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事出反常必有妖,平時也不熟,不必跟這種人費精力,何況大半夜來找,還挺會挑時間的,心思可不少。

才認識那會兒,姜雲對許知意印象還不錯,以為她一個剛出學校的小姑娘出來工作不容易,即使是靠着家裏的關系當了空降,可初出茅廬就身居高位,免不了要被底下的老油條員工刁難使絆子,也會很難做。可誰成想呢,就是這麽一個在外人看來性子單純無害的小女生,會這麽本事,年紀不大,心眼兒卻不少,都跟秦昭攪和在一起那麽久了,見到姜雲愣是淡定得很,竟然能面不改色的,這還又來探底了。

原先是姜雲識人不清,未能發現這兩個之間的貓膩,現在都清楚了,哪還會被牽着鼻子走,繼續被稀裏糊塗地騙。

她耐性十足,許知意敢過來晃悠,她就偏偏不如她的意了。

許知意似乎一直在等回複,就收到消息就立馬問:「最近很忙?」

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就回,姜雲有些意外,不過沒當即應答,而是慢悠悠喝了小半杯水,吊着她,過了一會兒才回:「不忙。」

工作都辭了,天天閑着哪會忙,姜雲最近比誰都空閑,只是不想見許知意和秦昭而已。

這兩位做戲的功夫可是厲害,都這種時候了還沉得住氣,難怪能暗暗勾搭那麽久,神不知鬼不覺,不僅是姜雲,連周圍人都沒察覺到。

若不是姜雲這次來真的,秦昭不願放手,許知意恐怕都不會找上來。

倒是諷刺,分明是她倆在偷腥,姜雲這個受害的正主都不急呢,見不得光的小三倒是耐不住了。

姜雲可不會再給許知意面子,該怎樣就怎樣。

秦昭可不是傻子,許知意也不是,她倆到底什麽,各自心裏都門兒清,無非就是秦昭割舍不斷,不肯放開姜雲,許知意都明白,打從第一天亂搞就很清楚,秦昭背叛姜雲跟她亂來,要的就是這份沉默,姜雲做家裏的正主,她當外面的新歡,只需暗渡陳倉。許知意一開始就沒打算只跟秦昭偷情,想着一時隐忍,步步為營總能拿下秦昭,可惜被姜雲打亂了全盤計劃。

說來也是好笑,她們兩個人,一個偷吃,一個觊觎已久,看着好像情比金堅,其實不堪一擊,心都沒走到一塊兒,秦昭想的是繼續這種見不得光的關系,許知意卻想就此轉正。

姜雲向來好脾氣,對誰都溫和,幾乎不會落別人臉子,哪怕是工作時對着讨厭的同事,這還是頭一遭這麽不加掩飾地給別人難堪,故意不給臺階下。

大抵是沒料到她會這麽說話,聊天界面突然就沒了動靜,不多時又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可遲遲沒有消息發過來。

姜雲一點都不急,知道許知意肯定不會死心,只是在忍着怒氣醞釀語言,待會兒肯定還會找事。

果然,半分鐘都不到,消息就又來了。

許知意:「聽人說你辭職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挺會來事的,想借辭職的事來旁敲側擊姜雲和秦昭之間到底如何了。

姜雲背靠着沙發,曲起光滑白細的雙腿,光着腳,故意等了兩分鐘才簡短回複:「沒發生什麽。」

她自己的事哪輪得到外人過問,辭不辭職與許知意何幹,只是沒那個精力了,打算歇息一陣子,估計在許知意心中,她辭職只是因為秦昭。

連姜雲自個兒都不知道秦昭的份量這麽重,許知意倒清楚得很,還真是有心。

許是太過冷淡的語氣讓許知意不大高興,聊天界面再次一動不動,姜雲沒有要收斂的意思,徑直問:「聽人說?聽誰說的?」

界面上方又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但很快再次沒動靜,反反複複了兩三分鐘,許知意仿佛才平靜下來,裝作沒看到這條消息似的,不知趣地問:「北街新開了一家咖啡館,好像挺不錯的,雲姐要不要去試試?好一陣子沒見到你了,出來見一面吧。」

