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01

淩晨一點的永安城。

虛拟數據彙聚成的燈火點綴着主城中長平、寧樂兩條大道，光芒璀璨，浮動如星。

一個天瀾宗的男性游戲角色運着輕功穿城而過。

他頭上懸浮着“秦暮羽”三字，是這個角色的游戲ID。

他沖至主城家園區便停下了輕功，徒步進入家園區來到自己的住處前，踏着門口的石獅子躍上屋頂，踩着清光照人的琉璃瓦，向坐在屋頂上的另一個玩家走過去。

頭上頂着“繪塵”游戲ID的玩家，正抱着膝蓋坐在屋頂的邊沿呆呆地看着月亮。

這個游戲裏的角色制作得高度仿真，十分精細，無愧于公測時游戲公司號稱“打破次元壁”的宣傳口號，繪塵這個角色的捏臉和他真人的長相幾乎是一模一樣，精致漂亮的五官，帶着幾分與生俱來的傲氣，不過此時此刻這張臉上的神态有點莫名的可憐。

“寶貝，酒買回來了。”這時，秦暮羽從後面抱住繪塵，用一個游戲角色絕對不可能做到的動作親昵地蹭了蹭繪塵的後頸。

繪塵悶悶地嗯了一聲，說：“下酒菜。”

秦暮羽從可以無限容納物品的游戲背包裏一件接着一件往外掏東西，語調很溫柔：“想吃什麽，都有。”

兩個人說話的同時，他們發出的聲音也被游戲系統忠實地轉化成文字，變成氣泡形的近聊文字框，顯示在他們的頭頂上方，幾秒鐘後就自己消失了。

繪塵扭頭看了一眼那堆東西，又說：“肩膀酸，給揉揉。”

秦暮羽馬上屁颠屁颠地過去給他揉肩膀。

繪塵：“捶背。”

秦暮羽立刻開始捶背，邊捶邊問：“這個力度行嗎？”

“輕點兒，我都要掉血了。”繪塵語氣雖然不高興，但是臉上剛才可憐巴巴的神态已經沒有了，嘴角含着笑。

秦暮羽瞬間把動作放輕。

繪塵轉身，把一條腿搭在秦暮羽身上，揚了揚下巴，說：“捏腿。”

秦暮羽低低地一笑，一雙常年執刀的大手捏住繪塵的小腿，一路往上捏到大腿根，還沒停的意思，繪塵臉一紅，在秦暮羽手上打了一下，說：“我們在外面呢。”

“在就在吧。”秦暮羽眉毛一揚，手上動作不停，“反正其他人也只會看見我們貼在一起而已。”

繪塵紅着臉收回腿，拿起一邊的酒壇子拍開酒封，說：“如果讓引弓落月看見肯定又以為我們精神病發作了。”

[近聊]繪塵：“如果讓引弓落月看見肯定又以為我們精神病發作了。”[表情/臉紅]

秦暮羽哈哈大笑。

繪塵瞪他：“你笑屁，他總吐槽我。”

[近聊]繪塵：“你笑屁，他總吐槽我。”[表情/翻白眼]

秦暮羽用手指戳戳繪塵氣鼓鼓的臉：“不止，他還在論壇裏寫了個帖子八你。”

繪塵的臉色頓時黑得仿佛鍋底：“……”

[近聊]繪塵：“……”[表情/生氣]

繪塵抓狂：“這個近聊好煩！”

[近聊]繪塵：“這個近聊好煩！”[表情/抓狂]

“習慣就好了，寶貝。”秦暮羽笑了一會兒，說，“引弓落月發的帖子名叫‘八一八我們團裏那對兒精神病一樣瘋狂秀恩愛的情侶’……帖子都飄紅了，好多人在看。”

繪塵揪住秦暮羽兩側的臉，一抻：“他都講什麽了！”

秦暮羽想笑又被抻得笑不出來：“就講我們的奇葩事跡。”

繪塵：“我要看，給我看。”

秦暮羽：“不行，你看了該生氣了。”

“我現在就已經在生氣了！”繪塵憤憤地灌了口酒，“居然敢八我！”

秦暮羽拍拍他的頭：“就你剛才喝這口酒的動作，在引弓落月眼裏就是讀條又打斷，他覺得奇怪也正常。”

繪塵：“……”

好像是有一點精神病。

繪塵又灌了一口酒：“我非得讓把酒臨風上了他不可，他就是欠怼！”

“哈哈哈。”秦暮羽大笑，掰下一只燒雞腿遞給繪塵，“我看快了……媳婦吃燒雞。”

繪塵咬了一大口雞腿，把酒壇子遞給秦暮羽，兩個人坐在屋頂上一口酒一口菜地吃了一會兒，繪塵忽然把頭往秦暮羽肩上一搭，說：“我想我爸媽了。”

秦暮羽沉沉地應了一聲：“想讓他們上游戲嗎？”

