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做完之後

翌日。

臨江仙在清晨的陽光中醒來。

陽光暖洋洋的, 在皮膚上跳舞,照得他有些發癢。肚子咕嚕嚕地叫起來,讓他意識到自己原來是被餓醒的。

他朝窗外瞟了一眼,看日頭覺得時間尚早。本來這個點不應該這麽餓, 但昨晚畢竟運動量大……

他想下床找些吃的, 忽然發覺身上還壓着條胳膊。他有些嫌礙事地把那胳膊推開, 身後的人察覺到什麽,用力一箍, 把他整個人又攬回懷裏。

“別走……”餘漉還沒完全清醒, 在睡夢中蹭他的後頸。溫熱吐息拍打在後頸上,弄得他癢癢的。少年像是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一邊依戀地嗅吸着, 一邊嘟囔道, “別走……不要離開我……”

臨江仙無奈:“我餓了,只是去弄個早飯。”

餘漉睡糊塗了, 根本沒把這話聽進去,只是張開嘴,啊嗚一口,在他後頸上輕輕咬了一下,然後抱緊他,重又睡去。

像只叼着心愛玩具的小狼狗。

那一口咬得很輕柔, 并不會疼, 只是微微發癢。臨江仙卻很不高興。

——還咬啊?昨天都把他從上到下咬了一遍了, 到現在還滿身牙印呢!

是真把他當小魚幹了還是怎麽着?

本想狠心推開他去找吃的, 但回想起昨天的事,他卻一下子又心軟了。

昨晚,他們在酒吧前相遇, 兩個人對彼此都産生了誤會。

餘漉誤會他是去那裏玩的,所以很生氣。而他生氣,則有兩方面原因。

一是因為呂沛那件事剛過去,網上還時不時有人對餘漉的外貌、性向發表猥瑣言論。在這當口,餘漉出現在GAY BAR門口,無論他是恰好路過還是真的進去玩,一旦被人拍照發到網上去,恐怕會再次引來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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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點,則是因為……他們相識,其實就是在那間酒吧。

那件事的前後因果,餘漉已經完全不記得。至于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太羞恥了。臨江仙決定,如果餘漉想不起來,他也絕對閉口不提。

否則萬一被石代赭知道,他這臉還往哪兒擱!

臨江仙當時誤會餘漉,以為他拔吊無情,所以非常生氣,差點一掌把他劈成剁椒魚頭。現在已經知道,原來不是餘漉薄情寡義,是因為他身為鲈魚,只能保留三天記憶。

而記着那件事的日記紙,不知為何被人撕掉了。餘漉也就徹底忘記了和他邂逅,和他忘情相擁的那個夜晚。

餘漉為了找回記憶,跑到垃圾中轉站去翻垃圾,翻了一天一夜都沒找到。最終又髒又累,難受得不行,才會去青草湖裏洗澡。這才被他電暈撈了回來。

而他圈養鲈魚的時間又超過了三天。這三天裏,餘漉逐漸失去以前的記憶,只知道他是給自己換水、投喂食物,因此對他産生了對主人般的依戀。後來雖然被石代赭帶回去,通過日記找回了記憶,但餘漉仍然記得那幾天裏他們相處的點滴。

他仍然對他滿懷眷戀。

臨江仙也逐漸意識到,自己對餘漉動了心。可畢竟他跟石代赭是千年宿敵。石代赭是餘漉的監護人,他要是跟餘漉在一起了,那按照輩分還得管石代赭叫一聲“哥”。這哪成,臨江仙是萬萬咽不下這口氣的。

因此他就一直憋着,不肯去見餘漉。

他知道餘漉很想他,他也牽挂着餘漉,所以當網絡暴力波及到餘漉時,他會第一時間去找呂沛算賬。

可就是因為有石代赭這倒黴玩意兒在,臨江仙覺得他一旦跟餘漉确定關系,他就一輩子比石代赭低一頭了。

這不成,這絕對不成!

