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柳暗花明又一村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午夜時分,月挂中央,灑下如水月華,坳裏一片空明。
坳裏人家都歇得早,此刻正熟睡。後山靜谧無比,飒飒冷風拂過花草樹木呼呼響在耳畔,頓時寒意遍體。那一身青衣的男子倒在地上,蜷縮着,手臂上青筋爆出,雙手死死地抓着胸口的衣裳。他咬着牙,低低嗚咽,忍受極大的痛苦。
團團黑氣從他身上冒出,越來越濃,逐漸将他包裹。那黑氣從胸口漸漸爬上他的臉,不斷亂竄。他滿頭大汗,張大了嘴,呼哧呼哧地大口吸氣,臉上全是細細的青黑色的血管,看起來像一條條糾纏在一起的細長蟲子。火紅色的小狐貍圍着他上蹿下跳,急得直叫,卻又無可奈何。它用嘴扯起他的衣袖,吃力地想把他扯起來。又爬到他懷裏,圍在他脖子上,不斷用腦袋蹭這他的臉,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來減輕他的痛苦。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濃厚的黑氣才逐漸散去,露出他比死人還要慘白的臉。
那邪門的黑氣差點要了他半條命走,終是熬了過來。葉盡歡渾身無力,虛弱得像個嬰孩。
小家夥伸出軟軟的舌頭舔他下巴,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胸口掃來掃去,嗷嗷地叫着,似是在啜泣。
就喂它喝了點奶,這小畜生就黏上自己了,還知道安慰人,養着也不錯。葉盡歡費力地用右手抓起它,對着自己的臉,朝它露出大白牙嘿嘿一笑。
小家夥用濕漉漉的兩眼疑惑地盯着他,不明白他這是要幹嘛。
“乖!”他猛地把小家夥揉進懷裏,使勁兒揉捏。
能相遇即是緣分,把這蠢笨的小家夥留下來也無妨。
小家夥很不滿,炸毛了,一個勁兒掙紮,卻怎麽也掙脫不了,惹得葉盡歡一陣好笑。
“看不出來你竟如此惡趣味。”
一道嗤笑聲傳來。
小家夥警覺得很,兩只尖端帶白毛的耳朵立馬豎了起來,全神戒備地盯着那人。
葉盡歡坐了起來,将小家夥抱在懷裏,安撫地摸着它的後背。“莫怕。”又轉向那人,“怎麽晚了這麽久?”
“尾巴太多,費了一番力才甩掉。”蕭落皺眉答道,在地上看了一圈。“又提前發作了?”
“嗯。”
蕭落鳳眼一擡,默然良久,才一字一句地鄭重說道:“若再尋不到解咒的法子,你恐怕連十年也撐不過了。”
葉盡歡神色逐漸暗了下去,只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到底還是不甘心就這麽死了。
蕭落不忍,沉思一番,說道:“其實還有個法子,雖不能解去那毒咒,但可壓制它幾年,或許幾十年幾百年也不一定。”
葉盡歡眼前一亮,他不求長生不死,至少也要無牽無挂地去。葉老頭兒雖老了,但身子骨還硬朗,再活個十幾年定不成問題,葉盡歡不想他白發人送黑發人,養了自己那麽多年卻連個送葬的都沒有。
“什麽法子?”
“雙龍玉。”蕭落說道,“你們凡界的東西,你應比我更熟悉。”
竟然是雙龍玉!天下誰人不知這是寧王墓裏的東西。可是這寧王都死了幾千年了,上哪兒去尋這東西?
“我只聽說這雙龍玉是寧王調兵遣将時所用的虎符,難不成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蕭落用頗為鄙視的眼神看着他,毫不留情地出言譏諷:“虧你還修仙,我要是有你這麽一個弟子,非得活生生打死你不可。這天地之間的玉石,皆是由靈氣孕生,靈氣越是濃郁,生出來的玉自是越上乘。百年玉,千年玉,萬年玉,甚至更久遠。玉乃天地瑰寶,可去除濁氣、污氣,可淨化惡氣、兇氣、煞氣,也可壓制邪物,比如你身上的噬魂咒。這雙龍玉,起碼是萬年玉了,壓制噬魂咒自然不在話下。”
傳言皇帝在寧王下葬時賞了無數陪葬品,那奇珍異寶、玉石金銀堆積成山,還有數不清的古玩字畫、寶刀寶劍……凡人要是的上那麽一兩件,這輩子可就吃穿不愁了。可傳言終歸只是傳言,真正的寧王墓所在何處,無人知曉,更無一字記載。要尋它比大海撈針還難。再者,誰知道那雙龍玉是不是陪葬品。
“你莫不是打趣我,這只有書裏才有的東西,我上哪兒去找?”
