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郭小北生日的前一天，龍振又出現了。

這次龍振看上去臉色很不好，很疲憊的樣子，郭齊玉本着人道主義和恐懼本能，關心了一下。

龍振很累，簡單說了幾句。

郭齊玉聽得似懂非懂，大概就是說龍振這個老大上面的老大似乎做了什麽的替罪羊。

“原來還有比你更大的人啊？”郭齊玉問道，他的意思是混得更好的黑社會。

龍振笑道：“海了去了，你這是什麽問題？”

龍振也只是來看了一下，就說要回去了。

臨走前，将郭齊玉拉倒牆角狠狠吻了一通，手也胡亂摸，讓郭齊玉給他弄出來了才罷休。

從牆角出來，郭齊玉全身衣服都淩亂不堪，上面扣子繃掉了好幾顆，他趴在那裏找了好久，只找到一顆。

“拿着，”龍振拿出一沓錢，“留着用。”

郭齊玉幹脆地接過。

看起來龍振那邊挺急的，他匆匆來又匆匆走，走前欲言又止，只說了句，可能很長時間見不到他了。

郭齊玉心中撒花。

但是他沒想到，龍振這麽守信用，說很長時間就很長時間。

直到1999年，那場特大經濟案件令舉國震驚，郭齊玉才收到一封來自西北一個村莊的信。

龍振的信。

郭齊玉始終想不通他的家鄉離X市那麽遠，怎麽會牽扯到他身上，或者說真的是人上有人，龍振做了不知哪位人上人的替罪羔羊。

1999年是20世紀的最後一年。

世紀之交的那一晚，郭齊玉很開心，和郭小北兩人一同欣賞了滿天的煙火，還吃了一頓豬肉餃子。

“小北，你長大了些啊！”

在明明滅滅的煙火裏，郭齊玉打量着身旁的郭小北，由衷感嘆道。

平時天天在一起，都不怎麽注意，今天突然這麽一看，才真的覺得小孩兒長大了。

身量抽高了不少，像個真正十歲的小孩兒，看起來白白嫩嫩的，透着點年少老成的味道，不像以前那麽營養不良了。

千禧年年初，郭齊玉就四處奔波，想要換個地方住。

他想着郭小北也長大了，那個小單間周圍的環境實在不好，古時候孟母三遷，現在他要來個郭父三遷。

最後他看準了一套小戶型的房子，一室一廳，但還附了一個小間，比以前的小單間不知寬敞了多少倍。

詢問了價錢，又在心裏面盤算了許久。

97年年末的時候，總公司似乎真如吳斌所說意識到了設在W市的這家分公司在連年走下坡路。

但是他們沒有撤回分公司，而是新派了一個總經理到這裏來。

當時全公司上下，包括郭齊玉在內都惶恐不安，有些沒能力的提前辭職了，免得到時候大家都難看。

郭齊玉也找吳斌商量過，吳斌讓他按兵不動，畢竟郭齊玉的能力還是擺在那裏。

果然，郭齊玉身邊的同事大多都換成了新面孔，而他也因為過往能力較強，被提升成了一個小組長。

這個新來的總經理據說是國外留學回來的，能力很強，大幅度整合之後，公司一改往日頹靡，年終業績蹭蹭往上漲。

郭齊玉年底的時候更加忙碌，尤其身為一個小組長，他雖然不怎麽會說話，但是做事極其負責。

一般到了年底的時候，郭小北都見不到他人。

最長的一次郭齊玉三天沒有回家，直到郭小北去公司，找到了還在埋頭不停算賬的郭齊玉。

公司的人帶着郭小北來敲郭齊玉辦公室的門，這才發現他們的小組長已經發起了高燒，還在咬牙堅持。

也是這一次，總經理特別接見了郭齊玉，并在大會上表揚了他認真負責，又批評了他對身體不重視就是對工作不重視。

郭齊玉從沒被這樣關注過，坐立不安，又是表揚又是批評的，幾乎讓他急得快哭出來。

但從此以後，郭齊玉無論有多少工作，都會盡力在上班時間完成，或者把工作帶回家。

總之一定會回家。

因為郭小北哭了。

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郭齊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小孩兒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卻安靜地看着他一聲也不發。

到了醫院，他也只是紅着眼眶，不看他。

郭齊玉握住他的手，向他承諾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他才轉身撲進他的懷裏，不一會兒，就有傳出抽噎聲。

郭齊玉心疼極了，連聲安慰。

郭小北只是啞着嗓子，邊哭邊說：“我什麽也不要，我只要你。”

他知道郭齊玉想換地方住，想給他最好的生活，但是這麽拼命賺來的錢，他怎麽舍得？

郭齊玉吃一塹長一智，再沒有那麽拼命過。

但是他的工資根據公司業績，卻也在蹭蹭往上冒。

所以，他現在能夠買下這套小房子了，雖然是分期付款，但是也要不了多久時間，負擔不大就比較輕松。

2000年的房價還不像現在這般望塵莫及，郭齊玉買下房子後，還有錢将家電家具置辦齊整，買了電視冰箱啥的，真正算是一個家了。

郭小北只希望郭齊玉不要太拼，他對生活在哪裏，怎麽樣的生活并無所謂。

“我只要你陪着我。”這是郭小北自那件事後常對他說的話，只要一看郭齊玉有勞累工作的苗頭，他就會馬上說。

郭齊玉在這種變相監督下，倒是氣色慢慢好起來，人也精神了些。

很快就有人開始給他介紹對象了。

“小郭，這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小鄭，”隔壁部門的李姐很是熱情地拉着郭齊玉坐下，“你們聊聊啊。”

