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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牙人最厚道,手邊有合适的人選。

羅姝娘慵懶地用手托着下巴,微微點了下頭。

“嗯,這小夥計雖然年輕,但瞧着他那般會來事又勤快,想來也能打聽到不少。”

目光落在自家女兒那認真學習,揮動着小手指在桌上寫寫劃劃的模樣上,更是柔和了幾分,“咱們明兒倒不妨去那個趙婆子說的老單那裏瞧瞧,說不得也有所獲,若是明後兩天都沒尋到線索,咱們就動身罷,那些陳年舊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弄明白的。”

她可不想因小失大,影響了姬譽中舉。

姬譽微一沉吟,也點了點頭,“也好。除了去老單那兒,咱們也可以在這縣城裏逛逛,方才來時,瞧着田溪縣城似乎要比雲洲城繁華許多。”

對于姬譽自己來說,莫說田溪縣城了,就是京城形勝之地,放到他眼裏也就不過爾爾,不過帶着妻子女兒一道麽,能看到一大一小的笑臉,他自己也就心情舒展了。

第二天早起,一家人收拾停當,又用了早膳。

“客官,昨兒您說的那事,小的不敢耽誤,回去就連夜打聽了,咱們這田溪縣城啊,正經有好幾位牙人咧,有官牙,也有私牙,就不知道您是中意去尋哪位?……”

先前的小夥計在一家人用早膳時就不住地拿眼瞄,一瞧着他們用完飯準備起身就颠颠地跑來,把自己打聽到的各位牙人情況說了個遍。

“楊牙婆手裏的,聽說都是調理教導過的,聽話不說,長得也水靈……”

小夥計瞄了眼姬譽,見他似乎不怎麽感興趣,而且旁邊的小娘子有意無意地挑了下眉,便知趣地把楊牙婆給略過,心想這麽看來,估計不是為了生兒子要買妾了。

“還有單牙人,他家做這行倒是沒幾年,不過勝在門路廣,有時候還能弄到官奴哩……”要知道這官奴都是家中獲罪的家眷子女,好些都是從前富貴過的,大部分還都是識文斷字的,模樣也比平常人家來得更為俊秀別致,好些個人家裏,還就喜歡弄些這樣的哩。

這官奴的來源,一般都是從京裏或是省城裏頭來的,一般糊口飯吃的牙人,還真弄不起這個。

這個單牙人,估計就是那個老單了。

羅姝娘感興趣地多問了兩句,不過也沒發現什麽有用的線索。

小夥計接着往下數,羅姝娘跟姬譽聽過了六七位牙人,其中卻是沒有一個姓邱的。

羅姝娘不由得有些失望。

只聽姬譽笑了笑,自袖中拿了一小塊約半錢的銀子,放在小夥計手上,“辛苦這位小兄弟了……”

卻是笑容如春風般,和顏悅色地問道,“這些牙人裏頭,哪位是年紀最長的?”

卻是有意無意地解釋似的,“年紀長者,資歷也多,找這樣的經手我夫妻才放心,畢竟我們也是尋常人家,買一個人也不容易。”

一下子又賺到自己兩仨月的工錢,小夥計喜得見牙不見眼,哪裏去管這位客人的要求是不是古怪,忙不疊地邊想邊道,“嗯,最年長的麽,應該是勞牙人,陸牙婆婆好象年紀也不小,……客官,要不我再接着去好好打聽下回來再跟您細說?”

嘿,這回可是碰上個出手大方的,就是多搭上些工夫也值啊!

