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赭石+兔子=赤兔
事實證明, 離開了旋覆這個小螺絲釘,校學生會仍舊照常運轉。
數日之後,校園十佳歌手大賽正式進行。這場比賽得到了校內外的許多關注, 非但本校學生擠破頭,就連大學城裏其他學校的學生, 也托本校的熟人幫忙搶票。
比賽在學校最大的會場內舉行。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會場外已經排起了可繞地球三圈的長隊。負責維持秩序的正是尚未脫離群體的小螺絲釘們。
旋覆和石代赭排隊進場的時候,不時會碰到學生會的熟人。旋覆都懷着一種既欣喜又悵然若失的心情跟他們打招呼。
為了避免麻煩, 石代赭用了障眼法, 讓別人眼中的他變成了餘漉的模樣。而在旋覆看來, 他仍然是他自己。
至于真正的餘漉——會場這麽擁擠,空氣混濁, 別說坐在裏面看比賽了,就眼下這人擠人的排隊進場,餘漉都受不了, 只怕當場就得暈過去。
石代赭雖然沒有潔癖,但他讨厭排隊。因此皺着眉頭的他, 在外人眼裏簡直就是鲈魚本魚了。
好在石教授拿到的票是vip坐席,位于非常靠前且寬松的位置。一入座,石代赭就松了口氣, 開始打量起周圍的布置。
這是校內最大的會場,足足可容納兩千人。燈光、布景都是常規設置,沒什麽特別可圈可點的地方。音響設備倒是非常高級, 還邀請了專業的調音師在場協助。
當然, 比賽的重點還是在于歌手,音響、燈光什麽的都只是輔助。
旋覆作為曾經的工作人員,參與過現場的布置。他對于會場布置并不感到新奇, 但看着周圍熙熙攘攘滿懷期待的觀衆,看着穿梭于後臺、表情緊張的其他工作人員,他還是被這氛圍感染,陷入了興奮激動之中。
“好多人啊!”旋覆兩眼放光,東張西望,“啊我看到了同學!咦那個好像是我專業課老師,朝這邊走過來了,我要打招呼嗎?”
石代赭瞄了一眼,發現那位專業課老師正是住自己樓下的鄰居。他也下意識地想跟人打招呼,卻被旋覆提醒:“冷靜點大佬!你現在是餘漉!”
石代赭:“……”于是被迫和旋覆一起客客氣氣地喊了聲老師好。
到了晚上七點,校園十佳歌手大賽,正式拉開了帷幕。
雖然是大學生自行舉辦的活動,但這項賽事在全國高校中已經有了多年的歷史。每所承辦學校都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因此舞臺效果非常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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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音效、現場氛圍,在專業人士的輔助下,都得到了精準的調控。觀衆們的情緒很快被調動起來,随着歌手們的登臺獻藝而到達了高峰。
旋覆有生以來第一次在距離舞臺這麽近的位置觀看如此精彩的大型活動,不由得大呼過瘾。他興奮得根本坐不住,沒過多久就和後排的學生們一起,站起來為歌手們打call。
石代赭仍舊很淡定,畢竟只是看演出而已——這還只是校級的十佳歌手,即便是全國級的十佳歌手比賽,他都親自登臺演出過。
當然,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上輩子啊……
燈光閃爍的舞臺和震耳欲聾的鼓點聲,都喚醒了他遙遠的記憶。他搖頭笑了笑,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活得太久了。
就在他感慨自己真的老了的時候,站起來為歌手瘋狂鼓掌、正處于極度興奮狀态的旋覆,身體忽然搖晃一下,緊接着整個人向後摔去!