郭齊玉紅着臉反應過來，今天根本不是因為自己幫了李姐忙而請他吃飯，是相親來的。

“你好，我叫鄭青，青色的青”對面的姑娘很大方，笑着介紹自己。

“呃，呃，我叫郭齊玉。齊是……”

“我知道，李姨說過了，”鄭青說道，“你的名字很好聽。”

“你，你也是。”郭齊玉不知道該怎麽回。

接下來的時間十句話郭齊玉搭上一句，鄭姑娘不惱也不怒，她是名幼兒園老師，很有活力也很會說話。

“我們下次再見好不好？”鄭青站在階梯上，比郭齊玉高出一點點，笑得很可愛。

郭齊玉沒有猶豫，“好。”

兩人約定好時間和地點，郭齊玉看着鄭青上了樓，才離開。

回到家，郭小北正在看書。

他今天中午就和郭小北說了晚上不回來吃飯，現在郭小北也不喜歡跟着他出去吃飯，總有人要問東問西的，讓他很不耐煩。

“小北，你晚上吃的什麽？”郭齊玉拿着換洗衣服，準備去洗澡。

“面。”

洗完澡出來，郭小北看了他一會兒，“你今天很高興？”

郭齊玉一愣，下意識想到了活潑可愛的鄭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有啊。”

然後郭齊玉想到如果要收養小孩兒，不知道鄭青會不會同意，他決定還是下次見面的時候說清楚。

“你今天是很高興，為什麽？”睡覺前，郭小北又問一遍。

郭齊玉摸摸自己的臉，真的很高興嗎？

他決定先還是不和小孩兒說，自己認識了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如果兩人結婚後，兩人的經濟水平達到一定能力，他就要收養他了。

如果鄭青不同意，他現在說給小孩兒聽，豈不是讓郭小北充滿希望之後又會很失望。

“沒什麽，就是今天工作比較輕松，心裏也輕松吧，”他摸摸小孩兒的頭，“快睡覺吧。”

搬到新家來後，兩人還是睡在一起，其實那間附帶的小間兒也可以作一個卧室，郭齊玉都把那張沒用的兒童折疊床放好了，郭小北卻在半夜的時候敲了他的門。

當時郭齊玉睡得迷迷糊糊的，對于小狼崽子從善如流地爬自己床沒有任何反應，還給小孩兒掖了掖被子。

第二天，他清醒過來了，發現小孩兒把自己的胳膊抱得緊緊的，小小的身體蜷縮在自己身旁。

還是只有十歲啊，郭齊玉感嘆道。

第二天晚上，看到郭小北似乎自覺地要往小間兒裏面走，郭齊玉趕緊把他抱起來，因為太重，晃了兩下，又只好放下來，主動招呼道：“小北，跟我睡吧，不然不習慣。”

郭小北一副“服了你”的表情走進了他的房間，很快就躺好了。

郭齊玉走進來，躺在床上，抱着小孩兒，頭放在小孩兒軟軟的肚皮上，他有意想要逗逗郭小北，“小北，怎麽辦，離開你睡覺都不舒服，以後怎麽辦？”

郭小北似乎很鄭重地想了一下，“我一直陪你睡。”

郭齊玉嗤嗤笑起來，他只道是這會兒郭小北還小，什麽也不懂，也沒有說明，親了一下小孩兒的臉蛋兒，“小北最好了！”

第二次見面時，郭齊玉恍惚覺得鄭青似乎比上次更漂亮了。

似乎感覺到郭齊玉老在看他，鄭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次我花了不少時間化了妝，女為悅己者容嘛！”

郭齊玉不好意思，“好，好看。”

這份高興在郭齊玉說出自己想要收養一個一直養在身邊的孩子之後結束了。

鄭青有些困惑，“孩子？”

郭齊玉連忙道：“不是我的，是，是我的，就是，我，他小時候，過得不好，我收養了他。”

“但是，還沒正式收養，我只是想說，等我的經濟能力達到一定水平時，我就會收養他。”郭齊玉還是難得聰明的把兩個人經濟能力改成了他自己的經濟能力。

“那你為什麽還沒有收養他？”鄭青手指不斷摩挲着咖啡杯，“我知道你的工資也不算低。”

“這兩年是在考慮的。”郭齊玉只好道。

“其實這樣你的妻子應該會很難接受吧，”鄭青說道，“收養條件首先就得是無子女，如果要收養他，就得是收養的孩子做大哥。”

郭齊玉有些疑惑，“這，大的小的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嘛？”

鄭青似乎也覺得自己失言，“不好意思，我家很傳統，一般是大兒子繼承家業的。”

郭齊玉急忙道：“我，我也沒什麽家業，我會很公平的！”

鄭青笑得勉強，站起身來，朝他鞠了一躬，“郭哥，我們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作者有話要說： 再再一更，彌補昨天的斷更……

真的！你們有什麽想法可以留言的！

不能看得沒想法！就像我看數學書一樣…