姬譽自然沒有不應的,小夥計興沖沖地去做活了,姬家三口人便悠然出了客棧大門,沿着正中大街閑逛了起來。

田溪縣城比起雲洲縣城來要繁華得多。

這也是因為田溪縣的水田多,出産豐饒,整個縣都算是富庶的

城中的店鋪明顯要更多更大一些,售出的貨品的種類和花樣也要齊全不少。

大妮兒手裏拿着一個小風車,穩穩地被姬譽單手托着,自覺坐得高,看得遠,比在雲洲城裏還稀奇的各種新鮮玩意,讓她瞧得都忙不來了。

咚咚咚,咚呼……

一陣有節律的鑼鼓聲從不遠處傳過來。

街上也有好幾個行人正朝着那方向快而行。

“爹,娘,咱們也去瞧瞧吧?”ps:感謝Ashara親一直的支持咯~今天雙一下更。。。下一更在六點。

73 人生如戲

更新時間2014-6-16 18:01:57 字數:2025

一家人本出來就是閑逛,自然是聽大妮兒的。

三人順着聲音,跟着人流方向走,果然在不遠處就瞧見了圍着的人群。

等走近一看,卻是在街角一處寬闊地,擡了個半人高的木頭臺子,臺上人穿的花紅柳綠,随着歡快的樂音,且歌且舞,忽聚忽散。

臺下的觀衆還真不少,把臺子圍得水洩不通,若不是臺面高出地面,姬譽他們可就啥也瞧不見了。

但即使如此,個頭屬高挑之列的姬譽和羅姝娘也都是只能看見臺上人的上半身而已,反倒是坐在姬譽肩膀上的大妮兒,坐得高,望得遠,睜大了眼,小嘴微張,看得一瞬不瞬。

“是花燈戲……”

羅姝娘伸出一手來扶着看入了神的閨女,嘴裏喃喃自語地念了句。

“花燈戲?”

姬譽兩手扶着閨女的小腳丫子,眉頭微皺,顯得有些茫然。

“就是臺上三兩個人,邊唱邊舞,演繹故事的小戲,在咱們這幾個省都很流行……”

羅姝娘說着話,瞥了姬譽一眼,心想果然是高門貴族,連小戲都沒聽過。

原來這花燈戲的內容幾乎是包羅萬相,誇張诙諧,生動有趣,頗受市井小民的喜歡,可也有題材葷素不忌,俚語粗俗,動作過火的毛病。

所以在高門貴族之中,這種小戲着實不上臺面,但凡有身份的人是不會看的,要看也是看那典雅端莊的。

當然了,也不乏那些纨绔風流子弟就好這口,私下裏把那戲文背得滾瓜爛熟,恨不得自己親身上去跟那俏得滴出水來的女小旦來個對唱情曲兒,可在明面上,卻仍要裝出一副何為阿堵的茫然無知狀……

姬譽還不知道因自己的茫然,差點就淪為裝相的纨绔,在護着肩膀坐着的小閨女之餘,定睛好好地瞧了臺上一番。

臺上正載歌載舞的是一對少男少女,衣着很是鮮亮,一桃紅一青綠,大紅的绫子束腰,背後還背着個小小的皮鼓,女的聲音清亮中帶着嬌媚宛轉,男的聲音亦是悅耳動聽,一詠三嘆,難分雌雄。

臺子一角裏,席地而坐着倆樂師,一吹笛子一拉胡琴,聲調倒随了這少男少女的身段動作,說不盡的宛轉,道不盡的勾挑。

這兩人大約是演繹一對小情侶,男的外出做營生,說好三月,卻去了半年,男子回來後,女子雖然起初歡喜,可一想男子久無音信,又賭氣不理,男子百般小意解釋……

話說這唱詞也還算工整,聽着活潑有趣,但其實不怎麽适合給小兒聽,不過像大妮兒這麽大點的娃娃還根本不懂,只是瞧個熱鬧而已。

可這臺上的少男少女,人人都在臉的上半部戴個露出眼睛的布罩子是怎麽回事?

雖然這布罩子也畫成了膚色,靠近頭發的部分還畫上了發髻,如果是眼神不好使的,還未必能看得出來,可既然是這樣,露出真容來豈非更省事?

