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chapter 51

不等莉狄亞出手, 諾裏斯便已經拔劍出鞘，身形利落地在蛛群中游曳起來。

伴随着一道道銀白的劍光，幾乎是在一息之間, 逼近的幾只蜘蛛就已經化為扭曲的殘肢。

但崖壁下湧來了更多的蜘蛛。

“這樣不是辦法。”諾裏斯拉着莉狄亞，退回了巨人街道中的一處廊檐下。

“那些蜘蛛沒有跟過來。”莉狄亞注意到。

它們似乎無法離開崖壁過遠。或者說它們畏懼着這條巨人街道。

諾裏斯眯起金色的眼睛, 輕笑了一下。

莉狄亞：“嗯？”

只見諾裏斯從空間戒指中, 取出了一架一人高的弩炮。

他将弩炮架在街道中央, 凝聚魔力，制造出了一支支魔法箭矢, 射向徘徊在崖壁邊的蜘蛛。

魔法箭矢帶來的極大沖力，直接将蜘蛛們擊出較遠的一段距離，墜落在懸崖之下。

萬幸的是，這些蜘蛛似乎沒什麽智力，只是徘徊着朝這邊噴吐蛛網和毒液，卻沒想過要躲避。

因此在諾裏斯清場了一波之後, 這一大群蜘蛛已經所剩無幾。

諾裏斯收起弩炮，揮劍斬殺了剩下的零散幾只。

“漂亮！”莉狄亞稱贊。

在發現蜘蛛無法過來之後, 她本想着施放魔法攻擊, 卻不料諾裏斯采取了更便捷的方式。

Advertisement

“喂, 小聖女, ”黑暗神在腦海裏提醒，“前面的吊橋上有危險。我可不希望你還沒到祭壇, 就回歸我的懷抱。”祂主宰着死亡。

不用黑暗神提醒, 莉狄亞也知道前面有危險。但那是去對面崖壁唯一的路，非走不可。

光明神冷聲說：“信仰光明的靈魂, 死後歸于天國。當然, 我的意思并不是……”

黑暗神打斷了祂的話：“我覺得, 她可不信仰你。”

“那我就信仰她。”光明神理所當然地說。

黑暗神：？

莉狄亞：？

經過了腦海中這麽一個小插曲之後，諾裏斯告訴莉狄亞，周圍暫時沒什麽危險了。

二人朝吊橋上走去。

周圍一片黑暗。唯有諾裏斯肩頭的照明法術亮着幽幽的微光，照亮了走上去“吱呀”響的吊橋。

“不知道什麽生物會修建這樣的橋。”莉狄亞一邊走，一邊琢磨着。

似乎是為了回應她的話，走到大概中間位置的時候，前方的吊橋下湧出了一只只黑色的生物。

它們形似猿猴，長着漆黑的絨毛，有着發達的前肢，手指的位置生有尖利的爪子。

那一張張臉和人類有幾分相似，卻有有種非人的、扭曲的怪異，讓莉狄亞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她用魔法卷軸中的法術，擋下了怪物的第一波攻擊擊。

“我們不能在這裏戰鬥，”少女迅速地說，“這會弄壞吊橋。”

諾裏斯同她對視一眼，忽然攬住了莉狄亞的腰。

這一來，少女的腦海中又不平靜了。

黑暗神：“我對人皇的厭惡翻倍！”

光明神：“呵。”

黑發青年雖然身穿盔甲，可動作卻輕盈而飄忽。他足尖踩着那些怪物的腦袋，竟是直接從怪物頭頂飛掠過去。

從怪物群中離開之後，諾裏斯長劍一揮，便将吊橋從中截斷！

莉狄亞垂眸，看到怪物像下餃子一般，墜落到下方漆黑的深淵之中。

有幾只抓住了斷裂的吊橋，也被諾裏斯擡腳踹了下去。

二人沿着截斷的吊橋，蕩到了對面的岩壁上。

他們都是強大的騎士。哪怕莉狄亞還有些虛弱，在諾裏斯的幫助下，也順利地沿着吊橋爬到了崖壁的上方。

龐大的建築群層疊向上，最高處，隐隐可見巨大的祭壇和晦暗的圖騰。

“加油！”黑暗神鼓勵。

莉狄亞直接沒有理會祂，而是和諾裏斯一同，走向了前方那高大的石階。

巨人石梯的每一個梯級，都有人類的一層樓高。

但這難不倒莉狄亞二人。

爬完這一層的階梯之後，前方的門洞下又湧出了一批猿猴模樣的怪物。

這次不用顧忌吊橋會斷掉，諾裏斯不遺餘力地出手，很快就将怪物滅殺。

…………

一個多月過去，估摸着時間，已經到了愛情之月（二月）的中旬。

二人終于攀登到了建築群的頂層。

他們的速度并不算慢，一路上遇到的怪物也不是特別強大。但還是耗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足見巨人遺跡的宏大。

一眼看不到邊際的上層平臺，鋪着巨大的石磚。平臺中央的位置有一座圓柱形的祭壇，足足有人類的好幾層樓高。

祭壇上刻畫着一尺寬的花紋，描繪的紋路和上層平臺四角的圖騰有些相似。

——長翅膀的蛇。

到了這裏，黑暗的氣息愈發濃郁。

玄奧、幽詭，難以描述。

莉狄亞忽然意識到，也許昔日存在于此的巨人，正是黑暗神的信徒。

但她對歷史中的秘密，暫時沒什麽興趣。

她目前考慮的是要怎麽出去。

光明聖女和人皇被困了近兩個月。外面想必要亂了套。

可就在這個時候，前方的祭壇忽然變得更幽暗了些。照明法術也無法将其照透。

祭壇上詭異的紋路浸沒在黑暗中，仿佛在蠕動着。

莉狄亞憑空産生了惡心和眩暈的感覺。

但在她揉了揉眼，定睛看去的時候，那紋路似乎又不動了，仿佛剛才只是她的幻覺。

“你沒事——”

