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密室 (1)
“小心!”寧子善朝顧思月大喊一聲, 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想要把她推開。
顧思月一臉迷茫地順着他的視線低下頭, 還沒來得及看清, 腳踝處便倏地一緊。
“啊!”顧思月只來得及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大大的眼睛裏還沒來得及表露出驚恐, 便被一只從火裏伸出的大手拽進了畫裏。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寧子善和柯栩都離得太遠,根本沒人來的及抓住顧思月, 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消失在着火的畫中。
“顧思月——”寧子善悲恸出聲,手腳并用地撲到顧思月剛才站的位置。
“起來!離那幅畫遠點!”柯栩沖過去一把把寧子善從地上拉起來, 只見燃燒的畫裏,一團巨大的影子正在蠢蠢欲動, 把整張畫布撐得鼓鼓囊囊, 就像一個孕婦圓滾滾的肚皮, 一聳一聳的,好像正醞釀着什麽, 想要破布而出!
不能讓它出來,不能讓它代替顧思月!
火勢不夠大, 再這樣下去一定不能及時阻止那個怪物從畫裏鑽出來,寧子善緊緊咬着牙, 目光四下梭巡,終于定格在衛生間敞開的門內, 他一把推開拉着自己的柯栩, 沖進衛生間, 搶似的一把抓住洗手臺上的液體香薰, 狠狠朝燃燒的畫砸去。
易揮發的液體香薰中含有高濃度酒精,伴随着玻璃瓶的脆響,火苗猛地竄起兩米來高,濃郁的茉莉香味瞬間蒸騰,火焰舔舐着木制門框,如果放任它燃燒,整座別墅可能都會被點燃,不過柯栩仔細一觀察後便發現這些火似乎只會燒那幅畫,并沒有蔓延的趨勢。
刺耳的慘叫再次從畫中傳來,火焰中一塊巨大的陰影在不停抽搐抖動,紅色的火光映在寧子善哀傷的面龐上,連那些搖搖欲墜的眼淚都仿佛跟着一起燃燒了起來,柯栩靜靜站在他身旁,目視着明明滅滅的火焰,把他輕|顫不已的手握進掌心,緊緊攥着,好像這樣就能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對方一樣。
沒過多久門外的畫和畫裏呼之欲出的怪物就被燒成了一捧灰。
塵埃落定,灼|熱耀目的火光逐漸冷卻,房間裏又恢複了寂靜,剛才的一切都好像一場幻覺,找不出絲毫痕跡,明明有那麽大的動靜,卻沒有一個人出來查看,如果不是顧思月真的不見了,或許寧子善真的會把這一切當成一場幻覺。
可是顧思月真的消失了,随着門外的那副畫一起,杳無蹤跡。
寧子善坐在地上,屈着雙腿,用手臂圈着膝蓋,把頭深深埋在臂彎中。
柯栩坐在他身邊,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寧子善,想來想去只能伸手摟住他,把他攬進懷裏,像安撫一個孩子一樣一下下撫摸着他的頭發。
寧子善偏過頭,把發燙的眼眶抵在柯栩堅硬的肩胛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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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這樣靜靜地依偎着,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寧子善才重新擡起頭,他沒有哭,只是眼圈發紅:“她是替我死的,本來被拉入畫裏的人應該是我,是你們救了我,所以畫裏的東西才會在危急關頭把離畫最近的她拉進去做我的代替……”
“這不是你的錯。”柯栩骨節分明的手指陷進寧子善柔軟的發絲裏,在發根處輕輕攥住,又嘆了口氣:“我以為今晚畫會找的人是我,可它卻是找上了你……也許我之前的推論都是錯誤的。”
寧子善抿着唇,霍然從地上站起來,大步來到走廊,把伍多多和何唯的畫取下來,又噌噌蹭地上了三樓,兩手夾着畫,用腳重重在小欣的房門上踹了幾下。
沒多久房間門便被小欣打開,她穿着睡衣,眼中帶着些許沒睡醒的怒意:“天還沒亮呢!你們要幹嘛?!”
寧子善沒理她,提着畫強硬地從她身側擠進門內,床上的柳如歌發出一聲驚呼,慌張地裹緊了被子。
“你要耍流氓嗎?!”小欣柳眉倒豎,下意識跟上去就要去攔寧子善,被跟在後面的柯栩攥住手腕拉到了一旁。
“啊!你們兩個!”小欣尖叫道:“偵探就能随便闖女人房間嗎?我要告你們性騷擾!”