象姬譽這般眼神極佳的人看上去,這些人的表情雖然笑得極是歡暢,可莫名地就給人一種詭異迷離之感。

姬譽游目四顧,但見全場觀者都神情自若,饒有興致地看戲,偶而還要發幾聲哄笑,鼓個掌啥的,仿佛一點也不覺得這樣很怪異。

嗯,如果此時發問的話,就把自己暴露了吧?

姬譽忍下到嘴邊的話,繼續看着臺上的小戲。

“親親莫做狠心人,傷了郎心生離分……”

那男子半跪在地,拉着女子的衣擺苦苦求情。

女子雙手叉腰,扭頭望天,“離就離,分就分,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親親若是還不信,一頭撞死親家門。”

那男子捶了幾下胸,作悲痛欲絕狀,一頭就朝着虛空中的門撞了上去,身子幾個踉跄,翻身倒地。

下頭的觀衆都紛紛搖頭,“這小兩口可還是作死麽?好好的尋死覓活……”

臺上女子卻是冷笑一聲,唱道,“你把死來唬哪個?”

待彎身細瞧,把手探了過去,卻是大吃了一驚。

女子搖着‘已死’的男子的肩膀,那男子身子軟不溜丢,推一下動一下,果然已是‘氣絕身亡’。

女子撿起男子身邊帶着的包袝,這才發現裏頭裝滿了給自己的禮物,女子一件一件地拿出來,又說又唱,無一不是自己最想要的上好物事……

女子此時方知男子所言不虛,去了那般久,實在是為了給自己掙錢買禮物的。

這才悔之晚矣。

于是跪下求菩薩,讓自己的情郎還陽……

姬譽微微垂下眼睫。只覺得胸口處,有隐隐的沉悶鈍痛。

真是個兒童不宜的怪誕故事!

“大爺大娘,大叔大嬸,大哥大姐,一兩不多,一文不少,大吉大利,平安發財……”

臺上的男子仍躺着不動,臺上的女子仍跪着不起,樂聲戛然而止,仿佛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地全場靜止,卻是從臺底下鑽出兩個小人來。

也是一男一女,生得好不奇特,各人都頭頂着小筐子,轉着圈兒朝圍觀衆讨錢。

看個頭,不過五六歲,可看長相,卻是十三四的少年!

居然都是天殘!

面對這些個頭小小,大睜着楚楚可憐的眼睛,卻挂着讨好謙卑笑容的小家夥們,很少有人能忍心不給他們點錢的……

就是羅姝娘,也丢了個幾文下去,不一會兒,那兩個小筐子就覆蓋了滿底兒的銅錢。

那兩個小人沖着人群,團團行了個大禮,一矮身,又鑽回臺子下頭去了。

樂音響起,臺上的戲又活動起來,天神聽到了女子的許願,果然施法讓男子還了陽,二人重歸于好,又恩恩愛愛,情意綿綿……

“姝娘,咱們去別處逛逛吧?”

盡管周邊的人都看得很歡樂,很着迷,姬譽卻覺得身上有些發冷,胸口似乎被什麽壓着,讓人喘不上氣來。

羅姝娘側目朝姬譽望過來,卻發現姬譽身子僵硬,臉色白得有些難看。

趕緊把大妮兒給抱下來,拉着姬譽出了人群。

“相公,哪兒不舒服麽?”

一邊問,一邊擡手去摸姬譽的額頭,果然是入手寒涼。

74 細思恐極

更新時間2014-6-17 11:02:53 字數:2048

姬譽深深吸了口氣,離了那人群喧嚣,樂聲鼓點,胸口的難受漸漸褪去,面色也略和緩了些。

這才搖搖頭道,“沒事,我們……去別處看看吧。”