到底太年輕,按耐不住,一被刁難就有點急了,大概是不願意再跟姜雲交流,就連忙把話說完,生怕再有牽扯一樣。

換作以前,姜雲怎麽都得給面子,就算沒時間也會另約,可現在不會了。自始至終,姜雲臉上沒有太大的變化,情緒平平,眉頭都沒皺一下,她想過許知意會來找自己示威,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從提分手到現在才多久,前前後後都才個把月,遠不如許知意和秦昭勾搭在一起的時間。

許知意肯定是知道她提了分手的,眼下找過來,還能是為了什麽?不過是想探探口風,摸底,想知道姜雲是怎麽想的。

姜雲思忖了下,不慢不緊地打字。

「怎麽?」

許知意:「有件事想跟你說。」

姜雲:「哦。」

許知意會錯了意,以為這是同意了,将咖啡館地址發過來:「到時候見。」

姜雲哪會遷就她,語言直白得過分:「不想喝咖啡,有事直接說。」

或許是被氣到了,聊天界面又在反複梗跳,一會兒正在輸入中,一會兒沒有動靜。

許知意好似看不出她到底什麽意思,裝作若無其事,忍了半天,竟還能保持好脾氣。

「那雲姐想喝什麽?」

在姜雲的印象中,許知意其實是有一點大小姐做派的,除了剛開始進入公司那陣子,平時都沒人敢為難她,且原先那些給她過使絆子,沒有誰能順心如意,在後來多多少少都受過職場打壓,而今她這麽能忍,也不知到底是有什麽要緊事。

可終歸跟自己沒多大關系,指不定又是什麽惡心的爛事,姜雲懶得浪費時間周旋,僅僅看了一眼,回都沒回就把手機屏幕摁滅,放下不管了。

這時陸念之已經打完電話,正看着這邊,見她盯了那麽久的手機又放下,便問道:“有什麽事?”

姜雲偏頭看去,垂下一條腿,腳趾點着幹淨冰涼的地板,“沒有,聊了會兒天。”

陸念之沒多問,喝了口她給自己接的水,突然擡手幫她理理半幹的頭發,柔聲說:“怎麽不吹幹再出來。”

姜雲沒太在意,随口道:“習慣這樣,等自然幹。”

由于頭發還有點濕,姜雲身上的襯衫都潤潤的,陸念之随即摸了下她後背的位置,“濕的,再去換一件。”

這還吹着空調,濕衣服穿久了容易感冒,尤其是姜雲只穿了一件黑襯衫,沒有穿褲子,兩條光滑的大白腿都還露在外面。

六月的天氣本來就悶熱,姜雲不覺得冷,衣服濕了一點就濕了,她沒太上心,只随口應了聲。

見她一直沒動,陸念之也沒催,一會兒進房間重新拿了件幹的襯衫出來,回到客廳的時候順手把燈關了。

陸念之好像挺喜歡看姜雲穿自己的襯衫,兩次都挑的一個類型的衣服,剛剛那件是黑的,這件是白的,款式和牌子都相同。

窗簾還合着,關了燈,客廳裏霎時變得昏暗,在沙發上的姜雲驀地擡起頭望過去,卻見陸念之手裏拿着一件衣服,她還以為這人做什麽事去了,孰知是這個,因此還怔了一下。

“下次我自己拿。”姜雲說,應當是不太适應陸念之這麽将就自己,不過等人走近了,還是道了聲謝。

“先去換了。”陸念之說。

姜雲接過衣服,還是去了浴室,等再出來時陸念之還在沙發上坐着。

“我點了些吃的,”陸念之說,将她拉過去,讓坐在自己腿上,“待會兒就送上來。”

兩人昨晚折騰成那樣,早上起來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這裏不常住人,雖然定期都會有家政打掃,但沒備着食材,只能就近點吃的。

姜雲順勢跪坐着,任她摟抱住腰。

“嗯。”

因為才洗過澡不久,兩人身上都幹幹淨淨的,客廳裏涼快,這樣一上一下地抱着也舒服,陸念之在姜雲頸間輕挨了挨,難得地問:“累不累?”