寧子善淡淡瞥了她一眼,把手裏的兩幅畫重重擲在柳如歌面前的地毯上。
柳如歌看見兩幅畫,臉色立馬就變了。
小欣跟在他身後怒道:“不是說不許你們随便碰房子裏的畫嗎!”
寧子善指着地上的畫,比她還憤怒:“就因為這些畫,我們已經死了五個人!這些畫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只有三樓沒有畫?!”
柳如歌一臉茫然:“寧先生你冷靜點,你到底在說什麽?你們什麽時候死了五個人?”
寧子善道:“這兩幅畫,你難道不覺得眼熟嗎?”
柳如歌和小欣這才探頭朝那兩幅畫仔細看了看,片刻後柳如歌微笑道:“這兩幅畫裏畫的不是昨天突然發狂的那位偵探先生和何女士麽,和我先生的手筆如此相似,一開始讓我還以為你們把先生的畫拆下來了呢,這是寧先生畫的嗎?”
柳如歌表情淡然,小欣倒是一副不太喜歡這兩幅畫的樣子,微微蹙眉。
但不管怎麽看,她們的表情都沒有任何異樣之處,好像真的對畫裏的東西會爬出來把活人拖進去取而代之一無所知。
這下寧子善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剛才還因顧思月的死對她們的滿腔憤懑全都憋在胸口發洩不出來。
柯栩握住他攥成拳的手輕輕捏了捏,示意他冷靜,然後開口道:“我昨天下午來的時候問過小欣,為什麽她會問子善晚上有沒有聽見過走廊傳出說話聲,小欣還沒回答就被美麗突然打斷,所以我想現在仇夫人能不能重新給我一個解釋?”
柳如歌聞言嘆了口氣,幽幽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秘密,早在景山失蹤前,原本住在一樓的傭人就反映過走廊裏的晚上會發出聲音,沒過多久不知怎麽就有傳言說別墅裏鬧鬼,而且越傳越兇,鬧得人心惶惶,景山一怒之下便把傭人都辭退了,只剩下在別墅裏幹得最久的毛嬸一個人,後來還沒來得及招新人景山就失蹤了。可沒想到從景山失蹤的第一晚開始,我和小欣也能在半夜聽見走廊裏傳來隐約的說話聲,別墅裏只剩我們幾個女人和一個孩子,難免會感到害怕,所以我才讓小欣把走廊的畫都取掉收了起來。我想小欣也是因為這點才會在昨天随口問了寧先生一句吧。”
柯栩聽完點點頭,又問:“那仇夫人知道這棟別墅裏其實有一個密室嗎?”
“密室?”柳如歌下意識看了小欣一眼,而後搖搖頭:“我不知道的,其實我和景山結婚也才不到一年,如果柯先生覺得這棟別墅裏有密室,大可以去找找看。”
從小欣房間出來後,寧子善問柯栩:“你覺得她們說謊了麽?”
柯栩道:“從柳如歌剛才的反應看來,關于她們知不知道畫裏的東西會把活人拉入畫中這點應該是沒有,但除了這一點之外其他的話我覺得最多只能算是真假參半,不過既然柳如歌敢讓我們去找,就證明這個密室她有信心我們輕易找不到。”
說完柯栩又用一種類似輕嘆的語氣道:“柳如歌這個女人,好像并不像她外表看起來那麽柔弱。”
這話是什麽意思?寧子善隐隐覺得柯栩好像已經猜透了什麽真相,就在他想繼續發問的時候,走廊盡頭,美麗的房門又打開了,她就像一個幽靈,抱着她那髒兮兮的球探出半個身子,對着寧子善咧開嘴笑了一下,再次擡頭看了眼天花板。
柯栩看了她一眼,唇角一勾:“看來我沒猜錯了。”
寧子善一臉懵x:“沒猜錯什麽?”
柯栩不答,反而用一種頗為憐愛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輕嘆一聲,轉身下樓。
寧子善:“……”這種看傻子的神情是怎麽回事?
“喂!”寧子善追上他:“你到底什麽意思啊?你不是說知道密室在哪了嗎?”
“美麗不是都告訴你了麽。”柯栩無奈地停下腳步,“你還記不記得,在我們到這的第一天小欣就給我們立下的幾項規矩?”