羅姝娘拉着大妮兒的手,大妮兒側仰着頭,亦是擔憂地望着自家親爹,方才看小戲的激動,也不見了蹤影。

三人走出數十步外,耳聽得那戲臺上又換了曲風,姬譽回頭一望,但見臺上已經換成了三個小童,衣着誇張鮮豔,扭腰擺臀,擠眉弄眼,在臺上翻翻滾滾,動作十分滑稽。

底下的觀衆亦随之發出一陣一陣的哈哈笑聲。

這時節,縣城中的閑人們除了喝酒賭錢聽曲兒和說書,娛樂的花樣兒着實不多,大約能看上這麽一場花樣衆多,又熱鬧的花燈戲,也是少有的機會,故而似姬家這樣半場就離開的人還真不多。

羅姝娘見姬譽回頭,也不由得跟着朝後望了兩眼。

但見那些做出種種逗人捧腹的六七歲小兒,身高都是整齊劃一,也就比大妮兒高上半頭的樣子,可那畫滿了油彩,一半帶了面具,一半過于燦爛的笑臉,莫名的讓人感到詭異恐怖。

羅姝娘瞬間陣陣發寒。

這哪裏是什麽正常的小兒,分明都是天殘的侏儒!

見大妮兒也湊熱鬧地跟着要回頭,羅姝娘趕緊拉了自家閨女一把,指了街上一處店鋪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真是細思恐極!

這個花燈戲班子,倒底是從哪裏尋來了這麽些整齊的天殘?

再看姬譽,雖然面色好轉,但仍掩不住方才突然而來的慘淡雪白。

他方才就看出來了端倪吧?

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心思眼神比自己這個活了兩輩子的女子還靈便啊……

雖然有心跟姬譽讨論一下這蹊跷的戲班子,不過有大妮兒在旁,卻是不方便,羅姝娘便先将此事壓在心裏。

一家三口又逛了幾家鋪子,在一家茶點鋪裏喝着清茶,品嘗着清甜軟糯的點心,看着無憂無慮小閨女的笑臉,羅姝娘和姬譽的心情這才都回複了一些。

姬譽道,“等會兒再逛逛,你帶着大妮兒就先回客棧吧,我去尋那單牙人就是。”

羅姝娘想了想,不過就是去套話想知道些線索而已,有沒有還是兩說,不過那單牙人是做人口買賣的,而趙婆子又特意帶了小丫頭去,說不定他家裏也有不少要賣掉的奴仆什麽的,定是亂七八糟什麽情況都有可能有,還是不要讓大妮兒這麽早就接觸的好。

“也好,相公你就去瞧瞧,也不必非得找着什麽線索。咱們還要去省城,買輛合适的馬車才是首要之事呢。”

大妮兒一直在聽爹和娘說話,好些都是有聽沒有懂,不過聽到馬車二字就不由得苦起了臉,嚷道,“還要坐馬車啊,颠得屁股疼。”

那皺着眉嘟着嘴的模樣反是引來了二人的笑聲,姬譽摸了摸大妮兒的頭,溫言道,“大妮兒放心,咱們自家的馬車,肯定坐着舒服的。”

用完茶點,一家人暫時分開。

姬譽去尋那單牙人,羅姝娘帶着大妮兒回客棧。

才回到房中,大妮兒畢竟只是小孩子,玩了近半天就有些困了,羅姝娘打發她去床上歇息。

羅姝娘就自己坐在窗邊,拿出針線活來做。

馬車是定是添的,買來的車上定然不會有坐墊窗簾這些,還是得自己先準備好。

沒做一會兒,先前那個打聽消息的店夥計就尋來了。

羅姝娘把門輕輕掩了,自己出來跟店夥計說話。

那小夥計得了姬譽的賞銀,辦事很是勤快,這麽會兒的工夫,他又多尋了兩個牙人的信息,還都是超過四五十歲的老牙人,其中還有位因年事已高,快要歇手不幹的,人稱老魏頭的。

還是沒有姓邱的。

羅姝娘要忍了半天,才能憋下自己直接問城裏到底有沒有姓邱的這話。

仍是出了幾十文茶水錢,謝過了小夥計,請小夥計等姬譽回來時,帶姬譽去選中的那家談買賣,小夥計自然樂得連聲應了。

似他們這種客棧裏的小二,如果是介紹了生意的,不單客人這頭有打賞,就是被介紹的那頭,也少不了好處,這種不過動動嘴皮子的好事,自然是多多益善。

到了半下午時,姬譽回來了。

本來他和羅姝娘都沒有對這個單牙人抱什麽希望,打的也是要買一座小院需要中介的名頭去的,沒想到那個單牙人倒真是本城的地頭蛇,見姬譽是個秀才,便很有些巴結,幾句話下來便聊得十分投機。