于是,憋啊憋的,把兩個人都憋出了內傷。

一個念念不忘卻求而不得,好不容易見上一面還是在GAY BAR門口。誤以為對方是來找樂子的餘漉,說出了人生中第一句狠話。氣得對方掉頭就走。

而另一個,明明一直心心念念地牽挂着他,就連散步時都無意識地來到了他們初遇的酒吧,卻見到他從酒吧裏出來,一副腎虛的樣子。綠雲壓頂讓臨江仙失去了理智,差點當場把餘漉剁成魚香肉絲。而餘漉居然還反過來質問他:你能來我不能來?

終究是錯付了!

臨江仙氣急敗壞,餘漉這個貌似純情的家夥居然還真的拔吊無情了。他更氣的是,他堂堂一個上古神器,被欺侮到了這種地步,居然、居然還是下不去手打死他!

明明應該把他千刀萬剮剁成魚醬塞進石代赭嘴裏!再不濟也要揍他一頓把他內丹敲碎讓他變回鲈魚再也沒法渣人!可是——

可是當餘漉跌跌撞撞追上來,抱着他說不要走我好想你,當餘漉哽咽着問他為什麽不來找他,為什麽音訊全無。

他一下子就心軟了。

他到底沒能推開餘漉。最終,只是扁着嘴說了句:你身上好臭。

他把餘漉拎到青草湖邊,随手扔進去。那個湖泊水質幹淨,能一眼望到底。餘漉回到水裏就立刻恢複了生機,整個人的氣色都好了不少。

臨江仙嫌棄地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剛才被抱得太緊了,他衣服上也沾了臭味。

餘漉在清澈湖水裏重新活過來,趴在岸邊,擡起頭問他:能不能不要走?

臨江仙蹲下來,低頭看着他濕漉漉的腦袋,濕漉漉的眼,忽然起了玩弄的心思。于是笑着說:你讓我不走我就不走,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沒想到餘漉眼神一暗,直直地盯着他,說:那我只能讓你離不開我了。

臨江仙正在想喲呵你還有這本事?卻見餘漉伸出手臂,一把将他從岸邊拉下。

臨江仙措不及防,整個人被他拽進水裏。冰涼湖水迎面湧來,他震驚地睜大眼,本能地反抗起來。餘漉卻緊緊抱住他,帶着他往湖底深處游去。

原來餘漉不知何時,已幻化成半人半魚的形态。粗壯有力的魚尾甩動着,一下一下,魚尾根部恰好抵在他要命的地方。臨江仙頓時整個人都軟了,下意識地抓着餘漉的手臂,既惱怒,又羞恥。

很快地,肺裏的氧氣耗盡。臨江仙雖不是凡人,但缺氧的感覺還是很難受。然而餘漉始終緊緊箍住他,不許他逃脫。臨江仙憋得眼前發黑,又舍不得動用法力打傷他,只能手腳胡亂踢打。

在他快要憋死之際,餘漉卻忽然吻了上來。

臨江仙第一反應是——我他媽都快淹死了,誰有心思跟你在水裏接吻!

然而下一秒,餘漉将氧氣渡入他口中。臨江仙睜大眼睛,這才意識到,餘漉是用腮過濾了水裏的氧氣,然後渡給他,讓他得以在水下呼吸。

好……好奇怪的感覺……

空氣在兩人體腔裏進行着奇妙的循環。仍處于輕微缺氧狀态的臨江仙只覺得暈乎乎的,一邊承接着餘漉渡來的氧氣,一邊無意識地回應他的吻。

是的,那是一個吻。一個奇異的吻。

臨江仙從未有過這種感覺,這種被人完全掌控着,疼愛着的感覺。

自封神一戰以來,他被尊為神器,度過了千年的歲月。千年以來,人、神、妖、鬼,諸界都要賣他面子,誰敢對他這樣?

誰敢如此,撩撥他的情欲,撩動他的心弦?

臨江仙情不自禁地勾住餘漉的脖子,和他擁吻着一同沉入湖底。他閉着眼,在一種近乎暈眩的幸福感裏,有些煩躁地想道:

完了。這回真的陷進去了。

他堂堂上古神器小魚竿兒,竟然被一條只有幾十年道行的大鲈魚給反釣了。

簡直是……丢盡了神器的臉!

