錯愕後整個人就忽然冷了下來, 周圍氣溫驟降, 堪比六月飛雪。

寧子善尴尬地搓着胳膊,他也沒想到對方在聽見他坦白後反應會那麽大, 就在他搜腸刮肚想說點什麽來緩和氣氛的時候,拉斐爾忽然上前一步,重重推了他一把。

寧子善被推得一個趔趄, 向後倒進了出口的黑暗中,拉斐爾伫立在月光下, 煙灰色的眸子就像一片醞釀着暴風雨的海,波濤洶湧之上鋪着片薄薄的、随時都可能支離破碎的平靜。

寧子善看着他的修長身影漸漸遠去, 又和他昨晚在月光下焦急尋找自己的身影逐漸重疊, 忽然覺得有點難過。

他應該是生氣了,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寧子善想。

依舊是一片漆黑, 就像不透光的深深深海底,寧子善不停地下沉, 下沉,連呼吸都仿佛被剝奪了, 四周靜得可怕。

那種好似被世界抛棄遺忘的恐懼再次襲來,利刃一般快要把他撕裂。

寧子善猛地痙攣了一下, 醒了過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有風輕輕從他臉上吹過, 寧子善像個剛剛恢複視力的失明患者般遲鈍地轉動眼球, 看見一副熟悉的藍白寬條紋窗簾,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輕輕揚起窗簾一角後又晃晃悠悠落了回去。

他就那樣直愣愣地盯着那片窗簾足足看了有一分鐘,才像條魚般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身下是淺灰色的床單被罩,左邊是白色的衣櫃,右邊靠窗是黑色的電腦桌,電腦桌上除了一臺銀黑色的筆記本電腦,還有一沓工作資料、一個小仙人球盆栽和一杯喝了一半的純淨水。

這是自己的卧室。

寧子善重重呼出一口氣,又做夢了,他想,真是一個漫長、奇怪而又真實的夢。

大腦還有點昏,寧子善擡手在山根處捏了捏,随手抓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早上八點二十。

艹!要遲到了!寧子善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顧不上再去回憶那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實的夢,打仗般穿衣洗漱,連早飯都顧不上吃,拉開門便往外沖。

他剛出門,隔壁的門也打開了,從裏面走出個十七|八歲的短發少年,穿着一身運動裝,帶着種他那年紀特有的陽光和青蔥活力。

“早啊,新鄰居。”少年沖他露齒一笑,比陽光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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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鄰居?寧子善想,隔壁的那對老夫妻搬家了嗎?昨天碰面還打過招呼,也沒聽他們說要搬家,真是一點預兆都沒有。

不過在遲到面前什麽都成了浮雲,寧子善來不及細想,随口道:“早!”然後就朝電梯跑去。

“哎……”少年在他背後喊:“你這麽急要幹嘛去呀?”

寧子善回道:“上班要遲到了!”

坐電梯下樓,寧子善急匆匆開始往地鐵站趕。

初夏早晨接近九點的陽光已經帶上了些許毒辣的味道,寧子善趕到地鐵入口的時候額頭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他邊看時間邊沿着樓梯往下走,八點四十,如果不用等太久的話他應該能趕着時間的尾巴打卡。

下樓、排隊過安檢,寧子善跟着隊伍緩緩往前挪動,平靜下來後忽然察覺到一種一直被他忽視了的違和感。

太靜了,今天的地鐵站完全沒有往日喧嚣的樣子,靜得仿佛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買票的、過安檢的、等車的包括地鐵的工作人員都一臉麻木,他們好似一個個正在履行自己義務的機器,跟着既定的程序本分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寧子善跟着隊伍往前走,把包放在安檢機的履帶上,擡頭和安檢員四目相對的瞬間,好像看見她的臉突然扭曲了一下,就像一個信號不穩定的畫面。

什麽情況?!寧子善瞪大了眼,只不到一秒的時間,安檢員的臉就又恢複了正常,她朝寧子善揮了下手,示意他快走。

寧子善回過神,穿過安檢門提起自己的包,還是忍不住用餘光偷偷打量那位安檢員,沒有異常,就像剛才的一瞬不過是寧子善眼花了。

如果是平時,寧子善一定會認為這就是自己眼花了,可自從經歷昨晚的夢之後,寧子善對一切異常都産生了一種下意識的警惕。

這是夢裏那個有着一雙迷霧般眼眸的男人教給他的危機感。

自己真的醒來了嗎?一個疑問突然跳出腦海,寧子善不由得一怔,下一秒他收回準備刷卡的手,提着包剛要轉身,背後突然傳來一個又低又沉的聲音:“你不想過去了嗎?”

