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小路上還是那麽昏暗,元遠卻仿佛看見了一束光,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相信謝經年的話,可能是因為酒勁兒還沒過去吧。

謝經年往前走着,他遲疑片刻跟了上去,然後輕輕抓住了謝經年的手臂,挽着的動作他還做不來,先從抓着開始吧。

上車後誰都沒有說話,元遠也不好意思再靠着謝經年的肩膀睡覺,何況他已經毫無困意了。謝經年倒像是很累,一直閉着眼睛。

将近四點回到宿舍,兩個人各去一間浴室洗漱,元遠照鏡子才發現自己的妝花得一塌糊塗,他卸完又洗臉,折騰了好幾遍,等出來時臉皮都是紅的。

謝經年洗完沒回屋,靜靜坐在沙發上,好像在等他。他端了杯水走過去,然後遞給謝經年,說:“年哥,我要做什麽?要給你鋪床嗎?”

“你不是小保姆。”謝經年把水喝完,然後擡頭看向元遠,“以後別再去玩兒了。”

元遠點點頭,嘴上卻沒明确答應,他怕謝經年再說什麽條件,便趕緊揉揉眼說:“年哥,我困了。”

謝經年站起身,同他一起回卧室,走到門口時說:“去睡吧。”

“那什麽,做你的果兒是不是得和你那個……”元遠忽然很緊張。

謝經年只說了倆字:“不用。”

房門關上,元遠像換了一個人,加速助跑跳上自己的床,在床上連蹦帶跳。歐拉被他的動靜吵醒,翻個身問:“你有病啊,大清早激動什麽……”

元遠直接跳到歐拉床上,然後鑽進歐拉的被子裏,說:“拉呀,你可得好好感謝我,我要是一飛沖天了,肯定還能把你撩到半空,你可美去吧。”

歐拉迷糊道:“你找到金主了?醜嗎?”

“去你的,暫時不找了。”元遠看歐拉那副蠢樣子就覺得沒勁,于是又回自己床上了,他想了想,金主什麽的确實挺考驗心理承受能力,長得帥還溫柔的金主基本只存在于電視和小說裏,反正他遇見的那些一個比一個惡心。

要是伺候一個謝經年就能紅的話,那可撿大便宜了,何況還不用獻身。紅完以後他地位就上去了,到時候自然有主動找上他的,所以不用急。

而且今晚雖然是偶遇,可他說那麽多裝可憐是故意的,就是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靠同情讨一張譜子,沒想到他還沒提,謝經年就主動說了,還要讓他紅到街知巷聞。

元遠抱着被子傻笑,左手攥得緊緊的,指尖正好抵着掌心的疤。

白天節目組來宿舍安裝了攝像機,沒有工作人員他們表現得會更自然一些,不過一舉一動都在被記錄着,大家都還不太習慣。

方知謹把狗送回了家,再回來時買了吃的,六個人圍着餐桌吃飯,好像相處得特別好似的。元遠好不容易睡着又起來,強撐着錄像,他問:“川哥,你們組要唱什麽啊?”

霍學川回答:“抒情歌啊,抖哥不是讓我們組唱抒情麽,你們呢?”

方知謹啃着炸雞說:“沒想好,我們什麽風格都喜歡。”

你可拉倒吧,霍學川懶得說他,抽了張紙擦嘴,擦完順手把方知謹嘴上的油也擦了。方知謹愣住,趕緊看看別人,幸虧沒人注意到,他瞪了霍學川一眼,怪對方不小心。

吃完飯各自活動,樂器聲從霍學川他們卧室傳出來,一個彈電鋼琴,一個彈貝斯,一個拿着詞唱。他們的歌已經寫出了大概,名字叫《紅燈行》。

另一組還在瞎琢磨,雖然也琢磨出了點兒,但是實在不夠看。元遠困得不行,靠着歐拉已經睡着了,歐拉本來想問問之前一飛沖天的話是什麽意思,但是當着方知謹也沒法開口。

下午攝像機終于關了,抒情組也終于消停了,謝經年去廚房煮梨水潤喉,剛睡醒的元遠悄悄跟進去,說:“我也想喝。”

謝經年拆穿他:“有話直說。”

元遠湊近:“什麽時候給我曲子啊。”

謝經年看着煮沸的水說:“看看郵箱。”