諾裏斯将倒下的少女抱進了懷裏。

人皇的聲音戛然而止。

似乎有什麽東西，攫住了他的咽喉。

但黑發青年仍緊抱着懷中的少女。

莉狄亞擡眸看去，只見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諾裏斯的身後。

祂有一對漆黑的羽翼，伴随着羽翼的拍動，黑色的長發在身後蕩起。

那張妖冶而俊美的臉上，露出了愉悅的表情。

祂低啞一笑，手中更用力了些。

“唔，總算出氣了。”

諾裏斯的臉頰失去了血色，雙眸也變得渙散。

“住手。”莉狄亞飛快地說，“你的另外半塊神格，還在我體內。”

“我知道。”背生雙翼的青年悠然說道，“那又怎麽樣呢？”

這時，莉狄亞的體內也發生了變故。

一直被“光明”神格壓制着的“黑暗”神格，驟然爆發出了積蓄的力量！

“光明”神格立刻阻攔，防止祂傷到莉狄亞。

體內光暗的交鋒讓莉狄亞一陣眩暈，差點就失去了意識。

等到她稍好一些的時候，發現她和諾裏斯已經被丢到了祭壇上。諾裏斯似乎陷入了昏迷。

黑暗神漂浮在一旁，雙翼拂動，神情散漫。

“你想幹什麽？”莉狄亞瞥了黑發紅眸的神明一眼。

黑暗神攤開雙手：“你們想出去，我也想出去。而代價只需要付出這小子的血。”

莉狄亞的瞳孔縮了一下。

不論是黑暗神還是光明神，都沒有提前告知她這件事。

看來祂們知道她絕對會反對。

不過——

“這可由不得你。”

黑暗神的掌心浮現出華麗的匕首。祂擡起儀式匕首，漆黑的袍袖如水滑落，露出蒼白而骨節分明的手腕。

人皇的胸膛被冷銀色的匕首劃開。

溫熱的鮮血流淌在祭壇上，填滿了細密而扭曲的魔紋。

莉狄亞的意識被黑暗吞沒。

她的意識體，正處于迷霧之中。

金發少女的兩只手，分別被一位黑發小人和一位銀發小人拉着。

祂們手掌冰冷，似玉似石。非人的觸感讓莉狄亞一個激靈。

“你們？”她疑惑地問。

銀發青年垂眸看了她一眼，笑容清冷而美麗。

“醒過來，莉狄亞。這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黑發青年則動了下纖長的眼睫，朝她抛了個媚眼。

“和我們一起……不好嗎？”

“一起體會極致的歡愉……”

“為何要醒過來？那單調的世間有什麽意思。”

莉狄亞選擇信任赫洛斯。

“這是夢境，這是幻覺，這是假的……”她試圖說服自己。

“嗯，這是假的。”

少女狠狠地咬了嘴唇一下。可唇角的血腥味卻是那麽真實。

“這是假的嗎？”

黑發青年用雙手握住她的手，引導着她撫摸着祂的臉頰、鎖骨、胸肌……

“這樣的觸感是假的嗎。”祂低低地笑了一聲。

而銀發青年則握着她的另一只手，冷冷地站在那裏。

“是假的。”莉狄亞說，“赫洛斯都沒有吃醋。”

說出這句話之後，眼前的幻境如花窗般破碎，散落虛空。

而她仍身處祭壇之上。

“意志倒是強大。”背生雙翼的黑暗神輕嘆了一聲，“可惜，你要代替我，和‘光明’一同陷入永恒的封印了。”

莉狄亞明白了黑暗神的謀劃——

祂是想讓她身上的半塊神格，代替祂，承受這裏的封印！

而她的身軀，則是封印光明神最好的囚籠。

說話剛才那句話之後，黑翼的神祇驟然飛起，踏入了祭壇上的鮮血之門。

祂帶着半塊“黑暗”神格消失了。

而她體內的半塊“黑暗”神格，則牽制着“光明”神格。哪怕“光明”想吞噬“黑暗”，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莉狄亞側眸看向祭壇邊緣。

由于失血過多，諾裏斯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似乎感受到了莉狄亞的視線，他的眼睫輕顫了一下。

“不許死。”莉狄亞盯着諾裏斯，聲音堅定，“死亡之神不會接收你。”

諾裏斯輕輕搖了下頭。

“将我轉換為亡靈吧，”他的嗓音嘶啞而幹澀，“我還有遺憾未了。”

“哪怕這樣會失去記憶？失去曾經的榮耀與昔日的一切？”莉狄亞輕聲問。

諾裏斯低低地“嗯”了一聲。

想陪伴在她身邊，守護她。

哪怕已經将她遺忘。

“我愛……”

莉狄亞顧不上精神世界裏“光明”與“黑暗”争鬥的混沌狀态，激發了随身攜帶的死靈法術卷軸。

深黑的幽芒浮動，将漸漸失去呼吸的黑發青年籠罩。

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被無形力量束縛在祭壇上的莉狄亞，都感到了有些厭倦。

蒼白的手指輕顫了一下。

諾裏斯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不再是漂亮的燦金色，而是幽深黯淡的黑。

他久久地凝視着金發少女，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