甚至還要留姬譽吃飯,姬譽自然不會沾這樣的光,反而是出錢請單牙人上館子裏吃了一頓。

酒桌上果然是交流信息,談話說事的好地方,三杯酒一下肚,單牙人就開始擺龍門陣了,當然,也未嘗不是顯擺他自己見多識廣的意思。

于是姬譽就從他那兒知曉了,果然二十年前,城裏是有個老牙人名叫邱十八的,還跟這羅牙人的父親是酒友,不過身子骨不好,二十年前就得了風寒,一病去了,只留個寡妻也沒拖幾年。

“邱十八已經死了?”

聽了姬譽帶回來的消息,羅姝娘不由得有些喪氣。

找不到當年賣自己的那個邱十八,這條在外頭的線索就算是斷了。

“哎,等等,相公說是二十年前?”

可羅姝娘是十七年前被賣的呀?

“既然邱十八二十年前就死了,那當年那個寫契約的人,定是冒名。”

做這種拐帶良民家小孩子再賣掉生意的,有幾個不知道這是觸犯王法的,想來,只要偷盜了邱十八的戶籍路引文書,拿他的身份來冒充一下,大有可能。

“哎,既是如此,這輩子,怕也是尋不到那喪天良的拐子了。”

那狗賊直接用的馬甲,還是個已死了的馬甲,這讓人去哪兒追查線索去?

看到羅姝娘郁悶不樂地眼皮都耷拉着,姬譽不由得微微一笑,伸手覆上了羅姝娘的手背,“姝娘莫灰心,就算是假名,也未必不能尋到蛛絲馬跡。”

羅姝娘雙眼綻放出亮光,又活泛了過來,“咦,相公可是有什麽好法子?”

75 買車自駕

更新時間2014-6-18 11:02:05 字數:2117

本朝戶籍雖不算多嚴,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旁人的戶籍冒充身份的,更何況,田溪縣裏這麽多人,為何不冒充旁人,就偏偏要冒充這邱十八?

顯然這個冒充的人不是邱十八的子侄兄弟,就是個經常來往的熟人。

就是知道邱十八已死,才敢用他的身份來做這些做奸犯科的事吧?

所以想要查出是誰冒充了邱十八的身份,只要查一查邱十八從前往來過密的親戚就行了。

既然敢行不法之事,此人必定不是個老實的,且沒有固定營生,十幾年前,就常混跡在外,年紀當在四十到六十之間,有不法所得,家境應當不錯,有了這麽幾條框框,這個人想找出來,其實也容易。

不過話雖如此,以如今姬家這三口人,卻是着實沒有這個人力和時間去做這件事了。

“反正也不急于一時,這麽多年也都過來了,日後有了機會再說吧。”

雖然略有遺憾,但只要知道該如何做,未來還有希望,羅姝娘就覺得心裏舒坦了些。

“我想買好了馬車,咱們還是盡快去省城吧,今天看了那花燈戲,總覺得有些心裏不安……那些天殘之人……”

高門貴族之家裏盛行的是梅花腔,講究個清,空,雅,冷,可在本朝民間,最受歡迎的是花燈戲,不過這唱花燈戲的卻是各地略有不同,流派衆多,有的偏重于戲文故事,有的偏重于雜耍技藝,還有的則是雜揉獵奇……就如今日所見。