……

之後的事,就更丢臉了。

他被餘漉吻得暈暈乎乎,理智和反抗一起融化在湖水裏。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餘漉已經咬着他的肩膀,強硬地撐開了他。

疼——

天生尊貴無比驕矜的他,當場疼得整個人都痙攣起來。他掙紮着想要逃離,卻被對方死死摁住,用不容置疑的力道壓迫控制。

更要命的是,餘漉的人魚形态,居然,有!兩!根!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原理,當然他也根本無暇去想。他只知道自己前前後後所有能興奮的神經受體全都被刺激到了。

他受不了那麽強的刺激,他快要被逼瘋。可是在無法呼吸、身體又大量耗氧的狀态下,他幾近窒息,非但沒有力氣掙紮,反而被迫恥辱地、卑微地渴求對方的吻。

短暫的親吻,施舍般地渡來一些氧氣之後,對方又咬着他的頸項,細密銳齒狠狠刺入他的皮膚。

要被吃掉了。

要被弄死了。

他睜大眼睛,瞳孔緊縮,在冰涼的湖水中,清晰地看到縷縷血絲。

尖銳的刺痛,瀕死的窒息,被緊緊摁住的雙手,被粗暴對待的身體。

尊貴的上古神器小魚竿兒,被一條區區幾十年道行的小鲈魚壓着艹。他被弄得太狠,以至于忘記自己是有能力反抗的。

不管是身體還是靈魂,就連呼吸,都被人完全壓制,完全掌控。

他就這樣,在極致的痛苦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

臨江仙在湖底留下了一大串珍珠。虛脫的他,又被餘漉拖回家裏,幹了個爽。

蠢鲈魚前腳在酒吧門口一副虛得要死的樣子,後腳立馬變成打樁機,還是個愛咬人的暴躁打樁機。餘漉牙齒尖利,咬他的時候每每刺穿皮膚。臨江仙仿佛被個狼牙棒上了,裏裏外外都給紮了個對穿。

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餘漉才咬着他的脖子,把全部都給了他。兩個人汗津津黏糊糊地躺在床上,臨江仙已經累得連眼皮都擡不起來。

然而剛休息沒幾分鐘,餘漉又把他抱起來。

“還、還來?”臨江仙自恃身份,是萬萬不可承認自己不行的,但此時也有些怕了,“再歇會兒,我好累……我都、都麻了……”

他象征性地掙了一下,感覺渾身上下都黏糊酥麻。被咬破的地方浸泡在汗水和【】液裏,又疼又癢。

餘漉問:“還走嗎?”

臨江仙頓時回想起被他摁在湖底喘不過氣的感覺,下意識地瑟縮一下,卻還是強撐面子,撇着嘴說:“……沒力氣,懶得走。”

餘漉笑了。低頭吻他的唇角,說:“那就不來了。給你洗澡。”

臨江仙心裏湧起兩股矛盾的情感,甜蜜之餘還有點失望,像是仍在渴求什麽。

他羞憤于自己這種心情,便将惱怒轉移到始作俑者身上,推了他一把,道:“太累了不想動。明天再說。”

