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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鹿突然請假這件事, 秦放毫不知情。
早晨他一如既往地站在報亭邊上等,從六點四十分開始,一直等到七點, 從馬路上的學生由慢悠悠的走變為飛奔。
等到學校已經開始打鈴,等到馬路上除了汽車接二連三開過, 再無去上學的身影,也沒等到他要等的人。
原本固執期盼的眼神, 一點一點淬上冰冷的寒意。
外洩的情緒晦暗, 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他五指狠狠捏在單肩背的帶子上,指尖攥緊泛出青白之色, 一動不動盯着不遠處小區的出口。
報亭大媽收拾完報紙,一看情況不對,坐在櫃臺後面半伸出頭隔空對他喊了一聲:“俊娃娃,還不走咩?要遲到啦。”
提醒完好一會兒,秦放依舊沒個反應。
大媽還想再說, 秦放心裏像是有條緊繃着的弦驟然斷了,手突然從書包帶上垂下, 然後面無表情地擡腿離開。
這條路上, 少了一個身影。
連同他的眸中,蒙上一層深深淺淺的陰霾。
他知道, 最近發生了很多他掌控之外的事。
同時他也清楚,導致他措手不及的根源就是,那個毫無征兆突然冒出來的男人。
那人将時鹿迷得團團轉,同樣也将他自己戲弄的團團轉。
前天傍晚, 他親眼看見那個男人逗小狗似的将手裏的蛋糕盒,送給路邊随随便便經過的小女孩,自始至終面帶微笑,那副面孔,就跟野蠻的獵犬,突然發現了讓他心動暴躁的寵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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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鹿呢?她究竟知道不知道,這個人比她想象的要危險,她應該要遠離呢?
他們分明,就不應該認識,更不應該糾纏在一起。
那是他最先發現的寶藏,明明就是他先發現的。不是嗎?
為什麽要被一個卑劣的人,後來居上。
他不甘心。
秦放由于特殊身份的關系,遲到也僅僅對着保安室簡單說了一句是因為自己有事耽擱了,保安二話沒說就放他進來,還十分恭敬地朝他問候了聲早。
秦放禮貌道了聲謝,舉止冷淡疏離,頭也不回朝裏走。
走到那塊熟悉萬分的水泥地,擡頭便能看見二樓樓道的扶手,再往裏一點,就是時鹿的教室後門。
這條寬道周遭都是綠植樹木,昨夜零落的枯葉子還沒來得及清掃幹淨,他陡然停下了步子,并且皺眉。
他很不習慣,非、常、不、習、慣。
沒有了時鹿的身影,就像是一天中缺少了某個重要的一環。
他沒有勇氣邁出下一步。
心裏無比悶燥。
他想見她。
那天晚上的燒烤攤的對峙,男人輕車熟路的點了一堆烤串。
就這麽坐着,口氣戲谑。
對他說:“你啊,跟我比不了。”
“永遠也比不了。”
“永遠。”
秦放兀自又回憶起了那個場景,頭頂吊燈的光熾熱的像是要灼燒盡周圍的一切。
男人眉眼間盡是恣意顏色。
仿佛在嘲笑他的膽怯。
“你啊,跟我比不了。”
“永遠也比不了。”
他陡然咬緊了牙關。
一天過得緊湊又漫長,站在食堂,秦放突然有種自己不知道該做什麽的惶恐。
這裏沒有時鹿,沒有那個怯生生的女孩。
他手裏端着餐盤,純白色米飯,青翠的西藍花。
一青一白,在他眼底交織成虛妄。
放學,秦放突然攔住了易虎的去路,嘴裏半咬着幹脆面的易虎,像是看怪物一般的對秦放露出驚恐的表情,旁邊的豁牙巴也一臉莫名。
“秦,秦秦放學長……”
他們初中念的是同一所學校,秦放的名諱,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易虎跟這個神秘莫測,被無數少女思慕的學長從未有過交集,他難免想不通,如此高不可攀的人,為什麽會攔住自己。
“您找我有啥…啥啥事嗎?”
秦放面部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太自然,并且下颚繃的很緊,他問:“你知道,時鹿今天為什麽沒來上學嗎?”
