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chapter 57

神明的心跳聲隔着法袍傳來, 沉靜而有力。

像月光拂過海洋，他銀白的長發貼着她的臉頰垂落。

赫洛斯将唇畔移開，垂眸凝視着金發少女, 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沒有回答。

她偎依在他懷裏，眸光寂靜而遙遠。

他吻她的耳尖。

伴随着他的動作, 少女的肩膀輕顫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将臉頰埋進了他的懷裏, “你又能怎麽證明，這種‘喜歡’不是一種惡劣的玩笑呢？”

赫洛斯将莉狄亞抱緊, 用掌心輕撫着她的後背。

“我無法證明。”他輕聲嘆息，“我從前對你開過一些惡劣的玩笑，這是橫亘在我們之間的傷痕。我為此後悔……但無法視而不見。”

赫洛斯的言語讓莉狄亞微怔了一下, “你在學習人類的思考方式？”

銀發美人将下颌抵在她的頭頂，低聲：

“我在試着改變。人類認為，愛情會帶來改變, 那麽陷入愛情的我也不例外。”

他用下颌輕輕蹭着她的發梢。

“當我變成了你喜歡的模樣，你會……喜歡我嗎？”

莉狄亞抓住了青年骨節分明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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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會這麽想。”她下意識地握緊了一些, “如果只是單方面的改變和付出, 并不能稱之為愛情。而且, 我喜歡的……”說了一半, 她的臉頰忽然有些發燙。

赫洛斯沉默了一會兒, 将她抱到了床上。

他站在床邊，将冰冷的手指放在了她的臉上。

莉狄亞的臉頰就這麽被降溫了。

她終于意識到一件事——

不管她承認與否，赫洛斯已經成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而她對于他而言也是一樣。

另一件事是——

她渴望着他。

她決定狠狠地報複他。

用他難以忘懷的形式。

少女擡起手撫上了銀發美人的領口。曾經是一位騎士的她，稍一用力就将他的法袍撕開了。

綢緞零落，銀發披散。青年有着薄薄一層肌肉的胸膛若隐若現。

他卻停住了。

赫洛斯握住了少女白皙的手腕, 置于自己的心口, 嗓音喑啞。

“不, 你還沒準備好。”

莉狄亞帶着隐秘的笑意瞥着他。

“這樣的話，不就正好可以讓你痛苦。”

赫洛斯垂下蒼白的眼睫。

她說的沒錯。

對于神明而言，肉體上的快樂無關緊要。

這種事情令祂真正快樂的地方，在于取悅她。

和祂的所愛……接近。

但他又無法拒絕她。

身為男人的他不可能拒絕她。

他閉上了眼睛。

耳畔傳來了少女的呼吸聲。

似乎離他極近，又似乎隔了一整條星河那麽遙遠。

他抿了下唇，将前額抵在她的心口。

“不，莉狄亞……你知道，我愛你。”

莉狄亞彎起眼睛，帶着純潔無瑕的笑意。

“那為什麽不願意接近我。”

“後悔是一種可怖的情緒，它吞噬着我。”銀發青年唇瓣微動，“而我怕你有一天也會因此後悔。”

莉狄亞輕撫着赫洛斯的長發。

“你後悔什麽？”

他悅耳的聲線壓得極低，染上了一點啞：

“不該想殺你，不該……将你視作比我低級的物種，玩弄你的記憶。”

“可神明就是比人類高級的物種。”莉狄亞微笑，“那麽，你的意思是，現在我成為了神明，就可以被你視為同伴了嗎？”

他握住了她的手：“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莉狄亞深吸了一口氣，胸口起伏。

赫洛斯以為她呼吸困難，輕柔地将額角移開，用另一只手的手腕支起了下颌。

他們安靜地對視着。

神明猩紅的眼睛遙遠而華美。

他們手指相扣。

“是你讓我明白，我曾經的傲慢是多麽醜陋。”銀發美人輕笑。

“而我漫長無意義的生命，在遇見你之後，終于找到了支點。”

他伏在她身上，閉着眼睛睡着了。

神明不需要休息。

但莉狄亞忽然也困了。

“晚安。”她在他的耳邊輕聲說，“我也有點喜歡你了。”

赫洛斯的唇角在黑暗中無聲翹起。

這是漫長而溫暖的一夜。

莉狄亞只覺得做了許多許多美夢。

帶着淡淡少年愁緒的美夢。

她和銀發的少年攜手，走過碧綠原野湛藍湖泊，走過如錦繁花幽密深林，走過廣袤海洋無垠蒼穹。

來到了時間和空間的盡頭。

他們年青又蒼老，新生又腐朽，從細胞到塵埃。

但她始終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有溫柔曦光灑落。

他睡在她旁邊，一只手臂占有欲極強地橫在了她的腰上。

他閉着眼睛，俊美的面顏宛如大理石雕塑。纖長的睫毛像純白的羽翼。

莉狄亞的唇角翹了起來，就連她自己都未發覺。

似乎是察覺到她睡醒了，青年的手臂稍一用力，便将她攬進了懷裏。

清冷而克制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早啊，我的殿下。”

“早。”莉狄亞應了一聲，忽然想賴床。

她的心思被赫洛斯給看穿了。

“再睡一會？”他問。

“嗯。”莉狄亞抱住了赫洛斯的脖頸，又閉上了眼睛。

中午的時候，房間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去看看是誰。”莉狄亞吩咐。

赫洛斯換上了管家的禮服，走到門前打開了一道門縫。

只見卡羅爾和惡龍在門縫邊探頭探腦，皆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一人一龍異口同聲：“昨天你們睡在了一起？！”

尴尬的氣氛蔓延在空氣裏。

管家不以為意，而是一手拎着一只，将一人一龍丢下了樓。

“嗯，主人已經選擇了我。”他笑得惡意滿滿。

地上的兩個坑裏，傳來了兩聲哀嚎。

“所以我可以算是您的情人了嗎？”

銀發的管家走回房間，随手将門鎖上。

“要……那樣，才算是情人吧。”

莉狄亞下意識地反駁。

“那您願意嗎？”

赫洛斯走到床邊，輕輕握住了少女白皙的手。

“昨天你覺得我會後悔？”莉狄亞沒好氣地反問，“我倒要讓你看看，這件事我絕對、絕對不會——”

在她虛張聲勢的時候，銀發美人已經吻上了她的唇。

莉狄亞狠狠地咬了他的唇一下，神靈的血液滲入舌尖，沒有腥味，反而還帶着玫瑰般的馥郁。

他順勢侵入了她的領地。吻着她，像黑暗中背負原罪之人在尋求着救贖。

如此熱切，如此渴望。

莉狄亞睜開眼睛去看他。

青年安靜地閉着眼睛，銀白纖長的眼睫微微顫抖，像被風吹皺的月光。

他長長的銀發垂落，淌在了她的身上。

起初她有些被動，但随後卻像在訴說着心中獨屬于人類的情感一般，回應着他。

燕尾服、領結、馬甲和襯衫一件件落在地上。

純白的長裙也落在地上。

窗簾外是朦胧的光影，莉狄亞仿佛聽到了虛幻的聖歌奏響。

祂從天國走來，堕入罪惡的深淵。

一對純白的羽翼将少女的軀體包裹。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臉頰也染上緋紅。

她與天上的神明一同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