她倆還沒這樣溫存過,哪怕是上次少有的在老房子留宿一夜,早上醒後也沒能說兩句話。昨晚陸念之讓姜雲在這裏留幾天,姜雲當時沒回應,可也沒拒絕,一大早起來洗完澡,沒有趕快要離開的意思,應當是要留下的。

感受到對方的下巴就抵在自己鎖骨上,溫熱的氣息亦随之落在自己敏感的頸側,姜雲不由得往後仰了點,将手搭在這人肩上,腰背稍微挺直些。她沒回答這個過于暧熱的問題,圓整的指尖在陸念之肩頭碰了碰。

陸念之穿的灰色睡袍,才從浴室出來不久,裏面沒穿,整個人的狀态也比較慵懶散漫。她的皮膚比較白,睡袍領口開得大,将兩邊的鎖骨都顯露出來,看起來別有一番韻味。

由于客廳的光線太弱,只有隐隐從窗戶縫裏洩進的光照着,姜雲瞧不太清楚這人臉上的神情,她低頭居高臨下地與之對視,雙腿忍不住動了動,想再并攏些。

陸念之在這時候說:“秦昭聯系過我。”

姜雲愣了愣,“什麽時候。”

“你洗澡那會兒,”陸念之說,不安分的手在她背上撫了撫,“不過不是問你,有別的事。”

姜雲沒動了,斟酌了下該不該探尋這種無關自身的事,還是問:“怎麽了?”

陸念之的另一只手鉗在了她腰間,要她靠自己再近點,在她胸前輕嗅了下,才壓着聲音意味不明地說:“秦伯父下個月月末要來這邊看看,讓我過去一趟。”

秦伯父,秦昭的父親。

一提起這人,姜雲就想到了秦志祥那不茍言笑的模樣,還有在他手下吃過的苦頭。當初她義無反顧跟秦昭一起出櫃的時候,還沒有畢業,她倆是先去的秦家,結果差點沒能離開,秦志祥怒不可遏,秦昭剛介紹她,他就狠狠一巴掌扇秦昭臉上,還要朝姜雲動手,要不是秦昭攔着,他鐵定會給姜雲兩下。

姜雲比秦昭年齡大,家境又差許多,秦志祥看不上她,雖沒明着說,但言語裏的意思都是姜雲搞的鬼,把秦昭帶上了歧路,不肯分手都是為了錢。

當年是為了愛情,所以甘願受挖苦嘲諷,但那些過往姜雲還是歷歷在目,秦家的人的指責,這些年來的刻意為難,還有秦志祥那句極具偏見且惡意滿滿的話。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想都別想!”

在出櫃之前,姜雲不知道秦家那麽有錢,而秦昭在跟她交往的時候,也沒怎麽提過這些,她壓根不是奔着秦家的錢去的,然而原生家庭的普通讓她受盡白眼,即便這麽多年了,秦家的人,特別是秦志祥,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待見她,逢年過節上門拜訪都不會給個好臉色看,吃頓飯都會刻意讓她們難堪,更別說不會留她們在秦家過夜了。

出櫃以後的那些年,不論秦家的人有多過分,哪怕秦昭不支持,姜雲還是堅持要過去探望那些人,想着畢竟是秦昭的家人,再怎麽讨嫌,也終究是朝着她來,總不能讓秦昭為了自己就跟家裏人斷絕關系,那樣太沖動了,也沒必要,她受點委屈也沒什麽。

出了那檔子事後,再聽到秦志祥,姜雲還是有點不好受,說不清楚自己心裏的感受。

委曲求全沒用,人家就是看你不上眼,到頭來還是不值當。

她斂起心神,不經意地問:“來做什麽?”

