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親生兒子
石代赭和餘漉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苦笑。
刻薄女人仍然坐在地上撒潑打滾,就連一旁的小弟們都看不下去了,紛紛湊過去勸她。
石代赭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幽幽嘆道:“就你這樣的, 居然還是個‘人’。真給你們人類丢臉。”
發瘋狀态下的女人并沒聽懂這句嘆息。三個小混混聽了, 臉色卻都霎時白了。
最終, 還是石代赭親手撥的110.除此之外他還打了120,不過不是為那個口吐白沫的中年壯男叫的。
他深吸一口氣, 一秒之內戲精上身, 用急促的呼吸驚恐的語氣對着120那頭道:“救命!快來救我!我被人捅了!”
小混混&刻薄女人:“???”
只見石代赭一邊面無表情地對着電話求救,一邊伸手在自己胸膛上劃拉了一下。
就在衆目睽睽之下,他指尖所過之處, 雪白襯衫發出裂帛之聲, 皮肉瞬間綻裂,大量鮮血噴薄湧出!
混混和女人:“!!!”
“代赭哥——”旋覆大驚失色地從廚房裏跑出來, “你在幹嘛!”
石代赭朝他笑了笑,輕聲道:“扶我。”
旋覆只覺手裏一沉,伸出去的手恰好接住了軟軟倒向他的石代赭。
成年男性的體重完全壓在他身上,同時迎面壓來的還有來自天敵的野性氣息。
旋覆措不及防,差點兩腿一軟摔下去。但他咬緊牙關,硬是撐住了。
一旁的餘漉有些困惑, 看看石代赭, 又看看旋覆, 頭上浮起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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癱倒在旋覆懷裏的石代赭悄咪咪地朝餘漉使了個眼色。
然而餘漉:“???”
除了頭上的問號從一個變成三個以外, 并沒有get到蜘蛛精的想法。
蜘蛛精:“……”一點默契都沒有,你果然不是我親生的!
幾分鐘後,110和120同時趕到。進門一看, 一邊是弱不禁風的少年抱着滿身是血的虛弱男人,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一邊是尖嘴猴腮的中年女人推開漸漸蘇醒的花臂壯男,跳起來指着失血過多快要暈過去的男人破口大罵。
110和120頓時也滿頭升起問號,同時問:“報警的是誰?”
石代赭虛弱地躺在旋覆懷裏,還沒開口,刻薄女人就沖到警察和醫生面前,尖聲叫道:“是他們先動的手!這個男的打了我老公還捅了自己一刀!警察同志你們別信他,他撒謊的!他胸口那刀是他自己捅的!”
警察&醫生:“……”
石代赭捂着胸口,露出一個蒼白而苦澀的笑容。
警察轉向一旁的其他人。問混混,混混看了石代赭一眼,發着抖說:“我們不知道,場面太亂了沒看清。”
問餘漉,餘漉滿頭問號地說:“我也不知道,我沒看懂。”
問旋覆,旋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嗚咽咽地抱着醫生大腿說“醫生你快救他他要不行了”。
警察和醫生對視一眼,都在瞬間作出決策:救人要緊!傷者先上急救車,其他人抓回去再說!
為了避免糾紛,石代赭和中年壯男被兩輛120車分別送到了兩所醫院。刻薄女人作為家屬,跟着中年壯男一起上車。其他小混混直接被拷走。
警察們收集了在場的證物:榔頭和西瓜刀。其中一把刀上還沾着血。警察把兇器放進證物袋,看着地上那一大灘血,搖頭嘆了口氣。
不知是不是公道自在人心,石代赭被送醫的這所醫院,是大學城周邊醫療水平最高的公立醫院。120嗚哇嗚哇地把他直接送進了搶救室,旋覆餘漉被關在外面,免得他們情緒激動影響搶救。
沒過多久,學校領導匆匆趕來。
旋覆認出其中一個禿頭中年男是校長,主動迎上去,喊了聲:“校長!”
他一路上都強忍着眼淚,此時看到學校的人,不由眼睛一熱,眼淚當場就流了下來。
校長一看他哭,當場就慌了,趕緊小跑過來,緊張地問:“怎麽樣?人沒事吧?”
旋覆哭哭啼啼地道:“還活着,但是出了好多好多血。他們還在裏面搶救呢!”
校長聽他這麽一說,頓時更慌了,連忙把他拉到一旁,小聲問:“怎麽回事兒?我聽說那個混混也被送去搶救了。到底是誰先動的手?”