寧子善猛然回頭,看見他身後不知什麽時竟排起了長隊,為首的男人長得十分高大,差不多有兩米多,他低頭看着寧子善,小山似的擋住他的退路,麻木重複道:“你不想過去了嗎?”

“是的。”寧子善說:“麻煩讓一讓,我要從這離開。”

男人聽見寧子善的請求非但沒動,反而咧嘴沖他笑了起來。

說實話寧子善也不知道該不該把那種表情稱為“笑”,因為男人在做動作的時候除了嘴,整張臉的肌肉都紋絲不動,那種感覺,就好像在蘿蔔或是土豆上用刀砍了個豁口,既怪異又驚悚。

“你不想過去了嗎?”男人執着地向他逼問:“你不想過去了嗎?”

“你不想過去了嗎?”

“你不想過去了嗎?”

“你不想過去了嗎?”

這七個字就像一種強力傳染病毒,很快傳染了男人身後長長的隊伍乃至整個地鐵站,霎那間男的女的,或高或低的聲音都在重複着這七個字,就像一滴水滴入了滾燙的油鍋,頓時讓寂靜無聲的地鐵站沸騰了起來!

這不正常,如果之前寧子善還只是懷疑,那他現在就可以肯定這一切絕對不正常!

男人咧着嘴,原先的問句已經變成了幾近破音的嘶吼,并且開始強硬地往閘口擠。

寧子善用雙臂擋在胸口抵着男人,後背很快被他擠得頂在閘門上,男人的力氣十分大,蠻牛一般,就像要把他生生擠死在閘口似的。

背後的閘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咔”聲,整個地鐵站都充斥着“你不想過去了嗎”的嚎叫,簡直快把寧子善逼瘋了。

“走開!”寧子善大叫一聲把手裏的包砸在男人臉上,男人被他砸的向後退了半步,寧子善趁機用手中的地鐵卡在閘機上刷了一下,“滴”地一聲輕響,閘門開啓,寧子善後背頓時失去依靠,直接摔了過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那一瞬間所有叫嚷聲戛然而止,閘門閉合,男人沒有追過來,他的臉上又恢複了那種麻木的表情,就像一部突然斷電的機器,直勾勾地盯着寧子善。

寧子善喘着粗氣,驚慌失措地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地跑向站臺。

站臺邊一個乘客也沒有,安全屏蔽門後的隧道黑洞洞的向兩邊延伸,就像一條怪物的咽喉,等着把什麽吞吃入腹。

慘白的燈光打在廣告牌的模特臉上,鮮紅的唇仿佛下一秒就能滴下鮮血,鬼魅般瘆人。

寧子善在候車椅上坐下,雙肘撐在大腿上,緩緩抱住頭。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還在做夢嗎?明明早上是在自己床上醒來,難道這也是個夢嗎?拉斐爾不是說副本任務完成就能醒來嗎?為什麽自己還在夢中?

拉斐爾……

煙灰色的眸子在寧子善腦中一閃而過,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如果他沒有醒來,那拉斐爾會不會也還在夢裏,如果可以找到他……

可是要去哪找呢?寧子善嘆了口氣,以上個副本的設定來看,拉斐爾肯定也是和他一樣附身在別的NPC身上,就算現在他倆面對面都不一定能認出對方。

寧子善有些後悔了,在分開前至少聽完他的真名也好啊,這樣不知樣貌不知姓名的,想要找個陌生人簡直就像大海撈針一樣,根本不可能。

那接下來該去哪兒呢?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他根本走不出這個站口,那些怪人明擺着在把他往站臺趕,怎麽可能放他出去。可是也不能一直待在站臺吧。

就在寧子善糾結的時候,一束光從隧道深處投射而來,伴随着隆隆的聲響,地鐵呼嘯而至,穩穩停在站臺。

有節奏的滴聲響過三次後,車門在寧子善面前緩緩滑開。

這是要讓自己上車嗎?