羅姝娘前世到了京城之後,也是沒少看過花燈戲的,但也從來沒見過如今日這般的戲班子。

羅姝娘忽然想起,前世在大妮兒七八歲時,聖上下旨嚴察全國各地的花燈戲班,據說是這些花燈戲班子全國游走,居無定所,名面上以賣藝為生,卻多有雞鳴狗盜為非作歹之行,所以要嚴加監察,好些戲班子全部的人都下了大牢,或殺或充軍流放,還有的則樹倒猢狲散,就是那些比較清白的,也都老老實實,偃旗息鼓地定居下來,此後本朝的花燈戲過了十來年才緩慢地恢複了一些。

當時那場嚴察,可以說是鬧得朝野皆知,影響頗大,可誰也說不清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室貴人,怎麽會突然對這些民間草臺班子起了關注?雖然傳聞紛紛,暗地裏說什麽的都有,可沒一樣是拿得準的。

有一種最為風行的說法,是某個大膽妄為的草臺班子裏的武角兒,仗着藝高人膽大,偷走了某王府裏老王妃最喜歡的一件寶貝,引得了王爺大怒,上書皇帝,求來了京都大理寺的二品武官,號稱京都第一捕頭的段大人專門偵破此案,段大人那是才智高絕文武雙全的奇人,自然很快地捉到了歹人,還牽出了不少陳年舊案,段大人把前因後果報給了皇上後,這件案子就成了本朝打壓花燈戲的導火索……

總覺得似乎有什麽是呼之欲出,卻又差着一口氣的沒想出來啊……

姬譽點了點頭,卻是沒多說什麽,白日裏那令人不舒服的一幕幕,即使現下想來,也是心有餘悸,問了羅姝娘今日店夥計說的幾家牙人信息,便直接去找店夥計,讓他幫忙約一個老誠守信的明日會面。

在田溪縣城裏過的第二個夜晚,除了大妮兒的兩個人,都有些失眠了。

第二日才用過早飯,店夥計介紹的那個牙人便尋到了客棧。

店夥計倒不是虛言,那牙人十分精練能幹,姬譽說了要求,他就風風火火地帶着姬譽去田溪城的牛馬市買馬車去,連着挑了好幾家,又是試車,又是驗馬的,十分上心。

過了午,姬譽就趕着自家馬車回到了客棧。

得了信兒的羅姝娘領着大妮兒到客棧的馬棚裏去看。

那馬車車身大小适中,高高的底座,全部是結實耐用的榆木制成,打磨得很是細滑,看顏色,也知道用了有幾年了,光看外表,實在不紮眼。

拉車的馬約摸上了年歲,背毛都有磨禿的地方,看着有些醜笨,不過看着外形倒還算結實有力,卻也有老馬特有的穩重溫厚。

“這是咱們家的馬車嗎?這馬也是?”

大妮兒睜大了好奇的眼,站在馬車旁邊脆聲問着。

她可是記得田二丫說過,家裏能買得起馬的,那都是老地主家,難道自己家也變成了老地主?

姬譽笑吟吟地從口袋裏摸出兩顆糖來,遞了一顆給大妮兒,“大妮兒覺得怎麽樣?”

那匹老馬安靜地站着,馬尾輕輕地甩了幾下,大大的棕黑眼睛注視着新主人一家,流露出來的眼神友善而溫馴。

在看到姬譽遞過來的糖時,便微低了頭,湊近了去吃。

“它還會吃糖!”

大妮兒驚嘆地張大了嘴,恍然明白,把自己手裏的糖也伸了出去,“這個也給你吃!”

姬譽教她怎樣喂馬兒吃糖,大妮兒喂了一粒之後就愛上了這樣的游戲,把姬譽陸續給她的四塊糖都喂給了自家的馬兒,直到羅姝娘開口勸下這才做罷。

“馬兒也不能吃太多糖啊……”

聽娘親這麽說,大妮兒好學求知地問道,“那馬兒能吃飯麽?”