“已經發給我了?!”元遠驚喜道,他踮起腳在謝經年臉上親了一口,誰知親完被推開了。謝經年擦擦臉,說:“用不着這樣。”

也對,主唱跟果兒之間沒有喜歡,也沒有性。元遠道了個歉就出去了,卻止不住臉紅,像是被羞辱了一下,好像他從良失敗一樣。

他搖搖頭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回房間打開電腦,找到了謝經年發給他的曲子。連曲帶詞都是弄好的,名字叫《柚子樹》,署名處也是改好的,詞曲創作都寫着歐拉。

元遠又跑去找謝經年,問:“能不能作詞改成我的名字?這樣粉絲以為都是歐拉自己創作的。”

謝經年說:“不行,你要做的就是唱好它。”

半個月後,公司裏專業的音樂團隊驗收他們的作品,《紅燈行》全線通過,得到了很高的評價,然後是《柚子樹》,除了難度略低以外,幾乎全是最高分,注意項甚至打了五顆星。

一首難度高,傳唱度也會有限,一首難度略低,但宣傳到位的話,能傳唱到大街小巷。企劃部和宣傳部又要加班,五星的注意項就是預測大爆,他們把原來的方案推翻,要全力做好宣傳《柚子樹》的準備。

大家都走了,方知謹還在走廊的窗前遠望,太憂傷了。

手機突然振動起來,他拿起看是霍學川,霍學川就在背後的休息室裏,隔着一面牆一個門而已。他接通了卻閉着嘴,等對方先說。

霍學川問:“還要看多久?”

方知謹沒答,低聲說:“他們好像在排擠我。”

“他倆本來就抱團,誰跟他倆一組都會被排擠。”霍學川很少安慰人,此時盡了最大的努力,“不過就四句詞确實太少了。”

方知謹眼神一暗:“是六句,還有兩句做背景音。”

霍學川失笑:“從小唱歌就張不開嘴,合唱演出混在裏面濫竽充數,每次音樂考試結束都要抱着我罵老師,你說你還能怎麽辦?”

方知謹嘆口氣,他哪知道怎麽辦,他确實唱得爛,也不喜歡唱,但他們是歌手組合,必須先唱紅才好發展別的,唱而優則演,他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

這張專輯他和歐拉是給元遠擡轎的,元遠的音色和水準跟這首歌太配了,而且歐拉還主動提出減少分量,如此一來他和歐拉甚至有些多餘,但歐拉畢竟是詞曲的作者,所以就剩他一個沒用的。

霍學川說:“歌已經錄了,這張已經挽救不了了,現在開始每天練一練,下一張專輯咱們多分幾句好不好?”

方知謹問:“你幫我麽?”

霍學川推拒道:“你還是找專業的老師吧,別舍不得花錢了。”

“那我找年哥。”方知謹轉身看向休息室的門。

休息室的門被打開,霍學川不悅地走出來,說:“我幫你,煩人東西。”

萬事俱備,只等發歌。元遠成天美得冒泡,恨不得睡覺都帶着笑,歐拉年紀小又缺心眼兒,也跟着仰望未來,元遠之前要求他少唱一些,他本來還有點兒意見,但拿人家的手軟,所以也不好意思反抗什麽。

“小元,《柚子樹》到底是從哪得的啊?”歐拉每天真誠發問。

元遠說:“我朋友寫的,哎你別管那麽多了。”歐拉點點頭,又有些抱歉地說:“小方哥會不會有意見啊,他就四句。”

“他做什麽貢獻了嗎?”元遠反問。歐拉搖頭否認,元遠又敷衍了一句:“沒事兒,小方哥脾氣好,他能理解。”

這叫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元遠心想。他早就清楚方知謹是什麽人了,之前假裝不經意告訴他們謝經年有譜子,還假裝開玩笑引導什麽偷譜子,其實就是看準了他知道後真的會去要,然後自己坐享其成。

美死他了。

發歌當晚幾個人歡聚一堂,茶幾上堆滿了啤酒和零食,霍學川占座早,在沙發正中的最佳觀賞位置,後來邊梅雪和歐拉來了,歐拉是小弟,自覺地轉移到了地上。等元遠攥着手機過來後,問:“開始了嗎?”