寧子善站在地鐵門邊,躊躇片刻後擡腿走了上去。

不管怎麽樣自己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不是麽,那就看看這個地鐵到底要把自己帶到什麽地方去。

有節奏的滴聲再次響起,車門關閉,地鐵緩緩滑出站臺。

車廂裏一個人都沒有,寧子善放眼望去,只有一排排空着的座椅,吊在車頂的扶手跟着地鐵的行駛節奏左右擺動,就像挂着一個個幼小的屍體。

空曠又封閉的環境很容易帶給人強烈的不安和壓迫感,地鐵還沒開出多久寧子善已經有點後悔上車了,如果在這裏出現點什麽危險,那手無寸鐵的他豈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好在寧子善的擔憂只是多慮了,直到地鐵靠站,車門再次開啓,車廂裏也沒發生任何異常。

寧子善稍稍松了口氣,走出車廂。

他雙腳甫一落地,身後的安全門就應聲關閉,地鐵開走了,退路已經沒了,寧子善只能先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是個相當破舊的地鐵站,簡直就是他上車那個地鐵站的翻版,但似乎已經被遺棄,照明設備因線路老化而時明時滅,原本潔白的牆面現在卻被畫滿各種意義不明的塗鴉。

廣告牌的玻璃碎了一地,模特的海報被從上半部撕掉了一半,只剩下一雙血紅的唇,與污濁的牆面形成鮮明對比。

廣告牌下金屬候車椅歪的歪倒的倒,表面早已失去金屬的亮度,相比而言地磚就要幹淨許多,只是東缺一塊西裂一塊,露出底下黑色的水泥,放眼望去就像一塊塊醜陋的疤痕。

妥妥的恐怖電影場景,寧子善甚至懷疑下一秒會不會有一大群喪屍張牙舞爪地從角落湧出來。

結果他剛想完,身後安全門就突然傳來“咚”地一聲,就像有誰重重地拍在上面一樣。

寧子善吓得一縮脖子,心裏暗暗罵了一句,不會真的有喪屍吧!

他小心翼翼地回頭,只見透明的玻璃門上赫然印着一個血手印,下一秒又是“咚”一聲,一只染滿血的手就拍在血手印旁邊,照明應聲而滅,寧子善整顆心登時被提到了嗓子眼。

兩秒後燈光再次亮起,寧子善正對面一張腐爛到面目全非的臉赫然闖入他的視線。

“卧槽!”寧子善低聲罵了一句,踉跄着後退了幾步。

也許是它用力過猛,臉上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爛肉頓時糊了一玻璃,慘白的骨頭在爛肉中若隐若現,它呲着發黑的牙花,即使隔着玻璃,寧子善仿佛都能聞見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寧子善從沒如此近距離看過如此惡心的畫面,他以為自己已經在上個副本練到百毒不侵,沒想到腐屍的殺傷力更甚,他實在沒忍住,扶着牆幹嘔了兩下。

就在這時又是“咚”一聲,第二只喪屍出現在安全門後,緊接着第三只、第四只……越來越多的喪屍從黑暗的隧道中出現,飛蛾撲火般一下下撞在安全門上,殘肢碎肉亂飛也毫不在意。

嘔完的寧子善很快适應了喪屍的形态,他看着那一張張在玻璃上擠到真·變形的臉,心想還好有安全門擋着,這麽厚的玻璃,應該不會碎吧。

結果剛想完,安全門就啪地一聲被撞出了一條裂縫。

寧子善的心跟着裂縫一起重重一抖,簡直都要罵娘了,別人都是烏鴉嘴,自己是烏鴉腦嗎?