林擇深昨晚上在‘森’bar,正式入了股。
說是股,其實也就是掏了兩萬塊錢,在裏面加了一塊臺球區。
他坐莊,盈利三七分。
投資人是他,只占用酒吧小幾十平米的地。
許久未見老板,老板一見到他,幾乎是立即反應過來。
他是那天晚上,酒吧剛開業不久生意慘淡之時,突然進來的第一個正式顧客。
當時老板心中尚戒備,以為是什麽街頭浪乞,結果正眼一瞧,倒有模有樣地像是個人物。
後來倆人坐着吹香槟,天南海北的扯,走之前,老板還塞給他一疊錢叫買幾身好衣裳。
這種品貌,落在上流圈,也是數一數二的頂級。
即便許久未見,酒吧老板還是很熱情的接待了他。
談的過程格外融洽順利,甚至連個正兒八經的手續合同都沒整。
因為林擇深說了。
我三你七。
過程你不需要擔一絲一毫的心,浪費一絲一毫的汗水。
就當我拿着兩萬塊送了你兩張桌子。
晚上時鹿頭一遭給他打了電話,電話那頭的姑娘,嬌矜,別扭,但能輕而易舉讓他心疼,淪陷。
她說,她睡不着,求他,別挂電話。
林擇深幾乎是心底罵了無數聲操。
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這樣的小丫頭。
他娘的,他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抱着手機,想象着如同是抱着她。
想象她的小腦袋乖順的躺在自己的大腿上。
林擇深開始說故事,頭一遭,哄人睡覺。
後面,聽見那頭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他慢慢停了故事,對着聲筒,獻上了此生最為虔誠的深吻。
林擇深已經開始構想,等時鹿畢業,自己會用什麽來嬌養她了。
甚至,他連以後掙的每一分錢,都會存進一張卡裏,那張卡,就是他的賭注。
當賭局開始,坐莊的是他,下莊的也是他。
操盤的人,也是他。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那個別扭姑娘,徹底長大。
時鹿被間月柔關在家,說要她用這段時間,仔細考慮。
望着穿圍裙的母親,在廚房裏忙碌,時鹿有片刻的失神。
印象中,自從來這裏念書,母親從未像這樣大手筆過,來看自己一停留就是整整一個星期。
望着那熟悉又忽覺陌生背影,時鹿恍然間又想起林擇深。
昨天夜裏,電話中,男人的聲音溫柔的像是能滴水。
她被一陣翻天的困倦席卷,在他低沉音色中,沉沉睡去。
不知道,他後來又說了些什麽。
不過時鹿聽見他說,他昨天去找了那個姐姐,一想到他跟那個姐姐站在一塊的情景,時鹿不知怎麽的,心裏會有點異樣。
但她又不禁想,如果是那個姐姐,應該能照顧好他吧。
不像自己。
間月柔正在清洗大米,準備熬點粥,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她回過頭望見自己身板纖弱的女兒,站在廚房門口一動不動,間月柔摘下手套,走向時鹿。
自然的替她将額前碎發別進耳後,剛一整理好,時鹿卻像是條件反射般的,又将頭發扯出來,緊緊遮住耳朵。
間月柔的手頓在半空中。
她似乎有種,自己跟時鹿的距離,越來越遠的錯覺。
原來,她連鹿鹿的喜好,都幾乎快忘幹淨了。
“鹿鹿喜歡這樣嗎?”她問的是是否喜歡耳朵被頭發遮住。
時鹿卻以為她在問自己是否喜歡留在這。
她毫無猶豫地說:“喜歡。”
說完又緊緊盯着母親的臉,她看上去并沒有任何異議。
可間月柔又說:“鹿鹿,聽話,轉學吧,轉到治明,媽媽每天照顧你。”
時鹿錯愕,她看着母親的眼睛。
她單方面無視了這句話。
“媽媽,是江家的……”她後面的話還沒問出口,就被間月柔給迅速打斷了。
“鹿鹿!這跟你沒關系,媽媽會陪着你。”
時鹿将置于自己臉頰的手甩開,一雙眼睛直愣愣盯着她,口氣也有些咄咄逼人:“是江家哥哥欺負你了,對嗎?”
“新爸爸也縱容他,對嗎?”
“其實你在那裏過的一點也不快樂,對嗎?”
一連三個質問,間月柔生氣急,一巴掌扇在了時鹿的下巴上。
“不許你這麽跟媽媽說話!”
忽然出手的力道,兩個人都始料未及。
時鹿的下巴被打偏,原本瓷白的皮膚下面,胭紅了一塊,像是聚了一團血。
這其實比昨天晚上的,還要突然。
間月柔的手,跟時鹿的下巴,一樣疼。
打完,先是錯愕,自然緊接着是後悔。
“對不起,對不起,鹿鹿…媽媽不是有意的…”
時鹿低着頭,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委屈至極:“您從未這樣過。”
“無論是昨天晚上還是現在。”
“您是覺得,我不聽話是嗎?”
間月柔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管教,十幾歲的女兒,仿佛一夜之間,變得陌生,判若兩人:“你為什麽不肯呢,鹿鹿?你現在是學生,學生你明白嗎?跟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根本不是一路人你明白嗎?”
“可他不是亂七八糟的人。”
“明明就不是。”時鹿倔拗地反駁。
分明不是。
間月柔站了半天,最後出神地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面對時鹿,她有些像在對面時鹿的親爸,依舊,她狠不起來,也沒法勸對:“鹿鹿,你越是替那個青年人說話,媽媽就越不能容忍你留下,這一周,還很久,足夠你好好考慮。”
林擇深晚些時候去了時鹿學校,尚不确定時鹿的母親會不會來,他依舊是站在路對面的電線杆處,只想遠遠看她一眼,一眼就好。
他眼尖地望見那兩個小丫頭的保镖男娃娃從校門口出來,但是卻沒有望見時鹿,似乎也沒在校門口發現時鹿的母親。
林擇深原以為是時鹿耍小性子,不願意跟他倆出來,于是又接着等。
可不巧,下一秒,他看見了一臉急匆生硬臉色的,秦小少爺。
小少爺他攔住了那兩個男娃娃,并且十萬火急,非常慌不可耐的模樣。
林擇深頓時,就明白了七八分,他将手裏的煙頭,抛進不遠處的垃圾桶。
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不愧是死敵
轉學與否,取決于你們,反正我想好了兩個版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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