“什麽規矩,不就是幾點吃飯、房間分配、不要随便移動牆上的畫和別墅的雕像,還有仇景山不喜歡別人亂動創作室的東西……”寧子善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恍然大悟,整棟別墅只有四樓創作室要檢查時必須要小欣跟着一起,而且不準随意亂翻,再加上美麗的目光……密室很有可能就在四樓!
柯栩看着寧子善變幻的表情就知道他也已經猜到了,果然寧子善開口就是:“那我們現在要去四樓嗎?”
“不急。”柯栩道:“白天行動的話很容易引起她們的注意,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先下樓吃早飯吧,吃完之後回房間睡一覺,我已經基本兩宿沒睡了,現在真的超困。”
兩宿都是因為自己,寧子善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黑眼圈,愧疚地點了點頭。
兩天前的早上,整個餐廳還坐的滿滿當當,可兩天後的今天,早餐依舊豐盛,擺了滿滿一桌,吃飯的卻只剩下他們兩個,不由得讓人唏噓。
寧子善心裏還在為顧思月的死難過,吃了幾口就說飽了,柯栩沒強迫他,自己也随便吃了點就拉着他一起上樓休息。
離開前寧子善用盤子裝了兩個包子,想要順便帶給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出過門的王作陵。
“王作陵,我給你帶了包子,出來吃一點吧。”寧子善停在王作陵門外輕輕敲了敲門。
門裏沒有反鎖,寧子善只輕輕一碰就便敞開一條縫,走廊的光從縫隙擠入房內,沒人回應,裏面一片死寂。
寧子善和柯栩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意識到了什麽,柯栩伸手把寧子善拉到自己身後,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王作陵死了。
他倒在離房門很近的地方,面朝下趴着,身體已經僵硬,還在努力爬行的四肢就這樣被凝固了下來。
他面容扭曲,目眦欲裂,整張臉都呈現出一種青色,顯然在死前看見了什麽極度恐怖的東西——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向弘文的屍體被放在房間的大床上,表情像是刻意擺弄過,閉着眼,嘴角勾出一個深深的弧度,帶血的衣服已經被脫掉,赤|裸身體上的血跡也被擦幹淨了,連脖頸上那道皮肉外翻的深深豁口都被繃帶細細纏了起來,如果不是白到發青的皮膚和身體上那些暗紫色的屍斑,簡直就像睡着了一樣。
沒有人知道這個房間到底發生過什麽,寧子善把盤子放在門邊的矮櫃上,跟柯栩退出房間。
“也許他和你一樣看見了幻覺。”柯栩猜測道:“王作陵這個人本來膽子就小,再加上向弘文死在他面前一定給了他不小的刺激,在情緒極度不穩定的情況下被那些人形圈影響,生生吓死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寧子善單手握在門把手上,擡頭深深看了柯栩一眼。
暫時被忘記的,顧思月的死所帶來的悲怆,在看見王作陵他們的屍體後再次卷土重來,灼|熱的沙浪般重重拍在他的胸口。
說不上是兔死狐悲還是別的什麽,寧子善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好像連氣管都被堵住了,呼吸困難,他喃喃道:“只剩我們兩個了。”
他的聲音有點虛,還有點畏怯,帶着種不确定的漂浮感。
柯栩把手覆在他手背上,壓下門把,用堅定的目光直視着他道:“寧子善,你聽着,就算只剩我們兩個,也一定可以活着離開。”
那一瞬間,寧子善就像被注入了一劑強心劑,眼睛都亮了,他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就被柯栩推着後背推進房間,一直推到床邊,柯栩才扳着他肩膀讓他轉過身,最後強硬地把他按在床上坐下。
寧子善擡頭,剛好對上柯栩颔首看向自己的目光,對方垂着眼皮,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暈出一片淺淡的扇形陰影,一雙桃花眼幽潭般深邃,雖然兩晚沒睡,可眼神中卻沒有半點疲态,他屈起食指從寧子善下眼睑上輕輕蹭了一下:“睡一覺吧,眼睛都紅了。”