不到一秒,裂縫就以蛛網的形态四下延伸開來,恐怕再撐不了一分鐘就要被喪屍突破了,寧子善可不認為這些喪屍是吃素的,他不再遲疑,拔腿朝出口跑去。

還沒跑出幾步,背後就傳來一聲巨大的碎響,安全門被突破,喪屍的嚎叫此起彼伏在背後響起,濃重的腐臭味就像爆開的煙霧|彈,瞬間占領了整個地鐵站。

寧子善回頭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喪屍正從被撞破的安全門後往外擠,那場面火爆得堪比粉絲追星,就差沒在手中舉着燈牌和熒光棒了。

他略微估計了一下,少說也有上百只。

寧子善不敢停步,朝着閘口拔足狂奔。

閘口上深紅色的閘門一半耷拉着,另一半還在堅強地支撐,寧子善沖過去,雙手直接撐在兩邊,腳底一蹬,從閘門上躍了過去。

就在落地的剎那,背後好像就被什麽勾了一下,緊接着就是“哐”地一聲重物撞在閘門上的聲音。

寧子善頓了一下,回頭一看,原來身後的喪屍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追上來了,如果不是被被閘門卡住,他現在可能已經被喪屍撲倒了。

冷汗刷地一下就從額角落了下來,他沒有觀察喪屍的行動力,可現在看來,它們無疑比自己跑得還要快。

寧子善不敢再磨蹭,趁喪屍還堆在閘口,連忙朝出口跑去。

出口不會有喪屍守着吧。

寧子善剛想完就恨不得把腦子從腦袋裏揪出來扔垃圾桶裏去,因為還沒到樓梯下,他就聽見拐角傳來的嚎叫。

忘了自己現在是想什麽來什麽的體質了嗎?居然還敢胡思亂想。

寧子善忍不住懊惱,所以現在要怎麽樣?直接沖出去,趁喪屍還沒反應過來一口氣沖上樓?

不行,這裏根本看不見樓梯上有多少喪屍,萬一也和身後一樣密密麻麻一片,自己不是羊入虎口嗎?

背後越來越多的喪屍蜂擁而來,閘門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眼看就要攔不住了,寧子善焦急地四下張望,突然看見一條不算寬的通道,通道盡頭是無障電梯,顯示板還亮着,看來應該能用。

沒時間猶豫了,寧子善直接拐進通道,按下電梯,索性老天還沒惡趣味到眼睜睜看着他狗帶,電梯能用,門剛開了條縫他就閃身鑽了進去,使出一指禪對着關門鍵一通亂戳。

在電梯門關閉的瞬間,他看見烏泱泱的喪屍大軍從地鐵站追了出來。

這次寧子善不敢亂想了,他強迫自己放空大腦,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重重呼出一口氣,電梯升到地面,轎廂門打開,寧子善沒急着往外走,而是貼着電梯轎廂壁朝外觀望,确定地面沒有喪屍後才敢從電梯裏出來。

不過剛一站穩,寧子善就又愣住了。

在他面前,沒有高樓,沒有植物,也沒有車水馬龍,有的只是一片混沌的荒蕪和灰白色、仿佛有生命的濃霧。

這到底是又是怎麽回事?

寧子善慌亂轉身,原本在他身後的地鐵站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高聳入雲的巨大建築。

它就像一塊從天上插|進地底的墓碑,寧子善站在它面前渺小得就如同一只蝼蟻,他把頭都仰痛了也沒看見它的頂層,上部完全被一片灰色的霧氣遮蓋。

寧子善忍不住喃喃道:“這次又是什麽玩意?”

“這是你們這些入夢者的宿舍。”一個有些輕佻的聲音在寧子善耳邊響起。

聽起來不像是什麽危險的地方,寧子善松了口氣,随口道:“哦……”

說完才反應過來,他從地鐵站出來就沒見到過半個人影,那現在和自己說話的是誰?!

寧子善猛然回頭,看見一個渾身裹着黑袍,頭戴兜帽,臉上戴着紅色獅面長鼻面具的男人正緊貼着他站在他身後。

寧子善先是一驚,迅速向旁邊竄開,而後又喜道:“Dream先生!”

“Dream先生?這是你給我們起的名字嗎?真有意思。”男人笑笑的聲音從面具後傳來:“不過我更希望你可以稱呼我為行夢官。”

不論是Dream先生還是行夢官寧子善都不在乎,他現在只想從這個詭異的夢裏離開。

“啊對了!”行夢官繼續道:“就在你到這裏之前,我跟你玩了個小游戲,每個被我引入夢的新人,我都會和他們玩這種小游戲,怎麽樣,你喜歡嗎?”

“游戲?”寧子善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你說的該不會是我在地鐵站遭遇的那些吧。”

“是呀是呀!”行夢官的聲音裏充滿了愉悅,他再次問道:“你喜歡嗎?”