羅姝娘摸摸她頭上的兩顆小包包,笑道,“馬兒的飯跟咱們不大一樣,馬兒喜歡吃草啊,大妮兒想喂馬,等咱們趕車上路,路過有草的地方,大妮兒就幫忙拔草喂馬可好?”

一邊逗着小丫頭說話,一邊又看向姬譽,笑着點點頭,表示自己也覺得不錯。

這輛馬車買回來花了六十兩銀子,姬譽回來時還順便配備了新的缰繩和籠頭之類的,再加上給中人的謝銀什麽的,加起來能到七十來兩。

姬譽生性愛潔,原先坐旁人家的馬車也就罷了,只能忍耐着,如今有了自家的車,那自然是好生洗涮,拿了毛刷和布巾,把個二手馬車裏裏外外,擦試得幹幹淨淨,連那匹老馬,也給洗了個澡,足足用去了十幾桶井水,把客棧負責看管馬棚的小厮都瞧得傻了。

除了清潔之外,姬譽還自己拿了工具,在車上敲敲打打的,說是要改裝一下用來減震,羅姝娘倒也沒細看,加緊着把車裏鋪的用的都給做出來,夫妻二人各自忙活了一天半,終于可以在第四天,駕着自家的馬車,動身離開田溪縣了。

76 互相暴露

更新時間2014-6-19 11:02:56 字數:2004

一大早,姬家三口就動了身,那匹老馬是頭天就給喂得飽飽的,精神頭十足,馬車也全都修整過,看着雖還是輛舊車,但只要一坐進去,就能感受到與尋常馬車不一樣之處。

地上鋪着厚厚軟軟的毯子,座位上是大小正合适的軟墊和靠枕。

座位下頭是幾個固定了位置,但打開機關就能拉出來的藤箱,裏頭放着姬家三口的行李衣物,還有吃食水壺等各種用得着之物。

車窗換成了新的推拉式,可以從裏頭拉開,上頭挂着雙層的簾子,一層厚呢的可以遮光擋風,一層薄紗的透氣又好看,裏頭能瞧得見外頭,外頭卻瞧不清裏頭,實在是方便之至。

在薄薄的晨霧中,姬譽駕着自家的二手馬車駛離了田溪城。

出城門時,羅姝娘甚至長長地出了口氣。

總覺得這田溪城有什麽詭異似的,讓她這兩天都有些坐立不安,心底似有隐憂。

如今瞧着田溪城的城牆在身後漸漸遠去,消失在視野之中,她這心裏總算放下了。

身邊的大妮兒側臉枕着枕頭,雙手雙腳攤開在寬大的座椅上,一雙大眼仍然閉着,顯見是睡着未醒。

也是今兒姬家一家出發得太早,小丫頭還沒醒過神來,迷糊裏就被抱上了馬車,一挨着軟軟的坐墊就接着睡了。

馬車走得十分平穩,果然如姬譽所說過的那般,并不怎麽感到颠簸。

羅姝娘感覺很是神奇,心裏又納悶,姬譽怎麽連改造馬車也會?

便打開馬車廂前頭的一個小門,這小門正好連通着馬車前座。

此時的姬譽正坐姿端莊如松柏,一手持着缰,另一手松松地握着鞭子,雖然是做着趕車的活計,可瞧上去優雅自如,還透着幾分英武之氣。

羅姝娘坐在車門旁邊,屈起膝蓋,下巴枕在掌上,只覺得就這樣看着某人的背影,就跟一幅畫兒似的,望之令人解憂。

難怪君子六藝裏頭,是有禦這一項的啊……

“姝娘?”

姬譽感到背後那道視線,便轉回頭來瞧着羅姝娘,“大妮兒還睡着麽?”

羅姝娘笑盈盈地點點頭,輕聲道,“沒想到相公趕車的本事也這麽好呢……”

馬車行進得慢慢悠悠,雖然姬譽側過了半身,但那老馬是訓練有素的,前方的道路又只有一條,兩側都是水田,也不用擔心馬車歪了方向。

姬譽半垂眼簾,似略帶羞澀地微微一笑,“這個并不難學。”

羅姝娘眼神一亮,“真的?那我可也能學會麽?”