“嗯。”寧子善真的累了,那種累不是來自于身體,而是來自于精神,顧思月的死讓他情緒陷入了低谷,他的确需要好好休息調整一下,至少不能因為自己的情緒不佳在晚上行動的時候拖柯栩後腿。
于是他踢掉鞋子,背對着柯栩躺上床,蜷起身體。
背後的床墊下沉了一下,接着寧子善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柯栩從背後擁着他,額頭抵在他肩頭,胸口的溫暖穿透薄薄的布料傳遞到他後背,莫名讓人安心。
“柯栩,謝謝你……”寧子善的聲音很輕,他不确定柯栩是不是聽見了。
“睡吧。”柯栩拍拍他,像哄小孩似的:“今晚很有可能會遇見伍多多和何唯,到時候精神不濟可是很危險的。”
擁抱從來都是最能治愈人的方式之一,柯栩身上的冷冽氣息似乎帶着天然的鎮靜作用,它們包裹着寧子善,讓他混沌的大腦和緊繃的神經終于慢慢放松下來,眼皮越來越沉,飄散的意識最終緩緩滑入睡眠的深淵之中。
這一覺睡得極不踏實,夢裏各種扭曲的色彩混合着,流淌着,旋轉着,就像一個個攝人旋渦,轉啊轉啊,讓人眼暈,短暫的不适過後,他在漩渦中看見了顧思月的臉。
她在哭,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對方無神的雙目中湧出,好似關不緊的水龍頭,每落下一滴就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淡紅的痕跡,就像她眼中落下的不是淚,而是滾沸的開水。
“好疼啊……好疼啊……”她帶着滿臉猙獰的溝壑對寧子善哭訴:“你們為什麽不救我,我好疼啊……火燒的好疼啊……”
明明沒有着火,她的身體卻在漩渦中伴随着哭聲迅速碳化變黑,皮膚大塊大塊脫落,一頭黑發也像被火燎着了似的以極快的速度卷曲、縮短……
很快顧思月就完全沒了人形,燒焦的皮肉脂肪上帶着明明滅滅的火星,蛋白質被充分燃燒的焦臭味彌漫在寧子善鼻尖,她失去嘴唇的牙白森森地外露着,在被燒得五官都糊成一坨的臉上格外刺目。
“好疼啊——好疼啊——”無比凄厲的哭號從她齒縫中溢出,忽然,一雙枯黑焦臭的手從漩渦中伸出,緊緊卡住寧子善的脖子:“你為什麽不救我——”
強烈的窒息感讓寧子善捂着脖子從夢中驚醒,他重重喘着粗氣,滿身大汗,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簡直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做噩夢了?”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接着那些黏在額頭上的濕發便被一只微涼的手輕輕撥開:“怎麽出這麽多汗?”
寧子善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聲音的主人是柯栩。
緊繃的神經登時放松下來,他吞了口唾沫,聲音啞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我夢見了顧思月……她渾身都被燒焦了,一個勁對我喊疼,還問我為什麽不救她……”
環着他的手臂緊了緊,輕微的氣流從寧子善頭頂掠過,大概是柯栩無聲的輕嘆:“你只是還在自責,顧思月是個好姑娘,她不會怪你的。”
寧子善閉上眼,靠着柯栩深呼吸了幾次,忽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他記得最開始是柯栩從背後摟着他,怎麽現在卻成了兩個人面對面的暧昧姿勢,而且他還是以一種被保護的姿态縮在對方懷裏。
意識到這點,讓寧子善頓時有點尴尬地往後縮了縮,遲鈍的聽覺這才聽見窗外的沙沙聲。
“又下雨了?”寧子善問。
“嗯。”柯栩松開他開燈下床:“你流了好多汗,去沖個澡吧,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寧子善從床上下來,身體還有些僵硬,有種靈魂還被困在那個夢裏沒完全回來的感覺,飄飄悠悠的,直到打開花灑,溫暖的水流擊打在身上才逐漸收回意識。
洗完澡出來,柯栩還沒回來,寧子善看了眼時間,剛過十一點,真沒想到自己居然一覺睡了将近十四個小時,肚子适時地發出一聲饑餓的抗議,在靜寂的房間裏聽起來格外響亮。
剛響完房門就被打開了,柯栩端着個白瓷盤從門外進來,瓷盤裏裝着切成小塊的三明治。
“吃點東西吧。”柯栩沖他擺擺頭。
于是兩人一起坐在茶幾邊開始吃宵夜。
寧子善拿起一塊大小切得正好能一口吃下的三明治問:“是你剛才去做的?”