“是……”旋覆正要回答,忽然間想起,石代赭的傷是自己戳的,但動手确實是呂沛她爸先動的手。那這到底算誰的?
旋覆猶豫的樣子讓校長一顆心都懸在了喉嚨口。
旋覆不擅長撒謊,怕自己說錯話,于是老老實實地道:“我……我沒看清。他們來的時候代……呃,石老師讓我呆在廚房裏,不要出來,所以我沒看清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又補上一句:“我就聽到石老師喊救命,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滿身是血了。”
“噢,是這樣……”校長嘴上應着,眼裏卻閃過一絲懷疑。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餘漉。
餘漉:“?”并不知道校長為什麽突然看他。
校長見餘漉一臉呆萌,滿頭的問號比他還多,心想這怕不是個傻子吧。但畢竟餘漉也是當事人,因此他還是耐着性子好聲好氣地問:“同學,你當時也在場,你看到的情況是什麽?”
餘漉陷入了沉思。
旋覆有些緊張,怕餘漉說出什麽不利于石代赭的話。校長也很緊張,畢竟石代赭是他們學校的人,萬一真的故意傷人那學校還得承擔責任。
半晌後,餘漉道:“他們一大幫人突然闖進來,要打人。他們逼我哥下跪,那個女的還要錄像。我就去搶她的手機,結果他們一幫人都來打我。後來那個男的突然飛出去,然後……”
旋覆和校長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校長提心吊膽地問:“然後呢?”
餘漉歪着腦袋想了想:“然後……我哥就滿身是血,撲到他懷裏暈倒了。”他伸手指了指旋覆。
旋覆:“……”這個描述怎麽聽起來這麽奇怪。
校長:“……”你們兩個怎麽看起來腦子都不太靈光的樣子。
校長仔細咀嚼着餘漉的陳述,突然詫異地道:“等等,石代赭是你哥?”他扭頭看了旋覆一眼,“那你呢?”
旋覆道:“他也是我哥。”
校長狐疑地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網上的傳聞他不是沒聽說,但當初找石代赭談話時石代赭信誓旦旦地保證他跟這兩個男學生之間沒有任何不正當關系。那現在這個所謂哥哥是怎麽回事……
是他想的那種“哥哥”嗎?
不過看這兩個學生喊起哥哥時一臉坦然,倒不像做賊心虛的樣子。校長憑借多年做人的經驗,合理判斷是自己想多了。
恰逢此時,搶救室的門開了,護士出來喊石代赭的家屬。
旋覆餘漉連同校領導們一起來到搶救室門口。校長滿臉擔憂,問裏面怎麽樣了。護士說,人還好,是病人自己要求喊家屬進去一下,有話要說。
衆位領導都松了口氣。旋覆看着餘漉,說:“你進去吧。”
餘漉嗯了一聲,進去了。
幾分鐘後,他又一臉懵逼地出來了。
旋覆詫異:“怎麽了?他說什麽了?”
餘漉:“他說我不是他親生的,他不要我去。”
旋覆:“哈???”
餘漉神色古怪:“他要你去。”
于是旋覆也一臉懵逼:“可是我也不是親生的啊???”
餘漉:“不知道。反正他說的‘家屬’是在叫你。”
旋覆心裏驀地一跳。“家屬”這個詞,讓他有些不合時宜地浮想聯翩。
他壓下心頭紛亂思緒,深吸一口氣,進了搶救室。
搶救室裏很吵,醫生護士走來走去,步伐都很快,口罩後面是冷靜而果斷的神情。每個病床邊上的監護儀都在滴滴叫喚,聽得人心煩意亂。
旋覆快步走到石代赭床邊,看到床上的人鼻子裏插着吸氧管,手臂上綁着血壓帶。厚厚的被子蓋住了他的整個身體,看不到被刀捅的地方。
石代赭雙目緊閉,臉色快跟醫院被單一樣白了。旋覆心裏一揪,忍不住彎腰湊過去,輕聲問:“代赭哥哥,我來了。你叫我什麽事?”