“我喜歡……”寧子善額角青筋狂跳,咬牙切齒道:“你個頭!”

這絕對不是喜歡會用的語氣,行夢官沮喪道:“真可惜我的頭只有一個,我自己也很喜歡,所以不能給你。”

寧子善扶額,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法和這個怪家夥溝通了。

“我要離開這裏。”寧子善直截了當道:“我要回現實世界,你送我回去。”

行夢官一攤手:“我做不到。”

寧子善頓時火了:“是你把我帶來的!你把我關進黑暗的夢境中,又把我推進詭異的世界裏,你現在卻跟我說你做不到?!”

“并不是我們選擇了你,而是你選擇了我們。”行夢官認真道:“如果你不接受那個骨偶,你就不會出現在這裏,所以今天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的結果。”

這是什麽狗屁邏輯?寧子善擰起眉峰,以後再也不要手賤随便接傳單或亂七|八糟的贈品了。

“不過你還是有機會離開的。”行夢官又換了種輕松的語氣道:“只要你能集齊人偶的所有‘色彩’,它就能實現你一個願望,包括離開這裏。”

“色彩?”寧子善問:“那是什麽?‘它’又是誰?”

“就是骨偶的‘色彩’呀。”行夢官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只是說:“可以給骨偶上色的‘色彩’。”

寧子善這才想起來他收到的那個贈品,的确是純白的。

“那要怎麽搜集‘色彩’?”寧子善問。

“‘色彩’就散落在每個夢境碎片中。”行夢官道:“你們這些入夢者是怎麽稱呼的來着?哦,對了,‘副本’,去‘副本’裏尋找吧,如果你足夠聰明又足夠幸運的話,應該很快就能搜集夠了。”

說完行夢官就揚手在空氣中一劃,接着一扇黑色的門便憑空出現,他往門內邁出一條腿,忽然又想想起了什麽,扭頭對寧子善道:“雖然有點晚了,不過我還是想對你說一句——歡迎來到夢的世界,寧子善,祝你好運。”

行夢官離開了,那扇黑色的門也随着他的消失而消失,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寧子善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只好深吸一口氣朝建築物大門走去。

門是兩扇木門,上面雕刻着雲霧和奇怪的動物,看起來很結實,寧子善看不出來是什麽材料,但感覺應該挺貴重。

行夢官剛才說什麽來着?這裏是入夢者的宿舍,如果所有入夢者都集中在這裏,那拉斐爾會不會也在?

如果兩人碰面他會認出自己嗎?

畢竟他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想到也許能再遇見他,寧子善心裏不禁還生出些許期待。

不過如果真的會再相遇,寧子善希望最好是在他已經消氣了之後。

用力推開沉重的木門,有些老舊的門軸發出短暫的吱扭聲,一個裝修奢靡、燈光璀璨的大廳便呈現在他面前。

大廳裏比他想象中要熱鬧,有超市、餐廳、咖啡廳、酒吧、購物街、健身房,甚至還有個超大的娛樂室,透過透明玻璃寧子善可以看見裏面擺放着各種游戲設備,簡直就像個大型休閑娛樂中心。

一群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吃飯或喝茶或閑聊,聽見響動只是随意朝門口看了一眼,便又自顧自去了。

寧子善邊四處觀察邊往裏走,這時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寧子善回頭,一張燦爛的笑臉便映入眼簾,那人咧着一口大白牙,活力十足道:“呦!新鄰居,你回來啦。”

“上班遲到了嗎?”少年揶揄地看着他。

是早上和他在門口打過招呼的那個少年。

寧子善:“呃……”

“哈哈,跟你開玩笑啦。”少年笑道:“你的運氣還真夠不好的,接引你的行夢官是出了名的愛整人,不少新人都被他欺負過。”少年說着露出一臉慶幸的表情:“還好接引我的人不是他。對了,我叫孟十,你叫什麽名字?”

“寧子善。”寧子善滿頭黑線道:“這個世界不止有一位行夢官嗎?”