繪塵搖搖頭：“算了，今天剛上過了……其實我看不見他們心裏難受，看見了也難受，你看我爸頭都急禿了，雖說他本來也禿吧，但我媽也急得長皺紋和白頭發了，我感覺我每次看見她她都比之前老一點，她那麽愛美一個人，因為我這樣……我都恨不得他們幹脆把我忘了算了。”

秦暮羽默默地把繪塵抱進懷裏。

繪塵笑了一下，說：“幸虧我還有個妹妹陪着他們，不然我都能從電腦屏幕裏爬出去，死不瞑目啊。”

秦暮羽把他抱得更緊了，嘆氣道：“我心疼你。”

繪塵幽幽道：“還好當年沒遵守計劃生育。”

秦暮羽：“……”

兩個游戲角色依偎在屋頂上，繪塵對着夜空張開手心。

游戲中的夜色很美，滿月如水中玉石盈盈懸在天邊，星河浩瀚。

雖然在現實中繁星與滿月不會同時出現，可這裏只是虛拟的游戲，天際每隔幾秒鐘便有流星劃過，系統操控下的星空精準而且可以預測。但這并不會對落入二人眼中的美景産生絲毫的損毀，由0與1的數據洪流彙聚而成的月華星輝仍舊清冽幽遠，缥缈神秘，仿佛從千萬光年之外跨越虛空洪荒一路遙遙奔襲而來，只為落在繪塵潔白的掌心。

繪塵：“我困了，給我唱歌。”

秦暮羽聽話地輕聲哼唱起天瀾宗地圖的BGM……

繪塵：“……”

繪塵崩潰：“你能不能學幾首新歌？”

秦暮羽問：“寶貝想聽哪個游戲裏的BGM？我都會。”

繪塵不悅：“學點流行歌曲不行麽，反正你也能聯網。”

秦暮羽一口答應下來：“好，明天學，今天怎麽辦？”

繪塵翻了個白眼：“就《仙劍奇俠傳1》的BGM吧，我小時候總玩。”

“好。”秦暮羽從善如流，哼起了《仙劍奇俠傳1》中林月如比武招親的BGM，是一段很歡快的旋律。

[近聊]秦暮羽：“嗯——嗯嗯嗯——嗯嗯——”

繪塵：“……”

果然很像精神病。

02

初升的太陽照耀着永安城，白天，主城裏的玩家多了起來，做任務的、在商行買賣東西的、聊天挂機的……幹什麽的都有。

繪塵昨夜在秦暮羽懷裏睡熟之後，被秦暮羽抱下屋頂放回床上，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紙緩緩移到繪塵臉上，繪塵被曬醒了，一睜眼睛，看見秦暮羽端着早就備好的醒酒湯坐在床邊。

醒酒湯，一靈石一碗，可解除眩暈debuff。

繪塵看了看自己頭頂上，眩暈狀态還沒下去，于是接過湯一飲而盡。

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飯，繪塵和秦暮羽在游戲世界中的一天開始了。

早晨九點到十點，撸貓時間。

繪塵往背包裏放了一格小魚幹，一格能裝一百條，因為要親自體驗把小魚幹掏出來喂給小貓的感覺，所以繪塵破天荒地沒讓秦暮羽幫自己背。兩人走到主城廣場東側，繪塵開始招呼：“喵喵喵，小貓出來吃魚幹啦。”

幾只流浪貓跑過來，繪塵把魚幹喂給它們，借機撸貓。

軟綿綿毛絨絨的觸感，和真貓根本沒區別。

繪塵做了個深呼吸，沉迷貓色，不能自拔。

[近聊]繪塵：[表情/好色] [表情/流口水] [表情/臉紅]

秦暮羽：“哈哈哈哈哈！”

繪塵炸毛了：“系統有病啊！？”

用不用把表情如此忠實還原在近聊啊？

[近聊]秦暮羽：[表情/好色]

繪塵：“……”

秦暮羽：“我好的不是貓的色，是你的色。”

繪塵：“……”

秦暮羽：“你蹲下的時候，我看着你的屁股，就想……”

[近聊]引弓落月：“卧槽，還讓不讓人活了，大早晨就開始秀秀秀！”

一個拿着弓箭的游戲角色從天而降，落在繪塵與秦暮羽面前。

[近聊]秦暮羽：“幫主早。”

[近聊]繪塵：“你也和副幫主秀呗。”

[近聊]把酒臨風：“好！”

一個和秦暮羽同樣門派的游戲角色從天而降，落在引弓落月身後。

[近聊]引弓落月：“好個屁！”

[系統]引弓落月向把酒臨風開啓了決鬥。

[系統]把酒臨風擊殺了引弓落月。

[幫會擊殺喊話]把酒臨風将引弓落月撲倒在地，打了一頓屁屁。

繪塵冷哼：“……兩個死傲嬌，暮羽走，我們買點東西，去看看王婆婆。”

王婆婆是個任務NPC，在玩家升級任務中她的兒子不幸被妖怪抓去吃了，玩家将妖怪擊殺并帶回她兒子的信物即視為完成任務。

秦暮羽溫柔地笑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