八點半音樂頻道首播他們的專輯MV,同一時間各大音樂網站、視頻網站也會上架《紅燈行》和《柚子樹》,聲勢浩大,但其實MV只是制作過程剪輯的。

這張專輯打專業牌,噱頭也是“成員獨立創作”,為的就是向觀衆和粉絲證明地雷作為歌手的實力。之前放出的預告片已經贏得了視頻網站同期視頻的播放量第一名,他們這次爆紅的可能性很高,但能紅多久就不知道了。

“年哥,快過來!”謝經年洗完澡頂着毛巾出來,元遠急忙招手,等謝經年走過來後,他閃出一點兒地方給謝經年。四個人擠着太滿當了,他擡起屁股,不動聲色地坐到了謝經年腿上,怕謝經年又推開他,便扭頭小聲解釋:“沒地兒了……”

霍學川瞥見了,超級三八地問:“我靠,你倆什麽時候這麽親密了?”

“地方小嘛。”元遠假意起身,“川哥,要不我坐你那兒。”霍學川歪倒在另一邊,害怕地說:“別介,保持距離好嗎,人家恐同。”

正擡着杠,節目開始了,《紅燈行》的音樂響起,抒情組閃亮登場,曲畢就該《柚子樹》了,元遠已經安靜下來,不知不覺也已經偎在了謝經年懷裏,這時方知謹才從房間出來,他站在沙發後面聽完了整首歌。

真的太好聽了。

愛簡網宣部通宵加班,全力推地雷的新專,各大網站榜單被洗,兩小時內播放量和評分被《柚子樹》刷新了記錄。影帝汪總也親自發博宣傳了,他們這幾個試驗品終于有了底氣。

這一晚太令人激動了,先不說最大受益者元遠和歐拉,組合的名氣上漲對他們每個人都有好處。《柚子樹》從熱搜第五逐漸上升到第一,随後元遠自己也進了前三。

電視上已經播完了,他們各回各屋,只有霍學川還坐在沙發中間,也只有方知謹還站在沙發後面。元遠興奮得根本靜不下心,他沖去謝經年的房間關上門,然後奔到謝經年面前緊緊抱住對方。

“年哥!我必須要親你!”元遠在謝經年左右臉上一頓狂親,親完主動給謝經年擦臉,“對不起,我太高興了!”

謝經年說:“可以高興,但別得意忘形。”

元遠連忙答應,然後又歡快地跑回了房間,他和歐拉一夜之間漲粉無數,方知謹卻近乎透明,沒有任何水花,不過倒也在預料之中。

安靜的客廳裏,方知謹俯身從後面抱住霍學川,無力地說:“我好嫉妒啊。”

霍學川沒有動,說:“這才哪跟哪啊。”

當時方知謹沒明白,一周後他們的熱度退得差不多的時候,娛樂網站突然發布了一條新聞,地雷新歌《柚子樹》涉嫌抄襲,各大音樂網站已暫時下架。

被抄襲的歌是在一個非常小衆的輕博客發布的,歌曲名字叫《苦柚》,發布者還沒有聯系上,但是經對比能明顯聽出和《柚子樹》的旋律曲調極為相似。

歐拉已經完全傻了,他的個人主頁已經被質疑和謾罵淹沒,因為他是《柚子樹》的創作者,元遠也被波及了,他不知道怎麽跟歐拉解釋,也沒想到謝經年會唬弄他。

“川哥,你能出去一下嗎?我有話想和年哥說。”元遠失神地站在門口。

霍學川出去了,謝經年半躺在床上,元遠進去後在對面床上坐下,問:“我得罪你了嗎?為什麽耍我玩兒?”

謝經年說:“我答應的是讓你紅,不包括歐拉,我創作的心血給別人做嫁衣,你真當我是冤大頭?”

“……《苦柚》的作者也是你?”元遠瞪着謝經年,聲音發顫,“你算計好的?”

“小元,別怕。”謝經年笑着看他,“我說的讓你紅這才剛剛開始。”

元遠呆愣愣地回去了,霍學川進來躺下,他翻個身背對着謝經年那邊,說:“抄襲是你爆給娛樂網站的,等話題和讨論度達到最高的時候,你就出來認領《苦柚》,到時候公司會說《柚子樹》只是署錯了名,之後你把《苦柚》給小元一個人唱,你倆估計能上天了吧。”

謝經年頓了片刻:“你怎麽知道的?”

霍學川笑了一聲:“我聽過啊,以前經常逃課去一個地下酒吧,那兒的主唱是我偶像呢,他唱過。”他說完轉了身,正對着謝經年。

“早知道是你了,經年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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