“應該是吧,除非這兒的行夢官有精神分裂。”孟十道:“反正我遇見的那位就是個冷冰冰的家夥,說話的時候能回答一個字就絕對不會多說第二個,一成不變的語調,連标點符號都不舍得施舍一個。”

一說起自己的行夢官孟十就一肚子牢騷,狠狠吐槽了一番之後他才繼續道:“不過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聽說只有搜集夠所有‘色彩’後他們才會再次出現。哦,對了,你剛來還不知道自己房間在哪吧,我帶你回去吧。”

寧子善道:“好,麻煩了。”

“有什麽麻煩的,你是我的鄰居嘛!”到底還是個十七|八的少年,既活潑又熱情,他帶着寧子善走進電梯,按下樓層:“我們房間在16樓,你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問我哦,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

問題當然有,寧子善現在有一肚子問題,都快把他撐爆了,他略微思索後首先問道:“行夢官說這裏是入夢者的宿舍,是不是所有入夢者都住在這裏?”

“不知道。”孟十搖搖頭:“你也看見了,這裏那麽大,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在大廳待着,而且這裏的人就像沉在水底的砂石一樣,一批批,大多數還沒來得及落腳就被流水帶走了,你永遠不知道你偶然記住的那張臉會出現多久,也許某天再想起來的時候才會發現已經很久都沒見過他了。”

這點寧子善深有感觸,就像他剛經歷過的那個副本,最後只有自己、拉斐爾和蒙博龍三人活了下來,他都不知道裏面到底有多少玩家,大多數人還沒來得及掙紮就消失了。

這時電梯發出叮的一聲,16樓到了。

寧子善從電梯走出來,發現這裏就像某家酒店的客房走廊,走廊左右兩邊各有三間房,對面也一樣,一共十二間,頂部鑲着貓眼燈,鵝黃的燈光灑在貼着淺金色壁紙的牆壁和紅底駝色花紋的地毯上,腳踩上去軟綿綿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到了。”孟十走到靠電梯左右的第二間房門前停下;“你住這,”說着又指了指挨着他的第一間房,“我在你旁邊。”

又等了會兒,孟十問:“你怎麽不進去?”

寧子善囧道:“我沒鑰匙。”

“噗……”孟十突然笑了:“這裏的房門不需要鑰匙,你的房間,除非你死了,不然只有你自己能打開。”

門打開的剎那,寧子善仿佛又回到了他自己租的那套小公寓,藏藍色的布藝沙發,黑白的鐵藝茶幾和藍白相間的窗簾,一切裝修布置都和他在現實的房間一模一樣,只是少了些活人生活的氣息,就像一間等待參觀的樣板房。

“原來你家裏是這樣的。”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感慨的語氣,孟十不客氣地走進去在沙發上坐下,好奇地四下張望。

寧子善自嘲道:“我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前就是個朝九晚五的社畜,時不時還得加個班,能有什麽情趣。”

“其實也挺好呀。”孟十說:“看起來很溫馨。”

寧子善笑笑,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即使知道是假的,但熟悉的環境還是讓他放松了不少。

“之前提到過的‘色彩’可以跟我詳細說說嗎?”寧子善問:“這種缥缈的東西究竟要怎麽搜集?”

孟十卻驚訝道:“你的行夢官沒告訴你規則嗎?”

寧子善道:“他只跟我說只要搜集夠骨偶的所有‘色彩’就能獲得一次許願的機會,我可以許願從這裏離開。”

孟十聽完後吐槽道:“哇!你的行夢官真的很敷衍诶,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寧子善想了想道:“說不喜歡他的小游戲卻喜歡他的頭這種算不算?”

孟十的表情頓時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寧子善攤手:“我開玩笑的。”

孟十:“……”一點都不好笑。

“算了,還是我告訴你吧。”孟十道:“‘色彩’分別為四肢、軀幹、頭、眼睛,在這個世界,每月都會有一次強制入夢,不過并不是每次入夢都會得到‘色彩’,‘色彩’越到後面就越難獲得,就像玩游戲刷材料一樣,如果你想早點出去,那就需要勤刷‘副本’。”

寧子善點頭,又問:“那平時要怎麽入夢?”

“想入夢的時候把你的骨偶放在枕頭下就好了。”孟十說完忽然又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不過你最好小心保管你的骨偶,因為‘色彩’也是可以被搶走的,而且對應部位的‘色彩’一旦被搶走,你就再也不能獲得那個部位的‘色彩’了,那就意味着你這輩子都不能離開這裏了。”

“搶?”寧子善蹙眉:“搶別人的‘色彩’有什麽用?”