萬萬沒想到,石代赭跟詐屍似的,唰地一下把眼睛睜開了。吓了旋覆一大跳。
“別擔心。”石代赭朝他笑了笑,“叫你進來就是想悄悄告訴你,其實我沒事。”
“真的?”旋覆不大相信,狐疑地看了眼邊上的監護。那血壓明明很低,監護儀一直在報警。
石代赭道:“那個是假的,法術變的。你看我給你變個高的。”
話音剛落,監護儀上的數字瞬間飚到了200以上。坐在電腦前面的醫生護士眼珠子都快瞪到屏幕上了,确認自己沒看錯後,幾個醫生護士趕緊跑過來。
石代赭沒想到他動動血壓鬧出這麽大動靜,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便朝醫生道歉道:“不好意思,剛剛測血壓的時候有點壓到了。”
醫生給他複測了個血壓,發現已經恢複正常了,這才松了口氣,又回到電腦前面去。
旋覆這下也安心不少。他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四周,見周圍沒人,便湊到石代赭耳邊,小聲道:“那你胸口的傷也是假的嗎?”
石代赭笑了:“當然是假的,障眼法罷了。我怎麽可能真的捅自己?”
“你吓死我了。”旋覆吐吐舌頭,“我還以為你為了把他們送進監獄真的這麽狠,連自己都下得去手。”
“那倒不至于。”石代赭道,“其實那幫上門找茬的,他們心裏也有數。雖然帶着武器,但從頭到尾都沒有拿出來。他們應該只是來吓唬我們的,頂多把武器拿在手裏耍耍威風,并不敢真的動我們。掃黑除惡嘛,誰都不想在風口浪尖被抓去當典型。”
“原來如此……”旋覆恍然大悟,繼而又擔心起來,“可是你身上這個傷畢竟是自己弄出來的,他們都看到了,萬一他們告訴警察……”
石代赭笑道:“你想想,他們會怎麽跟警察說?”
“呃,”旋覆伸手在自己胸口筆畫一下,“就說你是這樣自己劈開了自己的?”
石代赭:“警察會信麽?”
旋覆:“……”
石代赭耐心解釋道:“西瓜刀在他們手裏,那上面只有他們的指紋,沒有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的。我身上這個傷口也是完全按照西瓜刀的形狀來僞造的。你說,警察上門就聽那個瘋女人沖上來逼逼,指着我這個傷患說我是自己捅自己,還把他老公打得飛出去,警察會不會相信她?”
“哇……”旋覆睜大眼睛,這下總算明白了石代赭的良苦用心。他拍着自己的胸口驚嘆道,“那你好壞呀!”
不知怎麽,那句尾音微微上翹的“好壞呀”,竟被石代赭聽出了一點點撒嬌的意味。
石代赭只覺心髒被勾得晃了一下。他定了定神,這才咳嗽一聲,道:“我這不是,以暴制暴麽……”
确認石代赭是真的沒事,旋覆長久以來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他趴在病床邊上,眼睛亮亮的,問:“那咱們什麽時候能回去?你餓嗎?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石代赭道:“我還得裝一會兒,畢竟是被西瓜刀捅了。”
旋覆:“那你想吃什麽?”
石代赭側過頭,看着趴在床邊毛茸茸的小腦袋和那對軟嫩嫩的小觸角。喉頭忽然一聳。
旋覆:“……”他從天敵的眼睛裏清楚地看到了五個字:我想吃蛾子。
好在石代赭不是普通蜘蛛精,他是一只擁有引以為傲自制力的千年蜘蛛精!于是他咳嗽一聲,正色道:“你去問問醫生我這會兒能吃什麽吧。”
“哦哦。”旋覆有些慌亂地跑掉了。
十來分鐘後,蠢蛾子又跑進來,很不好意思地說:“我想給你買點粥,可是周圍沒有粥鋪。我只能給你點外賣了,要稍微等一會兒哦。”
他臉蛋紅撲撲的,額頭沁着細汗,喘息還有些不勻。顯然是剛剛在外面跑了一大圈。
石代赭本想說我又不是真的生病不一定要喝粥,但看着他起伏的胸膛,亮晶晶的眼睛,話一出口,卻變成了:“沒事,我等着。”
“嗯嗯。”旋覆點着頭,“那我先出去了。搶救室是搶救重地,家屬沒事不能呆在裏邊的,會影響醫生搶救。等外賣到了我再送進來。”
石代赭聽着他的腳步聲。靈識不自覺地發散,如水母觸手般溫柔追逐他。一直追到搶救室外邊,停下了。
他就在搶救室外邊,坐着,等着。
石代赭躺在床上,望着搶救室裏雪白的天花板,嘴角忽然忍不住地想要上揚。
這種被人擔心,被人陪伴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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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