姬譽眼睫微眨,“姝娘這麽聰明,定然學得更快。”

羅姝娘頓時心癢,回頭瞥了眼大妮兒,仍是睡得跟只小豬一般,便道,“那相公現下就教教我吧?”

見姬譽點了頭,羅姝娘登時歡樂地從前頭的小門爬了出去,再回頭把小門給關好,姬譽特意朝右側挪了下,給羅姝娘騰出一塊坐的地方,于是二人便并肩而坐。

前世羅姝娘就常常被人背後說只長蠻力,不長心思,羅姝娘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整這些動力氣的活可以,玩心眼麽,跟那些後宅精英比,卻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如今跟姬譽并肩共坐,差不多是耳鬓厮磨,執肩握手的親密,陣陣清香襲來,令得她幾乎神魂飄飄的情況下,羅姝娘居然還是很快地就掌握了要領。

為毛老娘學這些力氣活兒都學得這麽快?

在姬譽放開手,羅姝娘自己也可以似模似樣地趕上一段路之後,羅姝娘心裏首先感到的不是得意,反而略有沮喪。

好不容易才有的單獨相處機會啊……

“姝娘……”

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該回到馬車廂裏時,忽聽姬譽叫了自己一聲,“就在這兒多呆一會可好?”

羅姝娘微微一愣,就見姬譽面上神情自若,兩眼直視前方,一副專心趕車的模樣……

可那悄悄爆紅的耳根是怎麽回事?

為毛他的耳朵紅了,自己的心裏也感到熱吶?

這提議可不是正中下懷?

羅姝娘很是大方地笑着答應,“好啊,反正大妮兒睡着了,我陪相公聊會天,不然,一個人趕車也很是無趣。”

這兩只心意相通,一個舍不得走,一個念着留人。

于是一拍即合,也不教趕車了,只管天南地北,古今內外,正史趣聞地都拿出來聊上一通。

有些話題,若是給一個局外人聽了,定然會覺得‘嗐,這什麽呀,好無趣’,但這兩只沉浸在熱烈而互相探索的階段,卻不管聽到什麽都覺得是……

哎呀,為什麽他/她說的話都有這麽動聽呢,雖然方才沒大聽清內容,可是光看表情,也是很可愛的吶……

他倆聊得忘我,也得虧了前頭數十裏內的大路只有一條,且拉車的馬是一匹敬業又富有拉車經驗,脾氣還老好的,即使沒有主人的鞭策,也能把馬車拉得又穩又好,還沒走岔了道兒……

“呵呵,這人裝模作樣,活該被人騙,吃得假貨多了,反而真的都不認識了,那真的魚翅腥味重,兩頭尖,一入口就知道的……”

羅姝娘正聽了姬譽講的一個土豪常吃假魚翅,反而吃到真的卻一口吐了說是假貨的故事,不由得随口發笑。

姬譽也搖頭,“可不正是,那個腥氣大,味道也不佳,卻不知為何被列為山珍海味。”

說着忽反應過來的兩個人不由得四目睜大,視線在空中相撞,笑容微凝。

額滴個神啊!/啊呀不好!

暴露了!

如果是平時說話,心裏都會有一根弦有意無意地繃着,自然會把不該說的給過濾掉,可誰讓今兒天氣好,氣氛佳,沒有娃子幹擾,馬車還微微搖晃給人一種安逸悠然之感,而且聊得又太放松了呢?

“相公可是想起了過去?”

“姝娘難道還記得四歲之前的事兒?”

幾乎同時的發問在空中就撞車,二人四目相觑,定了定神,都鼓起勇氣,想要知道對方的秘密……

就算不能一下子全知道,那,能挖一點是一點麽……

77 半吐心事

更新時間2014-6-20 11:02:19 字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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