“旋覆?”石代赭大驚,急忙去扶他。
還好身後就是座位。旋覆摔進軟靠墊裏,并沒有摔疼。
“你怎麽了?”石代赭看他臉色有些發白,下意識伸手去摸他的額頭。還好,并沒有發燒,但卻在出冷汗。
旋覆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有些費勁地喘着氣,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什麽?”周圍音樂太吵,石代赭只看到他嘴唇翕動,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便朝他湊過去。
“……我頭好暈,有點悶。”旋覆強忍着不适,艱難地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還有點……想吐……”
石代赭皺起眉,視線在四周掃過一圈,立刻明白了原因。
“這裏離音響近,太吵了。”他以傳音之術對旋覆道,“你被聲波震暈了。起來,我陪你出去走走。”
“……嗯……”旋覆渾身冒着冷汗,虛弱地被他扶起來。
坐在他們周圍的其他觀衆都注意到了這位美少年的異樣,紛紛投來關切的眼神。臺上的演出再度引爆全場注意,大家的目光很快又集中到那位歌手身上。
然而,貴賓席內,卻另有一人,視線始終追逐着旋覆,兩眼放光,像是發現了寶藏。
旋覆兩腿發軟,幾乎是整個人挂在石代赭身上。幸好此時的石代赭用障眼法僞裝成了餘漉的模樣,否則要是被人看見他一個教授跟學生這麽親密,難免惹人非議。
石代赭把他拎到衛生間,好讓他洗把臉。
旋覆兩手撐在洗手臺邊,彎腰去接水龍頭裏的水。石代赭看他搖搖欲墜的樣子,很不放心,便一手勾着他的腰,防止他再摔下去。
“你怎麽難受成這樣都不說?”石代赭無奈而憐惜。蛾子對光線、聲音都很敏感,不過旋覆自從接受他的蛛核之後,修為有所提升。石代赭看他那麽興奮,還以為這種程度的音響效果對他沒有影響。沒想到蠢蛾子只是在硬撐。
“因為……很好看啊……”旋覆胡亂抹了把臉,臉上亮晶晶地挂滿了水珠。他深吸一口氣,撐起身子,笑容燦爛道,“好了我沒事了!走!回去繼續!”
石代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拽了他一下。旋覆果然還在硬撐,石代赭這麽輕輕一拽,他整個人就失去平衡,摔進了石代赭懷裏。
“……”
“……”
兩個人都呆住了。
石代赭沒想到他這麽虛,連忙扶正他,無奈道:“行了,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再回去你腦子都要炸了。”
旋覆委屈地扁扁嘴,卻沒再堅持。他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再任性說想回去看,只會讓蜘蛛大佬擔心。
看他這麽聽話,石代赭倒是有些不忍心了。問他:“真就這麽想看?”
旋覆猶豫了一下,仰起滿是水珠的小臉,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石代赭想了想,道:“這樣吧,今天先回去休息。等演出結束了,我去問問攝像師,看能不能拿份拷貝過來。”
“那不一樣……”旋覆小小聲地道,“那就是錄像而不是現場了……”
“唉。”石代赭長嘆一聲,無可奈何地道,“可是現場你又受不了,怎麽辦呢?”
旋覆一聽,大佬這意思似乎還有商量餘地,眼睛瞬間放光:“我可以戴耳塞!找兩個棉球什麽的!紙巾也行!”說着就開始在兜裏摸索紙巾。
“不光是聲音的問題,還有光線。”石代赭在他腦門兒上彈了一下,“你自己的物種天性你不知道嗎?對聲音和光線都非常敏感。你不光會被聲波震暈,還會被強光閃暈。‘眩光症’了解一下。聲音光線兩方面因素共同刺激,才會讓你一下子頭暈惡心,這麽虛弱。”
“那……”旋覆怯怯道,“我再戴個墨鏡?”
“……”石代赭都被他逗笑了,忍不住揉揉他的頭發,“真就這麽想看?不舒服也要看?”