“比起在副本裏冒險,還是搶人家現成的更安全不是麽?”孟十鄙夷道:“不過這種人一旦被抓住,是可以被用‘私刑’的,而且下場通常都會很慘。”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寧子善一眼,似乎是在要警告他不要妄想走這種歪門邪道。

寧子善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都說不用客氣啦!我們是鄰居嘛!”孟十一臉燦爛道:“而且我還挺喜歡你的,這大概就叫合眼緣吧。”

寧子善被他開朗的性格感染,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你對這裏那麽了解,你在這兒待了很久嗎?”

“也就半年吧。”孟十答道。

寧子善微微吃驚:“那你進過幾次副本了?”

孟十比了個六的手勢:“六次。”

那就是每月一次,雖然頻率不高,但能活過六個副本,看來這個少年也不簡單。

“你不常進副本?”寧子善又問:“你不想離開這裏嗎?”

“為什麽要離開?”孟十反問:“這裏有吃有喝有玩,又無拘無束,什麽都不用操心,簡直就是夢想中的烏托邦,為什麽要離開?”

寧子善道:“可是你的父母和朋友還在現實中,他們一定……”

“我才不需要那種東西!”孟十突然打斷他,就像一只受了刺激的小獅子,表情變得異常憤怒。

寧子善啞然,半晌後才緩緩道:“對不起,我不該在什麽都不了解的情況下對你說教。”

聽見對方道歉,孟十緊繃的表情也開始逐漸放松下來,他有些拘謹道:“我也不該對你發火,我知道你是好意。”

寧子善笑笑,覺得孟十現在就像自己叛逆期的弟弟,雖然他并沒有弟弟,但是他覺得如果有弟弟的話應該就是孟十這樣的,年輕、尖銳、熱情,卻又柔軟。

于是他擡手在他毛紮紮的腦袋上揉了一把。

少年沒躲,有些羞赧地回了他一個微笑:“那我先回房間了,你好好休息,随時歡迎你來隔壁找我。”

孟十離開後寧子善走進卧室,瓷白的骨偶正躺在他枕邊,隔着一段距離寧子善也能看見它的左腿整個都成了黑色,這大概就是行夢官和孟十說過的“色彩”吧,是從他第一個副本得來的。

寧子善把它拿起來,只看了一眼,手一抖就差點沒給扔出去——骨偶那張原本并沒有什麽辨識度的臉現在竟然和他一模一樣!

不過寧子善很快又冷靜了下來,他開始思考接下來自己想要什麽。

不用再為生活奔波,不用為人際關系煩惱,也不用為各種瑣事發愁,和孟十有相同想法的人一定也不占少數,可是這是自己想要的嗎?

寧子善毫不懷疑孟十說的這裏什麽都不缺,幾乎什麽都有,他在剛才上樓的時候就看見,樓下餐廳雖然沒有服務員和廚師,但各種美食卻源源不斷地從坐着人的桌上冒出來,想必其他設施也一樣,他們的一切基本欲|望都能在這裏被滿足。

但這些卻不是寧子善想要的,他總覺得現在在這裏的自己就像個被豢養在籠子裏的牲畜,好吃好喝的供着,只為了等到最肥美的時候給他一刀,烹饪上桌,成為別人口中的佳肴。

雖然他還不知道這個“別人”是誰,也許是行夢官,也許建立這個夢世界的其它東西,不想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中,那就只能反抗了,即使現在他能想到的反抗方法不過是多入夢,争取早點離開這個詭異的世界。

寧子善在這裏修整了一周,孟十幾乎每天都會來找他,整個樓層除了他倆寧子善再沒見過其他人,他問過孟十,孟十告訴他自己只見過寧子善對門和走廊另一邊盡頭房間裏進出過人,其他房間也許還沒人住。

孟十還告訴寧子善他對門是個長得還不錯,可總是拽拽的男人,而盡頭房間那人看上去十分陰郁,他特別不喜歡那個陰郁的男人,不過仔細想想那兩人現在也有差不多一周沒出現過了,也許是死了。

這裏的生活和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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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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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