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羨慕

第54章 羨慕

“因為，我沒得選。”

蘇雲深給稻草人的回複。

人聲不是禮物，她從來都沒得選，從出生，她不能決定是不是要被抛棄，然後是人生，她不能決定弟弟是不是可以健康的成長。

那時候在福利院，裏面的阿姨總是說要乖巧一點，要可愛的一點，要聽話一點，蘇雲深做的很好，唯一的一點就是，不肯抛下弟弟去寄養的家庭。

逐漸的，她長大了，知道了命運的嘲弄，她不再寄希望于那些收養他們的家庭，弟弟身體不好，需要的醫藥費不是福利院能負擔的。

再然後就是遇到了蘇國立，他們被領到的了一個大大的家，那個家裏的媽媽很溫柔，爸爸總是慈祥的帶着他們到處玩兒，到處跟人家說，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愛他。

甚至，他們的照片還上了報紙，然後，爸爸就搬家了，換了更大的房子，更豪華的車。

蘇雲深後來知道，原來，他們是陳列起來的慈悲的證據。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接受或者拒絕，不是他人能決定的。”

赫連霈打出一行字，星火映出眸子裏的寒意。

不能選，為什麽不能選，當年赫連霈把全部身家都交給她了，她要什麽有什麽，甚至只要一句話，赫連霈什麽都給。

哪怕是要他的命，可是，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式？

“我沒有。”

赫連霈看着手機上的回複，莫名的心底一緊，泛起些心疼。

黑色的眸子沉了沉，眼角泛着水光，忽的嘴角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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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映出一個人的樣子，一個瘦瘦的小小的女人，那人總是精明的樣子，總是沉穩的樣子，做事手腳也幹淨，才被人送到了赫連霈的面前的第一眼。

赫連霈依舊記得那時的蘇雲深。

瘦瘦的臉頰有些蒼白，她站在門前，那時候赫連霈才剛剛結束了會議，正要回去，手下的人帶着蘇雲深立在門前等候。

三五成群的男人那抽煙，罵着髒話，嬉笑着說着哪家的姑娘香的可人，哪家的按摩手法好的吓人。

唯有陰涼的樹下，燈影照不進的黑暗裏，立着一個人，小小的一道身影在地上長長的被拉成了一道黑影，看不出人的形狀。

赫連霈下車，他記得那日喝的有些多了，腳步有些踉跄，手裏挽着外套，酒勁上來了，車裏悶熱随手脫下的，起身的剎那，外套險些落下，被人穩穩的接住。

那是第一次見蘇雲深，他看見她頭頂的光被發絲打散變得柔和，消瘦的臉上透着亮的白皙，長長的睫毛微微的垂着，看不到眼睑後的深潭。

“你叫什麽？”

赫連霈玩味的開口。

“蘇雲深。”她說。

“你真的後悔麽？”

赫連霈在手機上打出幾個字，點了發送。

煙蒂已經滿了，赫連霈墨染的眸子漾着深邃，對着煙缸發呆。

機場的咖啡館裏熱鬧，少年抱着妹妹玩笑，女人幫着中年的男人拆禮物，一條羊絨的圍巾，淺淺的焦糖色，就如現在蘇雲深手裏的咖啡，續了多次以後，淡了的顏色。

收到消息，蘇雲深低頭看着，後悔麽？對于赫連霈，她是後悔的，對于她自己，卻不是，她知道這樣的犧牲是值得的。

忽然有很多的話想要說出來，說給那個人聽，盡管是一個陌生人，但是他願意這樣陪着她在她寂寞的時候能說幾句話，這就夠了。

“說不清，就如人的感情，愛或者恨，總是容易弄混。”

蘇雲深的感情亦是如此，恨麽？恨赫連霈麽？

更多的恐怕是其他的東西。

時間過得飛快，手機右上角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飛機就要起飛，蘇雲深去了吧臺， 算着時間該是結了賬放着一家人回去安享合家歡樂了。

出了咖啡館的門，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看不見的前路，遠遠的看着一個路燈，只照亮一截的路程，隔一段亮一段，蘇雲深走的緩慢，享受着難的寂靜。

黑夜漫漫，機場建的偏遠，偶爾的飛機起落才有的一陣轟鳴了，然後随着空氣的上升又逐漸的不見，消失在風裏。

機場的兩側林立着樹木，法國的梧桐，看着樹的直徑約莫的能猜出些年歲，樹不算大，才剛剛遮住了半個馬路，兩邊的樹剛好的銜接，露出一條深藍的縫隙，點綴着星辰的閃爍。

“人家害怕。”

遠遠的，柔柔的聲音從鋒利傳來，是嬌小的女人在撒嬌。

男人挺了挺胸膛，寬大的衣服裹住了半個女人，一并的躲在衣服裏溫言軟語。

蘇雲深跟着笑笑，随手給拿過手裏的手機，借着一個角度拍了照片，反正無聊，發送過去，給稻草然人，附語，好羨慕。

“羨慕什麽？”

蘇雲深看着不解風情的稻草人，包着嘴巴滿腹的低估，真是無趣的人，活該沒有女朋友、

“劃重點，看衣服。”

蘇雲深好心的提醒。

“喜歡給你也買。”

蘇雲深再次無語，活該你沒女朋友。

“活該你沒女朋友。”

蘇雲深嘴上不饒人，照着心裏的悱恻給人發了過去。

窗外是遠山，夜裏的風從窗戶裏透進來，煩躁忽然就被吹散了一些，看着手裏的照片，戀人膩歪的樣子。

這樣子，蘇雲深和赫連霈沒有過。

還在沉思，忽然一條消息，蘇雲深已經上了飛機，将要關機的意思，赫連霈送了祝福，囑咐了要記得報平安。

一時間，那頭的熱鬧沒了，思緒也就斷了，赫連霈盯着照片出神，那是飛機場，黑漆漆的夜裏只有一盞盞的昏暗的路燈投在地上，小小的一片光亮。

正是小小的光亮了，一堆依偎在一起的戀人，溫柔恬靜的時光，真是讓人羨慕。

收了手機，又是愣怔了片刻，起身，挪着步子去了浴室，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落地，領帶盤着圈在盒子裏，襯衣整潔，皮帶的扣子砸着地面清脆的響聲。

鏡子裏的人下颚上微微的青色，昏暗的燈光下猶如照片裏的深夜，如水一般的緩緩蕩漾着。

忽然，赫連霈頓住，停下了手上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