“吃晚飯的時候我讓毛嬸做的。”柯栩道:“你睡得太香了,所以晚餐的時候我沒舍得叫你。”
“謝謝。”寧子善道。
雖然柯栩平時看起來總是冷冰冰的,但相處久了寧子善就發現他其實是個十分貼心的人。
吃飽後寧子善的精神總算好了許多,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夜黑風高,萬籁俱寂,是時候行動了。
兩人從房間出來,蹑手蹑腳地沿着樓梯上了三樓,就在寧子善想要繼續往上爬的時候衣擺忽然被柯栩拉了一下。
寧子善回頭,柯栩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小欣的房門,示意他仔細聽。
寧子善屏住呼吸伸長耳朵,接着就聽見一種微弱的呻|吟聲從小欣房間傳出,那感覺聽起來就像房間裏的誰在咬緊牙關極力忍耐着什麽。
這麽晚了,柳如歌和小欣到底在幹什麽?
就在寧子善思考的時候,房間裏壓抑的悶哼又大了幾分,期間還夾雜着幾句慌亂的勸慰和摔東西的聲音,緊接着一道光從房門下的縫隙裏透了出來,柯栩一把按住寧子善肩膀,按着他一起朝光線昏暗的樓梯拐角裏縮了縮。
兩人剛蹲下|身,房門便突然從裏面打開,壓抑的哼聲頓時被放大了數倍,寧子善這才發現那悶哼中竟帶着痛苦的啜泣,就像那發聲的人正在遭遇什麽難以忍受的酷刑。
緊接着小欣便風風火火地從房間沖了出來,雖然以他們躲藏的角度看不見房間裏是什麽情形,但可以肯定那個正在受難的人是柳如歌。
小欣徑直沖到走廊盡頭美麗的房門外,盡管她看起來十分憤怒,但動作依舊是克制的,她屈起手指在美麗的房門上敲了幾下,嘴唇幾乎貼在了門板上,壓抑着怒氣朝裏沉聲道:“小怪物!開門!”
過了約一分鐘,美麗打開了房間的門,她穿着粉色的睡衣,手裏依舊抱着那個髒兮兮的球,好像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丢開一樣。
“你是不是又把別墅別處的畫帶到樓上來了?!”小欣磨着牙低聲質問。
美麗沒說話,而是歪着頭用一種冷漠的目光看着她。
小欣瞪着她,也不知是害怕還是憤怒,雙唇抑制不住地抖動了幾下,突然一把推開美麗,闖進了她的房間。
美麗畢竟只是個幾歲的孩子,被她重重一搡便摔倒在地,手中的球掉在地上,發出“嗵”地一聲鈍響,居然沒有彈起來,而是咕嚕嚕朝牆角滾去,美麗連站起來都沒顧上,立馬手腳并用地爬着去追上球,緊緊抱進懷裏,仿佛那不是一個髒兮兮的舊皮球,而是一件絕世珍寶。
小欣進去沒多久,美麗房間裏先是傳出零碎的翻找聲,沒過多久便又是一陣布料撕裂和什麽木制品被踩斷的聲音。
幾分鐘後小欣抓着已經成了一堆垃圾的畫從美麗房間走出來,把被毀掉的畫砸到她身上:“我再最後警告你一次,不許再把仇景山的畫帶上三樓!”
說完不再管匍匐在地板上的美麗,重新回到房間重重關上了門。
片刻後柳如歌的哭聲逐漸低了下去,美麗把挂在身上的畫框撥開,從地上站起來,用一種與她那個年紀不相符的陰毒目光盯着小欣的房門看了良久,才抱着皮球回了自己房間。
三樓再次恢複了寂靜。
寧子善重新從拐角探出身,揉了揉因長時間半蹲而發麻的腿。
雖然兩人對剛才看到的一切滿腹疑問,但樓梯口明顯不是讨論的好地方,于是二人蹑手蹑腳地上了四樓。
“今晚的事你怎麽看?”兩人停在創作室門口,柯栩問寧子善。
寧子善在腦子裏把一團亂麻的思緒捋了捋才開口分析道:“首先,柳如歌和小欣的确不知道畫裏的東西會把人拖進畫裏,但是三樓沒有畫的原因也的确不是她們說的那樣簡單,從柳如歌今晚的狀态來看,應該是仇景山的畫如果出現在三樓,就一定對她造成了某種十分痛苦的影響甚至是傷害。”
柯栩聽完默默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寧子善又道:“其次,仇景山的畫會傷害到柳如歌這件事她們好像并不希望我們知道,不論是聲音還是行為都十分克制,如果不是我們今晚偷偷上樓,恐怕很難發現這個秘密。
最後,美麗應該是知道這點的,從小欣的話裏就能聽出她不止一次偷偷把畫帶上三樓藏在房間裏。我之前還以為小欣她們只是因為美麗的怪異長相才對她表現出那麽明顯的厭惡,現在看來,恐怕藏畫這種事才是她們讨厭她的主要原因。”
“首先、其次、最後,條理還挺分明,我贊同你的想法……”柯栩笑道:“不過有一點很明顯很重要的問題你沒看出來。”
寧子善眨眨眼:“什麽問題?”
