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司牧白将水瓶接過, 扶着時言葉起身。
“你一直都這麽難受?”
“沒有,”時言葉搖搖頭:“就是今天突然這樣, 之前一直都好好的。”
“你沒騙我?”幽深的眸子審視地盯着時言葉的臉。
“我騙你做什麽?”
“阿葉。”司牧白的嗓音低沉有力,帶着不明的情緒:“對不起。”
時言葉擡起頭, 見到一慣冷硬的眸子裏染上幾分憂傷,像是孩子在冬夜中迷了路, 茫然無措到令人心疼。
“你在說什麽?”
“這裏。”大掌撫上平坦的小腹,司牧白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沮喪又物理的境地:“都是我的錯,讓你受苦, 卻沒辦法替你分擔什麽。”
“如果……如果你不想要他……”
“我沒有不想要他。”時言葉一本正經地盯着他, 也許曾經有過這個念頭, 但那只是一瞬間:“再說,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們倆個人都有爽到,這是我們倆的事。”
司牧白張了張嘴, 聽時言葉繼續說道:“如果司家知道這個孩子, 是不是馬上讓我不再上學, 安心養胎。孩子出來了就當成展覽物一般巡回展示, 而不讓我們倆親近?”
“司展不會,”司牧白搖頭:“但其他人可能會。”
司家不止司展一人, 家族內裏有盤根複雜的糾葛關系。否則司牧白也不會在那麽小的時候被弄丢, 司展費了這麽大力氣過這麽久才将他找回來。
“所以,我們可以靠自己撫養孩子嗎?”時言葉的眸中閃着冒險的光芒,他身體裏的那點叛逆因子被完全激發出來:“司家或者雲家, 都不能掌控我們。”
“雲家對你不好。”司牧白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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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會盡快脫離雲家。”時言葉心底已經隐約有了計劃。
“需要我做什麽?”
“需要你盡快賺錢啊!養孩子可沒那麽容易,我可不允許你喊苦喊累,到時沒有任何退縮的機會!”時言葉龇牙咧嘴,露出一排可愛的小牙齒,絲毫沒有恐吓到人,只讓司牧白覺得就像只軟糯不自知的小兔子。
“我怎麽會累,只有你才會辛苦和累。”眸中淬着點點星光,将人輕柔地抱進懷裏。
“抱歉,我 真不想打擾你們,但我實在憋不住了。”沈嘉玉捂着□□處,表情糾結地敲了敲廁所門。
時言葉驚慌地從司牧白懷裏逃出來,完了,被正捉-奸~
司牧白對于沈嘉玉的沒有眼色很是不滿,目光冷厲地瞪了他一眼。沈嘉玉自覺将眼睛瞥向別處:“你們放心,我什麽都沒看見。”
“這裏有人嗎?這裏好像沒人啊。”睜眼說瞎話,自導自演着。
司牧白拉着時言葉的手走了出去。
将時言葉送回雲宅,已經接近淩晨。
時言葉蓋着司牧白的校服外套,小小一團縮進椅子裏,頭歪在車窗上睡得香甜。
車廂裏安靜地很,司牧白擡手撫過他的鬓發,将碎發撩到耳後,露出可愛小巧的耳垂。
忽然,別墅的門臺燈亮起,門被人從外推開。
時希站在門內,穿着一身月牙白的絲綢長裙,搭着一塊淺灰色的披肩,長發及肩,溫婉動人。
眸光透過車窗直直地望過來,司牧白擡起眸,跟她對視。
過了幾秒,打開車門下車。
時希等了大半夜,才将時言葉等回來。聽到車熄火的聲音便下了樓,原本就打算來個捉-奸-在床。
只是沒想到跟時言葉在一塊的人,是司牧白。
少年人快要長成青年模樣,背脊挺拔,身形修長。從裸露的胳膊和喉結,無一不展示出強烈的荷爾蒙力量感。
面龐精致,冷厲的下三白眼和高挺的山根,皆是造物主的恩寵。
神愛世人,造物主格外喜歡這孩子啊。
“伯母。”站在時希面前,司牧白淡淡應了聲。
“這麽晚了,辛苦你把阿葉送回來。”目光越過司牧白,望向車裏誰得安然的人。
“他睡着了,我想直接抱他回房間睡覺,不知伯母是否方便。”
沒想到司牧白把時言葉重視到這份上,時希從驚訝中回過神,沖他點點頭。
“謝謝。”司牧白回身,将時言葉從車裏抱下來。有力的胳膊抱着他的腰身和腿,小心往前走。
時希領着人走進時言葉的房間,動作輕柔地将懷裏的人放到床上,再蓋好被子,一系列動作熟捏地仿佛演練過許多遍。
雙手環胸站在司牧白身後,待司牧白将人安排妥帖後,才輕柔地開口:“雖然時間有點 晚了,但我可以跟你聊一聊嗎?”
司牧白轉身看向時希,少年眸影沉沉,讓時希感到不小的壓力。
“嗯。”
跟着時希走下樓,客廳裏燈光敞亮:“坐。”
指了指沙發,時希率先坐下來,茶幾上放着烘焙好的紅茶。
盡管時間已經這麽晚,該有的禮數時希一樣不落。
“你跟阿葉玩得好,我們也很高興。”時希一邊說,一邊倒了杯茶送到司牧白跟前:“不過你們都還是學生,玩鬧也得注意分寸,像今天這樣玩得這麽晚,明天還得上學,身體怎麽受得了?”