蕭落氣結,果真是蠢得無可救藥。“我要是不知道在哪兒會跟你說?你都要死了,小爺再逗弄你,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你這大魔頭還怕雷劈?”
蕭落是個唱戲的乾旦,是這邺城家喻戶曉的名角兒,生了個女兒樣貌,戲臺子上可謂是颦笑皆動蕩,一舞一唱,驚了無數聽戲人。這人尤喜紅色,金絲鑲邊的腰帶上嵌一顆碧玉,腰側佩一羊脂白玉環,三千青絲随意編成一股,垂在腦後。
他也是個毫無名氣的魔修,師出無門,性格怪異,隐在邺城一家戲園裏唱曲兒。
當日葉盡歡一身修為被廢,靈根盡毀,落得滿身是傷,說得好聽是逐出無名宗,其實就是任其自身自滅,沒了修為,他就是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凡人,随便誰都可以置他于死地。仇人衆多,個個恨他入骨,能不能活着回到南鎮都是個問題。他被青淩門一個弟子抓住,險些命喪刀下。幸好遇到了蕭落,他不僅活了下來,靈根還被修複,修為也因此大漲。
可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當日蕭落能救下垂死的他,靠的就是這噬魂咒。所謂噬魂,就是将靈魂吞噬。這幾年都靠着毒咒吊命,他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無名宗太虛殿
李然、何明風命是保住了,卻因吸入煞氣太多陷入夢魇之中,日漸消瘦,靈丹妙藥不要錢地喂也不見好轉。
再這麽下去,兩人勢必會困死夢中。吳雲子加一幹長老也是無可奈何,夢魇這東西,與修煉之人的心境有關,旁人愛莫能助,看這樣子,兩人靠自己怕是醒不過來了,非得另外想辦法才行。
“去天玄峰将餘生叫來。”吳雲子吩咐道。
“是。”侍候在旁邊的白衣弟子領命退下。
不多時領着沐餘生回到太虛殿。
“師父。”沐餘生行禮喊道。
吳雲子颔首。
“餘生,這次多虧了你。”
“這是弟子分內之事。”
吳雲子嘆口氣。“然兒、明風這麽下去怕是撐不了多久。西鳴山錾雲崖,生有普羅,可做藥引。算來還有三月開花,為師打算派你去西鳴。”
西鳴山,位于荒無人煙的滄州南部,乃是魔修的聚集地,此行怕是兇險無比。
“明日你去趟東河鎮,找一個叫寧西涼的說書人,他會帶你去滄州。”
“是。”沐餘生領命。
東河鎮
“上回說到慕蘇上京趕考,三年未歸,這小娘子遲素又當如何?自家夫君三年未有一點消息傳來,莫不是學那陳世美,做抛妻棄子、求利問名的勾當去了?且聽書生說此章……”
……
臺上寧西涼說得有板有眼、繪聲繪色的,抑抑揚揚,不時捶胸頓足,惋惜不已,手勢、表情拿捏得很到位,跌宕起伏的故事,引着底下坐着的衆人的心跟着他的聲音一上一下的。
“那遲素被接到了龍宮。嘿!這水下的寶貝可真不少,一丈來寬的大蚌裏孕着顆拳頭大小的珍珠,耀眼奪目。”寧西涼收了個尾,一停一頓,一仰一俯,雙手合起,道:“時辰已到,書生今個兒就說到這兒,各位還請下次再來!”
言訖,退下臺子,留下沉醉在故事中的衆人。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帶表弟去醫院拔牙,來不及更新的話還望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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