“不行。好髒,沒法睡。”餘漉執拗地把他抱進浴室,從裏到外給他洗了個通透。

臨江仙連一根手指頭都沒動,任由他弄着,從頭發絲到腳指尖都給泡得酥軟。熱水的沖洗,情人的愛撫,都讓他舒服極了。他甚至勾着餘漉的脖子就睡了過去。

餘漉把他仔細擦幹,連頭發都耐心地用幹毛巾擦過,這才抱人回到床上。

臨江仙在睡夢中隐約感覺餘漉從後面抱住他,吻他的耳垂,頸項,親昵而依戀。

和昨晚的粗暴相比,此時的餘漉簡直溫柔得像換了個人。

——不,是換了個“妖”。從兇猛食肉的大鲈魚,變成了溫順黏人的小貓魚。

然而無論是粗暴的他,還是溫柔的他,都讓臨江仙無法克制地心動。

喜歡得要命。

這種感覺不壞。臨江仙迷迷糊糊地想:就算從此以後在石代赭面前擡不起頭……那就……那也只好擡不起頭了。

……回到此時。

臨江仙餓着肚子,被餘漉抱着又睡了一會兒,實在是餓得睡不着了,終于狠下心推開他,下床去覓食。

懷裏空空蕩蕩,餘漉很快醒了。他茫茫然地睜開眼,環顧四周,發覺這裏的場景既陌生又熟悉。

好像來過,記不太清了。

不過昨晚的事他可記得清清楚楚。

廚房裏傳來煤氣竈的聲音。餘漉下床,床邊有一雙拖鞋。他就踩着那拖鞋,吧嗒吧嗒地跑到廚房裏,看到披着睡袍的青年正在煮面。

睡袍寬松,遮不住青年頸項上的嫣紅咬痕。

餘漉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他。毛茸茸的腦袋擱在他肩膀上。

青年無奈:“你怎麽換了個地方還是這個姿勢……”

餘漉就縮回手來,安安靜靜地站在他旁邊,看着他煮面。

過了一會兒,青年撇撇嘴:“也不是不讓你抱……”

餘漉就又歡歡喜喜地抱上來。嘴唇輕輕碰着他頸後被咬破的地方,像是憐愛,又像是克制着再咬一口的沖動。

臨江仙煮了兩碗泡面,兩個人都餓壞了,坐下來呼啦呼啦地吃泡面。

餘漉吃得很慢,細嚼慢咽的,一點沒有昨晚生吞活人的氣勢。他吃着吃着就停下來,隔着面碗裏蒸騰出的白色霧氣,盯着對面的人看。

臨江仙被他盯得心裏發毛,問:“幹嘛?”

餘漉悶悶道:“你之前為什麽不來找我?”

“……”臨江仙無語,“你怎麽還在糾結這個。”

餘漉:“因為你沒有回答過我。”

真正的理由當然是不想比蜘蛛精低一頭,臨江仙覺得難以啓齒。于是他調轉矛頭道:“幹嘛一定是我找你?你怎麽不來找我?”

餘漉道:“因為我不知道你住在哪裏。”

臨江仙詫異道:“你不是來過……哦。”他恍然大悟,“你不記得了。”

餘漉點點頭。

臨江仙一時有些心情複雜。餘漉湊過來,吻了吻他的唇角,宣誓似的說:“今天的事我不會忘了。我會仔仔細細寫在日記本裏。”

臨江仙很喜歡被他親吻的感覺,一時被他吻得迷糊了。想着想着忽然覺得不對,猛地睜開眼來,問他:“石代赭看你日記不?”

餘漉點點頭:“有時候會看的。”

臨江仙瞬間臉紅到了耳朵根,惱怒道:“那你不許寫!”

餘漉不解道:“可是不寫下來的話,三天後我就不記得了。”

臨江仙一想也是。他咬牙切齒地糾結了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惡作劇似的笑着道:“那這樣!你反過來,說你是下面那個!”

餘漉沒聽明白:“啊?為什麽?”

臨江仙:“別管了!總之你反過來,把你對我做的都寫成是我對你做的,知道嗎?”

“哦……”雖然不是很懂,但餘漉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後。

臨江仙拿着餘漉的日記本,看得瞠目結舌面紅耳赤。

“我天。”他放下本子時已經有些口幹舌燥,“你怎麽能面無表情地寫出這麽s情的東西?”

餘漉奇怪地道:“我只是把發生過的事情如實記錄下來而已啊。”

“靠……”臨江仙捂住臉,“原來我昨天這麽……這麽……”

餘漉忽然笑了,湊過來吻他。青年不自覺地閉上眼,溫柔如羽毛的吻落在他的唇角,親昵而依戀。

“你昨天可愛極了。”少年抱着他,輕輕蹭他,“我好喜歡你,喜歡得心都疼了。別再丢下我,好不好?”

青年一下子臉紅了,心髒狠狠撞擊着胸腔。

“……嗯。”他低低地,嘆息似的應了一聲。

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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