“嗯!”旋覆乖巧地仰起小臉,迎合着他的撫摸。
不知從何時開始,旋覆已經習慣于他這種親昵的小動作了。
他在旋覆身邊時,總是會刻意收斂氣息,并不會讓旋覆感覺到威脅。何況小家夥身體裏又種下了蛛核,相當于每天都在接觸微弱的天敵氣息。
這是一種脫敏療法,能讓旋覆一點點地習慣他的味道。
——只是摸摸頭的程度,小家夥現在完全可以接受。但再進一步的,可能就……
還是要耐心啊。
石代赭揉着他的頭發,思緒不自覺地又飄遠,開始想些有的沒的。
小蛾子并未察覺到大蜘蛛的心思,只是歪歪腦袋,滿懷期待地問:“要不,再回去試試?這次我們坐得遠一點,或許就沒那麽難受了。”
他的臉頰邊上還有幾滴沒擦幹淨的水珠。石代赭一邊拿紙給他耐心擦拭,一邊沉吟道:“可是現場已經爆滿了,後排根本沒有位置。別說座位,就連看臺和過道裏都擠滿了人。太擠了,又擠又悶。我怕你還是受不了。”
“唔……”大佬說得也有道理。
旋覆沮喪地垂下腦袋,像只被雨淋濕的小狗狗。
石代赭忽然覺得,連兒子想看現場演出這點小要求都滿足不了,他這個爸爸當得真是太失敗了!于是他搜索枯腸,終于靈光一閃,想到個失傳已久的冷門法術。
“對了,有個辦法可以減弱你的……”
“五感”二字還未出口,石代赭猛然察覺到身後靠近的腳步聲。
他當即噤聲,驀地回頭。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人出現在衛生間門口,笑眯眯地道:
“既然這麽喜歡舞臺和現場,不如下次自己登臺演出啊。”
“這裏是男衛生間。”石代赭冷冷提醒道。
“沒關系,我不進去。”年輕女人俏皮地吐吐舌頭,高跟鞋尖停留在衛生間門檻線外。
旋覆好奇地從石代赭背後探出腦袋,問:“大佬,你認識的嗎?”
石代赭眯起眼,正要說話,那女人卻搶先一步道:“不不不,我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找你的呀,小可愛。”
她眉眼彎彎地遞出一張名片,含笑望着旋覆。很顯然是示意旋覆來接。
旋覆還沒搞清楚狀況,便詢問地望向石代赭。石代赭已經猜到女人是來幹什麽的,他随手接過名片,正要回絕對方,卻無意間掃過名片上的內容。
——赤兔娛樂公司。
石代赭愣了愣,表情僵住。
這不是……他上輩子當影帝玩兒的時候随手和死兔子一起成立的娛樂公司嘛?!
當然,所謂的“上輩子”其實距離現在也才十來年。他當影帝玩兒厭了之後就雕了個土豆當替身,潇灑死遁,把公司丢給兔子,自己跑出來當神經外科醫生了。
沒想到居然在這裏碰上赤兔娛樂公司的人……
石代赭一時心情複雜,産生了恍如隔世——不不,這是真的隔世了——的詭異情緒。
那女人還不知道面前的大佬心裏在想什麽,只當是這沒見過世面的大學生被他們赫赫有名的公司名給震住了。
不過這位并不是她的目标對象,邊上那只小可愛才是。
年輕女人生怕小可愛也被吓到,于是用盡可能親切和善的語氣,爽朗自然地道:
“小同學,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當練習生呀?”
石代赭:“……”
我們家蛾子要是想出道還需要當練習生?!
然而,下一秒,石代赭就接受到了來自身邊的熾熱視線。
旋覆:“!!!”
小蛾子睜大眼睛,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滿臉的興奮表情已經出賣了他。
他激動地抓住石代赭的手臂,歡欣雀躍得恨不得蹦起來,生動形象地用眼神和表情,無聲尖叫:
啊啊啊啊我想去!想去想去想去想去!
石代赭心裏一個咯噔,瞬間警鈴大作。
怎麽突然産生了一種……即将失去兒子的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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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