柯栩斜睨了他一眼:“小欣和柳如歌的關系……為什麽她們非要住在一起呢?”
寧子善道:“不是因為柳如歌身體不好,所以小欣要照顧她麽?”
聽完寧子善的回答後柯栩終于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頗為無奈道:“你這人,智商沒什麽大問題,但情商應該是負數吧?”
寧子善:“……”你這種一天就會給別人甩臉色的人居然還嫌我情商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為什麽寧子善好像還在柯栩的語氣中聽出了那麽一丢丢辛酸的味道?
柯栩從他迷茫的小眼神裏就能看出指望他自己明白是不可能了,于是只好攤開來道:“小欣和柳如歌,她們是情人關系。”
“她們不都是……”寧子善說到這突然哽了一下,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兩人平時的互動,小欣對柳如歌的過度保護,還有形影不離的身影……
“你是說她們是同性戀?”如果不是因為超出尋常的感情,怎麽會有人願意一天二十四小時和另一個人黏在一起?
“不是我說,而是事實,不過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在一起的就不好說了。”柯栩道:“而且我認為美麗應該是知道她們這個秘密的,她三番兩次把畫藏在房間裏就是為了報複柳如歌,你有沒有注意到小欣回房間後美麗看向她的眼神,那根本不像一個幾歲孩子會有的眼神。”
的确,那種眼神對于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來說委實過于怨毒,簡直就像兩把淬了毒的錐子,恨不得把小欣生生釘死在門上。
小欣和柳如歌恨美麗,美麗又何嘗不恨她們呢?
“而且美麗知道密室的入口在樓上,我忽然想起來,昨天伍多多失蹤後我們上樓找柳如歌的時候她就給過我提示,只不過我當時滿腦子都是你的事,所以忽略了……”寧子善說到這,身體忽然不自然地向後仰了一下:“你,你突然靠我這麽近幹嘛?”
柯栩勾人的桃花眼彎了彎,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意,又朝寧子善逼近幾分:“你剛才說,你滿腦子想的都是我?”
寧子善下意識覺得他的說法有問題,但一被柯栩盯着大腦就會不由自主地當機,一時又想不出到底有什麽問題。
好在很快柯栩又重新直起身子,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題:“不過我對美麗手裏一直抱着的那個舊皮球倒是很感興趣。”
寧子善:“……”你的思維這麽跳躍讓人很難跟上啊大佬。
柯栩說着,深邃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從那個球落地和滾動的聲音來看裏面一定藏着什麽東西,也許就是仇景山失蹤的關鍵線索,必須想辦法從她手裏弄出來看看。”
說到這寧子善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你說仇景山的失蹤會不會和柳如歌她們有關?比如她和小欣的事情敗露,便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起殺了仇景山,把屍體藏起來然後對外宣稱失蹤,找偵探調查只是為了不引起懷疑而打的幌子。”
“有一定的可能。”柯栩道:“可是如果只是想做做樣子,一個偵探就夠了,我們有足足八個人,她就不怕弄巧成拙?我倒是覺得她們是真心想找到仇景山,不過她們既希望我們能快點找到仇景山,又不太配合的态度也很值得深思。”
寧子善點點頭,望了眼被鎖着的創作室:“今晚如果能找到密室也許就能真相大白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她們應該都睡了。”柯栩從口袋裏掏出昨天問顧思月要的發卡,三兩下便把創作室的鎖撬開了。
剛推開一條縫,濃郁的顏料味便從門縫裏溢了出來。
寧子善和柯栩像兩條魚一樣側身從門縫溜了進去,重新關上門。
創作室裏很黑,由于長時間拉着窗簾,伸手不見五指。
寧子善還沒适應,柯栩已經在牆邊摸到開關,“啪”地一聲打開了燈。
“喂!”寧子善被吓了一跳,壓低聲音道:“你開燈幹嘛,萬一被柳如歌她們看見怎麽辦?”