“伯母說得是。”司牧白本想早點送時言葉回來,偏偏他在那寫游戲故事不亦樂乎,撒嬌着一推再推,才搞到這麽晚,在車上就撐不住睡着了。
下次可不能再由着他。
“我們這些做家長的,也很擔心你們安全。像我,因為是你才稍稍放心些。”時希頓了頓,以退為進:“前倆天晚上送阿葉回來的也是你吧。”
“是,快要考試了,我們幾個同學在一塊寫作業複習。”司牧白淡淡開口。
“阿葉最近的确用功很多呢,如此說來都是司同學的功勞。”時希欣慰地笑着:“下周末是我家幺兒十八歲生日,還請司同學能賞臉來參加他的成人禮。”
司牧白忖度了時希的話,三分邀請七分帶着別的意思。
“好。”司牧白點點頭:“我會準時到。”
“那真的太好了。”時希高興地一拍手掌:“司同學能來參加,絕對令寒舍蓬荜生輝。”
“伯母嚴重了。”司牧白起身:“天色不早,不打擾您休息了。”
說完,轉身離開雲家。
驅車回到司家別墅,靜谧的夜風吹着樹影搖動,将路燈投到地上的光影撕成碎片。
司牧白擡眼見到二樓書房還亮着盞燈,走進大門後,順樓梯往上走。
走到書房門口,擡手輕敲了兩下門。
“請進。”司展的聲音從裏響起。
擰開把手,見司展坐在背靠窗的書桌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擡頭略帶疲倦地看向他。
“回來了?”
“嗯。”司牧白跟司展的關系不算親,畢竟分別十九年,司牧白長成了冷漠的少年,而司展同樣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 的愛。
“聽說你最近都沒回來住?”
司展得知司牧白夜不歸宿後,特意将公司的事務帶回來,一邊在家辦公一邊等司牧白回來。
也許司牧白今夜依舊不回來,司展便明天繼續等。這方法雖然笨拙,司展就怕一個電話過去,司牧白誤會他過問他的行蹤。現在的小少年們啊,叛逆心太重,還是當面說更好溝通。
秘書替他買回來的《如何教育少年期孩子》裏面如是寫。
可憐司展沒養過嬰幼兒期和童年期的司牧白,只得照着書雲養娃。
“是。”司家耳目衆多,司展早晚也能知道他幾天沒回來的事。
“你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嗎?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講。”司展迂回地磕磕巴巴道,就怕刺中少年那個痛腳。
“好。”司牧白點點頭:“不過我不說的事情,也希望您能相信我可以處理好。”
“那是當然。”司展忙不疊地點頭:“你很優秀,跟你母親一樣。”
聽到司展提起母親,司牧白的眸光沉了沉:“您早點休息。”
“牧白,”司展猛地開口,又叫住他:“如果你是介意你哥哥,我可以向你解釋。”
“不用。”司牧白對于旁人沒多的興趣:“我不在意。”
望着司牧白冷漠的背影,司展在心底直嘆口氣。這孩子,分明是鬧情緒了。也是,在外面吃了十多年苦,好不容易回家了,發現家裏多着一個異父異母的哥哥占據原本該屬于自己的位置。
在陌生的環境下,倉皇沒有安全感,跟小孩兒似的鬧脾氣引起別人關注。
這些他都能理解,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讓司牧白放下心防,試着接納司湛和他成為親人。
“父親。”高大俊朗的青年出現在門口:“您這麽晚還沒休息?”
司湛是司家別支的孩子,父母意外早忘,由司家老爺子做主過繼到司展戶口裏,成了司展的兒子。
司展不願意讓司湛改成跟牧白同輩的表字,而是繼續用原來的名字。也在司湛懂事起,便不避諱地告訴他自己非他親生父親。司湛成熟穩重,從進入司氏後便一直致力于尋找司牧白。
這回能找到司牧白,司湛功勞最大。
這麽多年,養育親情總是在的,司展早就把他當成 親兒子看。可惜司牧白跟司湛的關系一直不大融洽,話說回來,司牧白跟他這個老子都關系不怎麽樣。
“是啊。”司展頭疼地點點頭,教養孩子可比談成一個過億項目還要費精神。
“牧白這孩子早熟冷靜,你不必太擔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司湛安慰道。
“再早熟,他也是個孩子呀,要是像去年那樣……”司展猛地閉嘴,不再說下去。
司湛的眸光沉了沉:“如果您不放心,不如我找兩個人,随時保護牧白。”
說是保護,其實就是跟蹤,監視。
“別了,”司展搖搖頭,要是讓司牧白知道,不管是出自什麽原因,父子之間都會出現難以愈合的縫隙:“我相信他。”
“那您就別過于擔憂了,牧白是您的孩子。”
是啊,司牧白是他的孩子,怎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呢。
司展嘲笑自己,是年紀大了吧,才會瞻前顧後,還對自己孩子産生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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