“秦家在這邊有投資,來見合夥人。”陸念之說,擡眼瞥了下,将姜雲的反應都收于眼底。

秦志祥要來C城,專門跟秦昭說想見陸念之,自然也要見許知意的,畢竟秦家許家交好,他這個當長輩的來都來了,總得見見摯友的女兒,怎麽都得表示表示。

難怪了,秦昭最近這麽消停,這被甩了都好聲好氣地求複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姜雲忽而思及許知意那麽按耐不住要找自己,估計多半跟秦志祥有關。

秦志祥接受不了自家女兒是同性戀,秦家的人也接受不了,這些年他們都将罪責怪到姜雲頭上,認為一切都是姜雲導致的,這要是知道秦昭和許知意搞上了,那可有得看了。

別的不說,姜雲對這家人還是比較了解,到時候肯定會雞飛狗跳的,絕對比當年她們出櫃還熱鬧。

秦家的人都狠心做得這麽絕了,因為秦昭找了個女人就不滿成那樣,這要是知道真相了,也不知會怎麽做。

要知道,秦家和許家那邊不僅是世交,生意往來可緊密得很,許家十分看重許知意,這次找關系把許知意弄進秦昭的公司,本是打算借此鍛煉一下女兒,結果卻整出這樣的醜事,許家要是發現了這些,保不準會做什麽。

姜雲這陣子對許家也做了一定的了解,知曉許家對許知意給予了厚望,更是聽張易他們閑聊時說過,許家可是有理想女婿的人選,早前還安排許知意和那個男人見過面,八字就差一撇了,可能這一兩年內就會訂婚。

這些有的沒的傳聞,姜雲沒太在意過,一直都想着怎樣才能把屬于自己的那份財産順利分出來,想着要從許知意突破,或者在感情方面拿捏住秦昭,利用這些來下狠手,因而沒考慮過太陰暗的主意,現在突然聽到陸念之提起秦志祥,她感覺這好像也不失為一條周全的法子。

秦昭為何要瞞着周圍的朋友和熟人,因為她要臉,舍不得,還顧忌着秦家和許家。

許知意也差不多,不然早就明目張膽了,尤其是許知意那樣的人,出身富庶的家庭,高學歷,有錢,有傲氣的資本,自輕自賤做三,勾住秦昭不放又不敢有一點張揚,說都不敢說一句,還那麽低聲下氣地約姜雲出去喝咖啡,能是為了什麽?

還不就是怕暴露,時機不對,擔心姜雲會失去理智來個魚死網破。

如若姜雲沒有猜測,許知意來約自己,秦昭定然是知情的,來探探口風,興許還是澄清下她跟秦昭其實沒有發生過什麽,沒有關系,是姜雲誤會了。

這樣才解釋得通。

許知意忽然來找姜雲,确實有示威的可能,但細細一想,做三還去正主面前張揚,實在太沒腦子了,要是鬧開了,臭名聲肯定是洗脫不了的,沒必要,還不如耐心等等,反正都分手了。

姜雲想了想,低下頭看着陸念之,指腹在她鎖骨上摩挲了兩下,狀似不在意地嗯聲。

“讓你去幹嘛?”她多問了句。

既然會告知她這些,陸念之也不隐瞞,修長的手指一挑,一下子将她胸口過于緊繃的那顆扣子解開,“我姐夫跟他們家有生意往來,這次要過去吃個飯。”

陸念之的姐夫,就是陸時星的親爸,陸時星随媽姓。

姜雲垂了垂眼皮,沒阻止這人放肆。陸念之更瘦,她穿這件襯衫不太合身,本來就解了兩顆扣子,這下成了三顆,領口開得太大,依稀可見純白內裏的旖旎風光。

她似有若無地摸了下陸念之的耳朵,不明不白地說:“你們兩家關系倒是挺好。”

聽出她話裏有話,陸念之湊上去在她肩頭吻了下。

“也還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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