“安心。”柯栩伸手在寧子善頭頂像拍寵物一樣拍了拍:“她們都睡着了,況且創作室裏這麽黑,我們又沒帶照明的東西,怎麽找密室?難道要靠手摸嗎?”
柯栩說的沒錯,寧子善只好道:“那我們快點吧。”
在經過那個被白布遮住的畫架時,柯栩停下腳步,忽的一把掀起了白布。
白布下是一幅尚未完成的人像畫,畫的是柳如歌,可和別墅其他畫都不同,畫裏的柳如歌既沒有扭曲的面容也沒有驚恐的表情,而是明眸皓齒,嘴角噙笑,一副溫柔恬淡的樣子。
寧子善雖然沒什麽藝術細胞,但也能從這幅畫的筆觸下看出滿滿的愛意,和別墅裏所有讓人不快的畫作想表達的情感都不一樣:“這幅畫的畫風怎麽變了?難道是仇景山想換風格嗎?”
“也許這并不是仇景山的畫。”柯栩道:“小欣的自我介紹是仇景山的學生,可你有沒有發現,自從我們到這開始好像連一幅她的畫都沒見過?”
寧子善道:“你的意思是這幅畫其實是小欣畫的?”
柯栩點點頭:“不過這也只是我的感覺,我其實對繪畫不太了解。”
說完柯栩重新把畫用白布蓋住:“先不管它了,找密室要緊。”
柯栩走到西牆前站定:“入口應該在這邊。”
兩人上前把擋着牆的東西移開,然後一寸寸搜尋起來,連地板的縫隙都沒放過。
半晌後寧子善拍拍手上的灰道:“什麽都沒有啊。”
柯栩也疑惑地皺起眉,低着頭用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片刻,忽然擡頭道:“原來是我弄錯了!”
寧子善問:“難道入口不在四樓?”
柯栩回答道:“不,密室入口的确在四樓,只是我忘了,四樓的面積比樓下幾層都要小,就像一個閣樓,從樓底仰望是看不見四樓的……所以密室的入口其實并不在創作室,而是在陳列室。”
兩人把創作室恢複原樣,關燈鎖門後柯栩又撬開了陳列室的門。
樓上的陳列室他們從沒來過,一想到裏面全都是別墅裏挂着的那種令人不快的畫像,估計任何人都不會想進去,所以也從來沒人提過要檢查陳列室。
可就因為這點,讓這個房間成了一個被忽視的透明地帶。
寧子善都已經做好了一進門就接受大批精神污染的準備,可他萬萬沒想到,陳列室裏居然只有零星幾幅畫。
左右兩面牆上各安着五個複古的鎏金壁燈,在壁燈中間還安裝着美術燈,從牆上一個個稍淺的方塊痕跡來看,這間陳列室在不久之前的确是挂滿了畫。
“牆上的畫怎麽少了那麽多?”寧子善道:“是被毀了嗎?”
柯栩道:“也有可能是被賣了。”
寧子善想到之前看過的雜志上有寫過一些仇景山賣出去的畫作的價格,如果這一屋子的畫都賣了,的确是個天價。
不過這一切對他們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現在最主要的是快點找到那個密室的入口。
所以寧子善也只是在心裏稍微唏噓了一下。
如果柯栩沒猜錯的話,這裏應該就有可以到達二樓和不知名密室的密道,可是會在哪呢?
寧子善四下梭巡一番,最後目光鬼使神差地停留在牆上的壁燈上。
很多影視作品裏都有暗門的開關設置在牆壁或者某個擺件上的橋段,也許仇景山的開關也在壁燈上呢?
這樣想着,寧子善忍不住将手伸向了離他最近的一盞壁燈,輕輕一推,伴随着“咔噠”一聲輕響,壁燈竟然真的被他推歪了四十五度,緊接着靠近西牆牆角邊的一塊地板忽然發出一陣摩擦的輕響,露出了一個大約一米乘一米的洞。
寧子善:“……柯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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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